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但他理解她這麼做的用意。
她很聰明,知道若是關起門來說,就憑陳國公的性子,是絕不可能為了這種事就真把夫人怎麼樣的。
畢竟,李娩再怎麼行事狠毒殘忍,她也姓李,是李太傅的親妹妹,李太后的娘家侄女。
多半只會是語言上斥責幾句,其他什麼都不會有,就要揭過此事了。
若是陳螢不接受這個結果,陳國公怕是還要教育她懂事,讓她多想一想大局。
可對一個三年前眼看著親娘的屍骨被人侮辱的女兒來說,這件事若是就這麼算了,她怎麼能安心?
陳螢不是要為她自己出這一口惡氣,而是為了讓她娘親黃泉下能夠瞑目。
所以,她故意選在路人前揭露此事。
就算最後也無法證明是李娩授意家僕這麼做,光是靠著那些猜測和滿城橫飛的唾沫星子,就能毀了李娩的名聲。
雖然比起李娩所做之事,只是毀了對方的名聲並不算什麼。
但這已經是陳螢在他的允許下,能讓李娩付出的最慘重的代價了。
想到這裡,裴玄眼底湧現出了些許欣賞。
這個女人既有美色又有腦子和手段,還知道分寸,配得上他的寵愛。
至於李家人和太后這邊,他自會幫她擺平。
他又問了一句,「她母親的屍骨找回來了嗎?」
沒有屍骨就沒法遷墳,更沒法重新下葬。
沒法安葬娘親,陳螢的心頭結就解不開,他也不想讓她一直記掛著此事寢食難安。
冷鋒答道,「屍骨三年前被丟棄在了亂葬崗,卑下已經命人去找了,三日之內必有結果。」
說著,他頓住了片刻,又補充道,「陳寶林在人前要求陳國公也去找她母親的屍骨,還說若是找不到屍骨,她母親怕是要陰魂不散前來討要,陳國公當時答應了下來,但卑下覺得他只會糊弄了事。」
裴玄冷笑了一聲,「不,這一次他不會。」
陳國公這頭老狐狸平時虧心事干多了,最是迷信。
都說被鬼魂糾纏會走霉運,就是為了這個,老狐狸也不敢敷衍。
陳螢明明委託了東宮的暗衛來做這件事,卻又逼著陳國公想辦法去找,就是為了折騰她這個冷血自私的父親。
他叮囑冷鋒,「你的人就是找到了屍骨,也不要把消息透露給國公府的人。」
只要找不到,陳國公就只能讓人一直找。
那具找不到的屍骨,會在午夜夢回間出現在噩夢裡,成為陳國公不敢忘卻又難以言說的夢魘。
但做了虧心事,不就該夜夜被鬼敲門嗎?
裴玄不覺得陳螢這麼做是歹毒不孝,相反,他現在好像還有些喜歡上了她性子裡這一點帶刺的部分。
當然了,這刺必須是對著除他以外的人。
若是她敢對他亮刺,他定要把她的刺都拔乾淨。
裴玄正這麼想著,就聽冷鋒在門外繼續匯報陳螢的行蹤:「陳寶林去過國公府後,又去了皇城內門外的如意街,然後差遣宮女春桃去了林記蜜餞,自己去了寶氏藥鋪。」
這些聽著都十分正常,裴玄也沒怎麼在意。
但冷鋒接下來的話,讓他瞬間冷了臉:「陳寶林在寶氏藥鋪挑選藥材時,宣武侯府的小侯爺封衍和禮部侍郎家的小公子也進了藥鋪。封小侯爺似乎認出了陳寶林。」
裴玄眸光里一片陰沉,這京城裡多少藥鋪,怎麼就這麼巧,這兩人就進了同一家?
莫非,他們是提前約好的?
他狀若不經意地問,「他們說話了?」
冷鋒如實答道,「並未。陳寶林一直恪守婦道背對著二人,直到離開前都沒有與他們照面。」
裴玄的臉色稍微明朗了些,讓冷鋒先退下了。
或許真是他多慮了,陳螢哪裡有膽量給他這個堂堂太子戴綠帽子。
沒過一會兒,青鶴匆匆進來了。
「殿下,您之前讓奴才去查的關於小侯爺的那些事,現在有了線索。
三年前小侯爺對長公主謊稱是和朋友去皇家林園打獵,實則是甩開了侯府侍衛偷偷溜去了城郊兵營,卻無意撞見兵營副將意圖謀反的陰謀,被捲入了其中。
副將怕小侯爺透露秘密,就要殺他滅口。
小侯爺仗著武功高強孤身從兵營逃離,卻被副將派出的追兵沿路追殺,身負重傷後躲進了南邊的樹林。
在那裡他和一夥逃災的流民相遇,他之後要找的那名會醫術的少女,應該就是流民里的一員。是她冒著被牽連的風險,脫離隊伍醫治照顧了他。」
裴玄聽後沉著眸子。
怪不得他這表弟一直念念不忘,那位會醫術的白月光姑娘可是救過他的命。
相識於危難之中的情緣,最難能可貴,也最刻骨銘心。
如果這個少女和陳螢沒有關係,他倒是也樂意成全封衍的一片心意。
弟弟遍尋不到的人,他就是動用太子的權力也會幫著找到。
但若是與陳螢有關……
裴玄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三年前,陳螢身在何處?她可也去了那片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