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恆王府,一片陰霾。
五六個幕僚聚集在書房裡,討論著今日早朝上發生的事情。
「想不到,最後居然是逸王得了這個差事。」
「王爺,我們是不是盯著些逸王?」
君恆坐在首位上,臉色很不好看,瞥了眾人一眼,語氣不屑:
「盯著他做什麼?他還能做什麼?你們有沒有腦子,能不能提點有用的東西,而不是在這種無用的事情上浪費本王的時間。」
君恆心情很不好,說著說著語氣里的火氣便越來越重。
剛剛說話的幕僚急忙低下了頭,唯唯諾諾的模樣,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君恆冷哼了一聲。
「這麼好的機會,失去實在太可惜了。」
底下幕僚們不敢說話,都微微弓著身子。這時候,陳老站了出來:
「王爺,依屬下看,這不一定是壞事,若是這件事,陛下真的交給了王爺,策王一定會從中作梗,若是他對三國的使臣做點什麼,王爺難辭其咎。
這件事交給逸王也好,起碼不會便宜了策王。」
君恆想了想,面色稍霽,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底下眾位幕僚這才鬆了口氣,對陳老投去感激的一眼。
看氣氛緩和了些,有人開口:
「殿下,這策王太可惡了,都關著了還那麼多事,居然想做接待大使,看起來,接下來也不大會安分。」
恆王輕嗤了一聲,「他那樣的人,能安分才怪。」
「看起來這一回,策王應該在府中待不得多久了,一定會想辦法出來。好歹是上一次跟北燕有了正面對壘的人,而且策王也不是願意老老實實的。」
此時,後頭一位幕僚上前,飛快的看了一眼君恆,語氣有些緊張:
「王爺,剛剛宮中傳來的消息,說是劉御史上書,萬番來朝之際,應該把策王殿下放出來。他犯的事,要閉門思過的日子,後頭再補都可以,但是絕對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策王也算名聲在外,若這一回使臣前來,他卻沒有出席,少不得令人懷疑咱們大周內政混亂,從而讓人看輕了去,無論咱們內部如何,對外的時候都得表現出上下一心才是……」
匯報的人鸚鵡學舌說了一大段,一旁有幕僚聽到這裡,趕忙出聲:
「什麼叫讓外人看笑話,他策王犯了錯就該受罰。照這個理,那大皇子被囚禁了那麼多年,也沒見被放出來。他怎麼不說把大皇子一道放出來,別讓人看笑話呢?」
旁邊立馬有人拉住,壓低聲音勸到:「慎言慎言,這話可不能亂說,大皇子的事,哪裡是我們能置喙的。」
匯報的人繼續說道:「那劉御史還說:上回策王出征,凱旋歸來,為大周立下汗馬功勞。如今逸王不能上戰場,現在做做樣子打擊北燕可以,若以後再和北燕對上,說不好哪一次就要策王出面,這個時候再關著策王,實在不妥……」
報告消息的人看恆王面色越來越差,聲音也越來越小。
這劉御史也是個人才,憑藉三寸不爛之舌,死的也能說成活的,什麼都說得出來。
君恆隱忍著怒氣:「父皇怎麼說。」
那人低頭:「陛下答應了。」
「啪……」
君恆一拍桌子,咬牙道:「便宜他了。」
原本上一回君策帶著彭家人出征,本就是北燕的虛晃一招,愣是給他說出做了多大的功績。
本來皇帝心中知道君策也討不了什麼好,但是因為這麼一件事,就這麼把他放出來,實在是太可惡了。
這一回,把他放出來,再想送進去,怕是就很難了。
特別是這一次若策王用什麼手段討皇帝喜歡,那這件事怕是就不了了之了。
想到這裡,君恆心中更加憋屈。他失了一個恆王妃,還有一個皇長孫,只讓君策關了這一個月,怎麼想都心中不爽。
「去給這個劉御史找點事做,別讓他過得太舒服。」
眾人一聽,心裡有底,這是恆王心裡不舒服要撒氣。
有幕僚上前勸到:
「王爺,萬萬不可,陛下此時把策王放出來,就是為了粉飾太平,不讓別人看笑話,若是王爺這個時候生事,讓陛下知道了,必定不喜。」
君恆聽著這話,表情更難看。
