第371章 綰寧出城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整個京城上空霧蒙蒙的,露水深重。

  幾輛馬車從各府出發,在城門口會合。

  卯時剛過,城衛兵打開了城門,外頭等待的老百姓排著隊,等著入城。

  出城的,在出口這邊也排著隊。

  在東邊的官道出口,最前頭的馬車遞過了一塊令牌。

  城衛兵立馬叫來了城衛司營長,營長一看,是鴻臚寺迎接使臣的隊伍,立馬放了行。

  一行馬車就這麼浩浩蕩蕩的出了城,很快消失在霧色里。

  出了城,綰寧打開車帘子,入眼是京城郊外的蕭索草木,初冬的清晨,寒風凜冽,卻也清新。

  這是兩世以來,綰寧頭一回離京,空氣都染上了別樣的氣息,是自由的味道。

  她饒有興致的看著窗外,今日有大霧,不遠處便朦朧一片,卻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馬車寬大,杜若和半夏坐於一左一右,馬車裡鋪著厚厚的毯子,綰寧也裹了一件厚披風,懷裡抱著一隻暖爐。

  暖爐上套了一個藕荷色的布袋,雙手虛虛的握著,襯得手指白皙細膩。

  趕車的是個老手,馬車在大霧四起的官道上,行得又快又穩,不一會兒從城牆上就看不到了。

  他們出城並沒有避著人,很快消息就傳到了各府的耳朵里。

  恆王府也聽說了消息。

  此時,君恆正和幾位幕僚在商量,今日北燕使臣要去策王府參觀,他們該如何應對的事情。

  恆王聽到這個消息,表情詫異:「什麼?老三出城了?」

  侍衛:「是,說是去迎接東晉使臣。」

  恆王聞言,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北燕使臣進城,君逸等在宮門口,讓鴻臚寺卿於石在城門口相迎,他連城門都沒去。

  到東晉使臣來了,君逸卻去了定城相迎。定城是挨著京城的小城,快馬小半個時辰就能到,馬車約莫一個時辰。

  雖然談不上不遠萬里,但是君逸出城了,這態度,很明顯就是為了膈應北燕人。

  北燕和西涼都和大周有戰爭,唯獨東晉還算友好,君逸這麼做也無可厚非,只不過看起來到底心思狹隘。

  只因為這麼一個事,還特地跑那麼遠一趟,小題大做。

  不過北燕怕是被氣得不輕。

  無論如何,他們遠道而來,接待大臣卻如此厚此薄彼,更何況他可是聽說了,那北燕太子耶律荊,最是好面子。

  君恆一副看熱鬧的態度,開口問道:「北燕使臣那邊,可知道了?」

  報告消息的侍衛點點頭:「是,今兒一早,鴻臚寺的人便去北燕使臣處送了些東西,把這件事拐著彎的說了出來。聽聞北燕太子摔了一個上好的陶景瓷……」

  君恆一笑,「果然如此。」

  幕僚上前問道,「王爺,北燕那邊咱們要不要走動走動,看策王似乎對北燕很是熱情。

  昨日在宮宴上,他便站出來說話,陛下走後,更是和北燕太子相談甚歡,雖說來者是客,但是也太親近了些。

  今日還邀請了北燕太子上門做客,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君恆搖搖頭:「本王和北燕走動?那倒不必。

  北燕狼子野心,父皇處處防著,這時候跟他們走動,對我們沒有任何好處,不去湊這個熱鬧。

  至於老二嘛,他應該是從上次的軍功里嘗到了甜頭,想要在這件事情里做文章。

  至於他具體要做什麼,就要看他怎麼想的了。如果他真的做了像本王想的那樣,那正好,送上門的把柄不要白不要。」

  幾位幕僚聽著這話,相互看了一眼,心下一驚:「王爺是說,策王他……想和北燕勾結……」

  說話的幕僚頓了頓才說出這兩個字,君恆眉頭一挑,似乎並不意外:「如此最好,正合本王的意。」

  有幕僚仔細琢磨著,卻是面色凝重:「王爺,如此的話,策王會不會對王爺不利?」

  君恆想到什麼,冷哼一聲,「他想對本王不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哪怕沒有北燕,他跟本王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一旁有一位年輕的幕僚一聽,趕忙接話:

  「是,王爺,屬下贊同。無論如何策王都一直會盯著咱們,根本避之不及。王爺,那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君恆看向外頭:「自然是緊盯著。」

  他心中猜想君策和北燕的關係肯定不會簡單,那種事他不會去做,若是君策做了,也一定會萬分小心不讓人抓到他的把柄。

  他要做的,就是不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盯緊君策。

  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會有痕跡,他若掌握了證據,就能以此一舉扳倒君策。

  退一萬步說,君策沒有和北燕有瓜葛,他盯死君策,也算知己知彼,不會像上次恆王妃事件,被動到事情無法挽回了才後知後覺。

  想到恆王妃事件,君恆恨得牙痒痒。

  「是。」

  「王爺,那逸王殿下那裡……」

  君恆起身,不以為意的擺擺手:「他那邊以後都不用盯著了,他翻不出什麼花來。從前還顧念著他的軍功,又得民間人心,如今就他這心性,呵呵。

  這件事,父皇不說什麼,只不過念在他有腿疾的份上。若是本王和老二這麼做,父皇肯定早把我們叫過去臭罵一頓了。

  老三,不足為懼。」

  君恆胸有成竹的說完這些話。

  報告消息的幕僚想了想,還是把查看到的剩下的消息又說了:

  「王爺,這一回逸王殿下出城,國公府的寧小姐也一起去了。」

  「蘇綰寧。」

  君恆眉頭皺起。

  想到這幾日京城中傳出的那些情詩,心情煩躁。

  綰寧的身份他心知肚明,若不然當初他也不會厚著臉皮向皇帝求娶。

  若不是君逸的腿疾,他都要擔心君逸獲得國公府的支持,這一大助力是他的威脅。

  現在威脅是沒有,但是當初綰寧明明喜歡的是自己,現在卻成為了別人的王妃。而且從蘇雨瀾抬入恆王府之後,他再也沒有和綰寧好好說上過話,綰寧也沒有找過他,想到這些,他心裡就嘔得慌。

  都是被蘇家那個鬼姨娘給破壞了,君恆心裡恨恨的想。

  感覺到可惜,但是也無可奈何。

  有一種自己的東西被人竊取的感覺。一時腦中琢磨著,等以後大局安定下來,他一定要想辦法把綰寧收回來。

  君恆一邊想著,一邊手指微微攥緊。

  「寧小姐也不必看著,他們翻不起浪來。吩咐下去,讓人緊盯著策王府,一有風吹草動即刻來報。」

  只要君策敢和北燕合作,他絕對讓君策死無葬身之地,賣國求榮的罪名,宮中的淑貴妃也逃不掉。

  想到這裡,君恆目光聚焦在一處,恨不能促成君策和北燕合作,他好早日抓到證據。

  城外,卯時剛過,一縷陽光從天邊的雲層里一點一點探出了頭,不多時便衝破雲層,灑向大地。

  溫度也緩緩升起,城外的草地樹林也煥發出了一絲生機。

  冬日暖陽,看著便讓人眉目舒展。

  在陽光的照射下,四周大霧漸漸散去,森林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一刻鐘前,隊伍下來休息之時,君逸上了綰寧的馬車,此時,二人相對坐著商討著今日的事情。

  君逸:「北燕太子這會已經收到了消息,以他的性子,哪怕有潘仃勸著,肯定也是要氣上好一會兒的。他反應越大,其他人便越會往我們預想的那方面去猜測。」

  綰寧點頭:「我擔心的是,策王。

  剛剛你也看見了,我身邊居然有他的人跟著,還是好手,若不是出城,怕是還輕易發現不了。」

  說到君策,君逸的眼神微微凝重,從剛剛發現對方,他毫不留情就把人給了結了。

  綰寧:「你剛剛對他們動手,萬一君策發現,怕是不得安生。」

  君逸:「別的不好說,我幾個暗衛還是有的,這個無礙。國公爺也留了人給你,他不太能從這裡得到什麼信息。」

  綰寧嗯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錯了,君逸說到君策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殺意。

  想到君策的手段,綰寧眼中還是露出擔憂:

  「我們堂而皇之的出來,或許能瞞過其他人,但怕是不太容易能瞞過策王。」

  君逸看著綰寧說到君策的表情,臉色有些不自然,

  「今日他要宴請北燕使臣,應該是沒有空的,等他反應過來,我們都已經回到京城了。懷疑而已,也不礙事,而且盯著我們的人,我都解決了,不會有太大影響,放心。」

  綰寧點點頭,可能是前世的陰影,對君策,她總有些杯弓蛇影。

  注意看她臉色有些不好,君逸面露擔憂,「離定城還有一會兒,你睡一覺吧,今日起得早,怕是也沒睡好。」

  聽著這話,綰寧正好抬起帕子掩唇打了個哈欠。

  君逸見狀,往旁邊挪了挪,綰寧順勢往塌上靠,頭枕在了車壁的軟枕上,和君逸挨得極近。

  君逸感覺到身邊的人,整個人定住,渾身僵硬,似乎動彈不得,隻眼珠子微微轉了轉。

  馬車裡氣氛微變,綰寧都能感覺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不安氣息,她微微側過頭,看向君逸:「怎麼?」

  君逸一動不動,明明之前有過更親密的舉動,但是自從見過了綰寧的那些詩之後,他就有點……,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

  綰寧見他不說話,手肘往榻上抬起撐著頭,看向他:「上回就想問問你最近怎麼了?

  最近幾次約你出門,你好像都有事,上回在雲雀樓見你就想問的,後來只顧著說話,也忘記了。」

  綰寧說完,見君逸一動不動身體更僵硬了。她直接坐直,面露疑惑:「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沒關係,無論什麼你都可以告訴我。」

  君逸艱難的轉過了頭,對上她的目光,只一瞬又飛快挪開,心中小鹿亂撞一般撲騰撲騰跳個飛快,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奇奇怪怪的。

  綰寧的目光從他的臉上遊走到了耳尖,因為那裡,突然泛起粉紅一片。

  他……臉紅了……

  綰寧被這個發現砸得外焦里嫩,腦子裡電光火石的想著自己最近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讓他想岔了?

  是那些詩……

  綰寧恍然大悟,目光盯著君逸,眼睛眨巴眨巴,君逸臉更紅了。

  綰寧輕輕一笑,嘴角微微揚起。

  她大概知道應該是那些情詩的緣故,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君逸會有這樣的反應,不過,真的好可愛呀!

  綰寧復而又躺下來,閉上眼睛,一副要歇息睡著的樣子。

  君逸愣住,他以為她會說點什麼的時候,她竟然……閉上眼睛睡覺了。

  他微微低頭,看向身旁的人兒,聽著耳邊傳來車輪壓過路面的沙沙聲音,過了不知道多久,綰寧沒有再動,呼吸均勻,真的睡著了。

  君逸怔怔的看著她,許久才平靜下來,天知道他剛剛以為綰寧要說什麼的時候,他一顆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之前和綰寧相識,當他察覺到自己喜歡綰寧的時候,是不管不顧,憑著一腔熱情,跌跌撞撞,也莽莽撞撞的前行。

  為此還做錯了一些事,忽略了一些禮數,他心中深感愧疚,雖然後面時時提醒自己注意,但時常還是會忍不住想去見見她。

  但是當綰寧那些詩一出現,他傻眼了。

  一封一封的情詩,纏綿悱惻,送到他案前,一字一句,情意綿綿,情絲纖纖,在他的心間繞啊繞繞啊繞,只把他繞得整個人都輕飄飄。

  突然一下就慫了,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份感情,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綰寧。

  他從十三歲開始,便生活在北境,十四歲開始上戰場,奉行的就是主動出擊,奮勇前行,寧死不退縮。

  在對待綰寧的這件事情上,他也本能的遵循了這個原則,主動出擊,準確明白,不拐彎抹角,一路橫衝直撞,雖然真誠,也確實魯莽。

  他對綰寧表達自己的感情,純真且坦率。

  綰寧有回應,他會樂不思蜀。

  綰寧這些詩,讓他知道她對他的感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份感情太過沉甸甸,太過洶湧,他竟感覺自己有些無力招架。

  心中當然是高興的,是喜歡的。

  只是他年少無知,不懂如何回饋這份深情,便生出了忐忑之心。

  不知道怎麼辦,才能托起這份重量。

  綰寧哪裡知道,她隨意的一個動作,居然在少年心裡畫下如此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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