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口諭,這件事一錘定音。
決定了許多人各自的命運。
這件事由許懷義負責,帶著工部,京城按察使,還有城衛司的人一起執行。
散朝之後,相關人員一起集會,在宮中開了個短會,許懷義雷霆手段,各處安排合理妥帖,再一次讓眾人刮目相看。
許懷義享受著這些年從來沒有過的仰視目光,心理感受到巨大的滿足。
一隊人馬,從地勢最高的西城門出去,飛奔楓林湖。
早在幾日前,工部,京城按察使和城衛司的人,就已經到楓林湖周邊通知了大家到城外雲剎寺避難。
現在他們有半個時辰通知還沒有來得及走的人儘快撤退,半個時辰之後,西京湖和楓林湖同時放閘。
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許懷義按照綰寧信中的指示,對各方都做了安排。
不說萬無一失,也算是面面俱到。
眾人對趙懷義的安排心悅誠服,齊齊聽從安排,各方協作十分順利。
此時,大雨滂沱。
挨著午時,天色卻黑壓壓的一片。
皇帝站在京城的最高建築摘星樓上,看著遠處因為下雨而白茫茫的一片。
京城周圍已經被淹了,不遠處的楓林湖,他看不到具體情況。
但是就在他眨眼間,楓林湖的四周仿佛有濃煙席捲。
一道浪像在天邊鋪開,所有的景象都消失在雨幕里。
楓林湖的閘口一開,京城的西京湖,還有城外護城河,所有的水道一開通,全部向下游的楓林湖涌去。
京城中的水位下得有多快,城外楓林湖外的良田被淹得便有多深。
此時,雲剎寺中的百姓,有人看到這一幕,大喊著:
「洪水來了,洪水來了……」
緊接著,原本在城外居住的那些老百姓聽聞風聲,全部都從寺中衝出來。
看見底下這一幕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話來。
緊接著,從人群中,傳出哭天搶地的聲音。
一時,哀嚎遍野,哭聲震天。
雨依然下的很大,但是雨再大都不如那些婦人們臉上流下來的絕望的淚水。
他們生存的希望,對生活的希望,在那一瞬間灰飛煙滅。
雲剎寺響起鐘聲,靡靡梵音從大殿中瀰漫開來。
越過層層雨簾,落在每一個人的耳畔,撫慰著眾生的傷心無奈無望。
「咚……咚……咚……」
寺中的鐘聲一聲一聲的響起,穿透雨簾,摘星樓上的皇帝聽到這鐘聲,面色一僵,身形踉蹌。
他嘴唇微微顫抖,手指睜開又攥緊握成拳,只覺喉中苦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抬頭看天,眼中意味不明,說不清是什麼情緒。
……
與此同時,京城中的一些無良奸商看準時機開始搞事。
歷朝歷代,都有人打著各種名義發國難財。
這些人抱著僥倖心理,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利用自己已有的東西,想賺取最大的利益。
只是,他們以為只是偷偷摸摸發點小財,卻不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京城很大,但是閉城後,人心惶惶,有點風吹草動便四下皆知。
連日大雨,柴火稀缺,買柴火的人,絡繹不絕。
柴火鋪子忙到不可開交。
從前,有城外的老百姓挑著來賣,京城中的柴火鋪子,都開在偏僻的地方,是小本生意,大多數都是私人的鋪子,沒有夥計。
在城西有一條街,全部都是。
從六月初一到如今,雨下了已經快半個月了,柴火鋪子裡的生意到今日達到頂峰。
其中有一家店主出門一看,大雨中來來往往都是買柴火的人。
大家都不知道雨要下多久,是以,哪怕大雨,都排著隊來買,而且都買得多。
這店主腦瓜子一轉,計上心來。
直接關了門,等一個時辰後,隔壁都賣完了,開門漲價。
從一開始,有第一個開始柴火漲價,第二個柴火漲價,第三個……
緊接著,就是糧食,一開口的價格便漲到了三倍。
這是從前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事情,哪怕是饑荒年月,也不允許超過三倍。
這些與民生相關的東西,朝廷都會有管控。
更何況,如今天子腳下,居然就有人敢明目張胆如此做。
在開始下那場暴雨的時候,許多人家的糧食被淹,全部都賣給了逸王府,現在手中有糧的人屈指可數。
糧商民生相關,可沒有膽子在天子腳下發國難財。
但是市場決定價格,現在的京城物以稀為貴,如果人人都買得起,餓死的就是那些達官貴人。
掌權者沒人願意看見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們惜命,有錢,自然樂意見著糧食漲價。
因為只有糧食漲價,窮苦的人才買不起,這些少量的餘糧才能剩出來。
這就是他們的機會,錢財,篩選生存機會。
在生死存亡之際,利己是所有事情的導向。
六月十四,持續大雨。
因為西京湖和楓林湖相繼泄洪,水位退了許多,目前沒有洪澇的隱患,但是,京城長街上,卻爆發了一起動亂。
起因便是因為糧食漲價。
各家糧庫從早上一開始,糧食便已經漲到了十倍,如此恐怖的數字,帶來的是民眾的集體恐慌。
十倍的糧價是有史以來也沒有出現的事情。
老百姓們擠在京城幾家大糧商的門口質問著店中的夥計,夥計們哪裡知道什麼,他們只是底下辦事的,解釋也沒人聽,只得三緘其口。
糧鋪的後門,一車一車的糧食運往各家大臣府邸,秘密而行,沒有讓任何人知道。
門口老百姓們怨聲載道,有人甚至報上了京兆府衙。
京兆尹心知肚明,為何會如此。
朝中各方勢力錯綜複雜,每個人身後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關係。
審問徹查,生生爭取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才進宮稟報。
早朝剛過,皇帝聽著工部對城外處理順利的消息,心中正稍顯安慰,但轉頭京兆尹上報上來的消息就讓他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想說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剛剛的放心,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起身側過頭,口中喃喃,最終垂下了頭,只剩一句:
「傳欽天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