從椅子上起來,背著手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就這麼辦吧,使臣最快也要半個月才到京城,十日之內把這件事情解決了。」
幕僚心中急切,出言相勸:「王爺,這……」
君恆揮手,面帶怒氣:「不必再說,就這麼辦。」
幕僚們見狀沒辦法,只能聽話退了下去。
只是才剛出門,就聽到屋子裡傳來砰的一聲茶杯落地的聲音。
幕僚們相互看了一眼,心頭突突直跳,卻不敢多說話。
策王府。
君策收到了宮中傳來確切的消息,屆時各國使臣到的時候,他可以出席。
這是變相的放他出來的意思,頓時鬆了一口氣。不枉費他這些日子以來夾著尾巴做人,半點不敢亂動。
雖然劉御史提出的那些理由也確實在理,但是他自己本身安分守己,有認錯的態度,這個才是重點,他讓皇帝看到了他的誠意。
如果他不知輕重,不知悔改,那他的結局,大概率不會比大皇子好多少。
如今可以出去,雖然劉御史跟皇帝說的時候,為了表明態度有所保留,說剩下的閉門思過的日子以後補上,但是接下來,只要他好好籌劃,這件事也就算過去了。
不然,真再關兩個月,依照君恆如今的行事,他真怕自己稍微慢一步便落了下乘。
君恆自從恆王妃故去,行事是越來越囂張,他不得不防。
君策定了定神,看向底下的人,
「讓燕來樓多關注一下北邊來的消息。」
底下幕僚們不明所以,略微一想,有人反應過來,忙問道:
「王爺是說北燕?」
君策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來,點點頭。
「之前北燕一戰中,祖父給本王來的信里,便詳細介紹了北燕的情況。
照北燕太子的心性來說,若北燕有心交好,這位北燕太子是不可能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大周的國土上。
因為這對於他們來說是恥辱。而這位北燕太子,向來最好面子,自尊心也最強,絕對不會來做這種諂媚的事情。
但是他來了。
既然不是想和好的,那就是要搞事。」
彭家這些日子,在北境也不是什麼事都不乾的,起碼就是把北燕打聽了個清楚。
他記得上個月底收到過彭家來的一封信中說到:北燕又遭了乾旱,收成少。幾乎要到鬧饑荒的地步。
所以他斷定,這一回北燕太子來,絕對不懷好意。
不過,對於君策來說,對方有什麼目的都無所謂,有所謂的:是對方能不能為他所用。
幕僚們面面相覷:「王爺是想利用北燕?」
君策擺擺手:「利用談不上,若真是利用,那也是相互的。北燕太子只是看輕大周,卻不是傻子。
如果本王沒猜錯,這一回北燕太子來,應該是想要來一探虛實的。充分了解大周,這樣一來,他在邊境,便有了更大的發揮空間。說不好,還會尋機攪動大周內政。」
幕僚詫異:「北燕太子?攪動大周內政?且不說他有沒有這個想法,北燕太子有這個能力?」
君策略微沉吟,沒有解釋太多,只說道:「且看吧。」
這幾年,北燕和大周的關係如履薄冰。北燕善斗,打仗就跟家常便飯一樣。但是打歸打,太后壽辰,皇帝壽辰,該送禮亦是半點都不含糊。
不過,往年來的都是使臣,今年來的卻是太子。
若是君逸還好好的,北燕太子絕對不會來。
君逸中毒,他借的是北燕的手,大周百姓幾乎把北燕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件事,北燕很容易就能得到消息,害君逸這件事,別人不知道,他們心知肚明和北燕沒有任何關係。
所以看君逸的現狀就知道,大周也不是鐵桶一個。在這種情況下,若說北燕太子沒有點什麼渾水摸魚的想法,他是萬萬都不信的。
而君逸中毒沒多久,北燕一看就是臨時起意。
北燕想搞事,自然要找人合作,短期內大臣們肯定不會輕易信任,而皇子們卻可以因為利益捆綁在一起。
如今,宮中皇子成年的有四位。
大皇子已經在府中幽閉了五年,可以直接排除。
君逸本身和北燕不對付,腿疾讓他和皇位失之交臂,和北燕合作沒有意義。不過也說不好北燕太子會利用君逸中毒的事情做文章,讓君逸和大周反目成仇,為他所用。
