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想入非非

  幽台院年久失修,就只有一個靠近院門的廂房還能住人,陳月如此時就躺在廂房冷硬的床上。

  她喝了醫官的藥,高燒已經退下了些許,臉上的異樣也消下去了。

  只是她這腦袋清醒了就不再昏睡,醒著的時候她心裡受得折磨更厲害,入目又只有一片破敗冷清,所以才忍不住地哭。

  現在聽見了母親的聲音,她在凝玉的攙扶下掙扎著下了床,來到院子裡。

  可院牆太高了,還爬滿了枯萎的藤蔓,把她的視線遮得嚴嚴實實,她什麼都看不見。

  她只能扯著嗓子,無比悽慘道,「娘,女兒好苦!」

  李娩聽了這話,就要不管不顧地闖進院子裡。

  門口的侍衛直接亮了刀劍,「國公夫人,請您留步。」

  李娩睜大了眼睛,「本夫人是一品誥命,更是太子的岳母,你們居然敢對我亮劍!」

  侍衛冷漠道,「卑職也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刀劍無眼,還請夫人不要抗旨。」

  李娩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子去硬闖,只能讓沈嬤嬤把早就備好的包袱交給侍衛。

  沉甸甸的包袱里裝的都是她從國公府里拿來的禦寒衣物,還藏了不少銀子碎錢,讓陳月如能拿去打點宮人。

  有了這些東西,即便是在冷院裡,她女兒也不會過得太艱難。

  可是侍衛卻沒有伸手,「殿下不允許外人送東西進幽台院。」

  院子裡的陳月如聽見這話,身體無力地跪倒在了地上,連凝玉都沒能扶住她。

  「好啊,好啊!殿下竟待我如此狠心,半點情分都不講……」

  說著,她眸光一狠,「陳螢之前犯了欺君之罪,都沒受到任何處罰!而我這個正妃卻要受此屈辱,這是寵妾滅妻!」

  凝玉生怕外面的侍衛聽見,連忙去捂她的嘴,「主子,這些話要讓殿下聽見了,您還得吃更多的虧。」

  陳月如的眼淚不停往下掉,她從出生以來就過的是人上人的日子,風光無限萬人艷羨。

  而陳螢不過是一條任她欺辱玩弄的賤狗,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她會輸給這樣的下賤之人?

  她不信,她就會這麼一輸到底。

  早晚有一天她要回到承恩殿,把今日的恥辱讓陳螢千百倍地償還回來。

  李娩見不得女兒受苦,只能帶上沈嬤嬤去前院見太子,想求太子開恩,卻只見著了太子身邊的內侍青鶴。

  青鶴對她們的態度倒是客氣有禮,只不過翻來覆去都是那一句話:「殿下有事,不方便見客。」

  李娩好話軟話說盡,見他都沒有行個方便的意思,心裡權衡利弊之下,終究也不敢在這時候在太子親信的面前翻臉,只能沉著臉帶上沈嬤嬤走了。

  她們前腳剛走,裴玄就不緊不慢地走出了書房:

  「除了幽台院,李夫人還去別的地方了嗎?」

  青鶴早就讓人打探清楚了,「她還去了陳寶林的錦繡閣。」

  裴玄眸光驟然沉下,「她都說什麼了?」

  青鶴頓了頓道,「據錦繡閣值守的侍衛說,她來了先是罵陳寶林下賤,還舉起手要打陳寶林……」

  他還要接著往下說,裴玄卻已經陰冷開口,「這一巴掌打下去了?」

  青鶴趕緊道,「沒有,被陳寶林院子裡的內侍攔住了。之後李夫人就讓陳寶林屏退下人,說有話要單獨和陳寶林說,陳寶林就照做了。

  再之後她們說的那些話聲音太小,就是外面的侍衛耳力過人也聽不見什麼。」

  裴玄聽後沉著臉思忖了片刻,忽而帶著諷意低笑道:

  「讓人去一趟太后那裡,就說李夫人跑到東宮來試圖插手我對太子妃的處置,讓我很不滿。以後若是沒什麼大事,我不想再在東宮見到她了,倒是可以請李太傅的夫人常來東宮坐坐。」

  青鶴聞言露出些許錯愕。

  往日他家殿下也會因為太子妃母女對陳寶林的態度不滿,但往往都只是稍加警告,連實打實的懲戒都很少。

  尤其是對李夫人,她畢竟是殿下的岳母,太子對她還是敬著讓著的。

  之前那些事一樁樁一件件,遠比今日嚴重許多倍的李夫人也都做過。

  可現在,殿下卻轉變了態度。

  是為了陳寶林嗎?

  青鶴在心裡琢磨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陳寶林在殿下心裡的地位變得這麼重要了?

  還是說……

  殿下當真動了心,想要截了三皇子的胡,娶李家的三小姐?

  裴玄剛吩咐完青鶴,另一個內侍便過來稟報:

  「殿下,徐孺人的宮女過來,說徐孺人今日親自下廚做了您愛吃的膳食,邀您去蘭心居。」

  聞言,裴玄冷峻的眉眼間露出些許厭色。

  往日他會給徐孺人一個面子,動身去蘭心居。

  但今日他有更想去的地方。

  美人親自下廚,洗手為他做羹湯,這是天下多少男子求不來的美夢。

  裴玄卻一臉淡漠,絲毫沒有領情的意思,「去庫房隨便取幾件首飾送去蘭心居,就說我有事,去不了了。」

  他說完繼續回到書房處理政務,合上最後一本奏摺時,又鬼使神差地把放在暗格里的畫像拿了出來。

  看著畫像上的少女時,他心裡卻莫名浮現出了陳螢的音容。

  想到她嬌媚溫柔的笑顏;

  情至濃時,她在他身下仿佛能勾魂攝魄的眼神……

  啪的一聲。

  裴玄收起畫像合上暗格,起身離開了書房。

  他沒坐車輦,只對隨從說是要自己散步。

  如今已是寒冬臘日,東宮裡的各處也是銀裝素裹,即便宮殿樓宇華美高貴,可不那麼熱鬧沒什麼人氣的地方,也難免顯出三分蕭條冷意。

  裴玄看著路邊風景,心裡也是冷的。

  但這樣的深宮東景他從小就熟悉習慣了,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走著走著,他就自然而然地走到了錦繡閣。

  聽見從院子裡傳出的歡聲笑語時,他微微愣住。

  門口的侍衛見到他來就要跪下行禮,卻被他抬手止住。

  今日東宮這麼多事,太子妃剛被貶進冷院,國公夫人又來鬧了一場,陳螢這裡怎麼還這麼熱鬧?

  也不知怎麼想的,他刻意放低了腳步聲,堂堂正正的太子殿下竟像是要偷腥的大貓,躡手躡腳地走進了院子裡。

  然後就看見陳螢端坐在院子裡的一棵紅梅樹下。

  她換了一身燦若晚霞的緋紅色石榴裙,在冬日裡竟然明媚得像是一朵開得正盛的海棠花,懷裡抱著一把不知從何處找來的琵琶,秀氣如白玉的手指正在輕輕撩動琴弦,奏出一段清婉的音律。

  一時間,他竟看得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