只是,這個結論得建立在君逸有勢力,可以和他們對抗的基礎上,若不然,關恨有什麼用,能上拳頭打架才是硬道理。
很明顯,君逸沒有什麼勢力。唯一的軍功,百姓愛戴,因為他腿有疾,也只是說著好聽罷了。
便也可以排除。
而君恆自詡中宮嫡子,一舉一動都力求正派,別看平時和他斗得狠,但是和外人勾結這種事,君恆不會做。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中宮嫡出的皇子,這個身份,是榮耀也是桎梏。
所以,如果北燕太子要做什麼,他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自己。
北燕太子若用心,就一定能發現,和他合作,是唯一的選擇,也是最好的選擇。
大家,各取所需。
「這件事讓燕來樓注意著就行,有任何消息隨時來報。」
若是北燕太子和他想的一樣,那麼他想要軍功,可就簡單了。
不過,北燕太子若找他,圖謀也不會小。
君策琢磨著,這買賣,究竟劃不划算。
底下幕僚點點頭:「是。」
又有人上前問道:「王爺,那逸王那邊,逸王如今由陛下親自指派,成了鴻臚寺少卿,咱們是不是去試探一下?」
君逸想了想,搖搖頭:「不必。」
上一回因為君逸和綰寧賜婚,他想交好,君恆也來湊熱鬧,君逸愣是兩邊都沒好臉色。
這塊硬石頭,和從前一樣,油鹽不進。
「不用從他身上下功夫。」
幕僚:「是。」
「不過……」
君策又想到什麼,眉頭微微皺起。
君逸如今他沒什麼可擔心的,也不會站在自己這邊,不用多費心思。
不過,他腦中浮現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內心那種抓耳撓腮的感覺又出現了。
當初策王府宴會,他和蘇雨瀾合作陷害蘇綰寧,把蘇綰寧查的清清楚楚,為的就是後面事成之後他要明媒正娶,把綰寧娶回策王府做正妃,自然不會馬虎。
但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人出乎意料。
光這一件事,他可以理解為是受委屈之後的爆發,但是之後的事,樁樁件件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比如郡主府門口的應對,比如她對他莫名其妙的恨意和無視……
而且現在蘇雨瀾死了,蘇錚和吳氏都死了,他們都是對綰寧不好的人。
這件事,和她有關係嗎?
君策腦中想到綰寧,越想眉頭皺的越深。仿佛眼前有一團迷霧,他看著那一邊的人,總有霧裡看花之感,看不真切。
幕僚們見他不說話,各自面面相覷,坐在下手的林老,看著這沉默的片刻,抬頭往軍策看了一眼,而後收回目光。
過了好一會兒,君策依舊沒有出聲,有人提醒:
「王爺,這逸王可是有什麼問題?」
君策眉頭依舊緊皺著,搖了搖頭,語氣緩慢
「他有沒有問題,本王目前看不出來。
派人盯著國公府寧小姐的一舉一動,有任何消息,隨時來報。
幕僚們不明所以,「王爺,如今多事之秋,這個當口,本就人手緊張,還要讓人盯著寧小姐……」
君策開口:「只需盯著行程便好,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
底下的幕僚們頓了頓,林老出聲:
「王爺,那是逸王妃。」
君策:「現在還不是。」
林老沒有再說話,垂下了頭。
他問這一句是試探,若君策回答:盯的就是逸王妃。那說明君策心裡,是衝著君逸去的。
但是君策回答:現在還不是。那就說明,是衝著國公府小姐去的。
君策起身,看了底下幾人一眼,吩咐道:
「下去吧,就按吩咐的做,使臣們還有十來日就要到了,讓底下的人都精神著些,不要漏了任何消息。
幕僚們會意,齊齊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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