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螢心裡覺得去了沒好事,卻不能直接拒絕。
而且她也好奇,她這位嫡姐這又是打了什麼好算盤。
簡單地拾掇了一下,她就帶上春桃出發去了承恩殿。
剛到殿門,她就聽見殿內傳來的爽朗笑聲:
「皇嫂,你且看臣弟的銀槍耍得怎麼樣。」
不知為何,只是聽著這個聲音,陳螢腦海里就浮現出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手持銀槍逞風流的畫面。
而且這個聲音……
似乎有些耳熟。
陳螢頓住腳步,看向了出來接引她的凝玉。
凝玉還記著她上次出言諷刺的事,見了她皮笑肉不笑的,「陳寶林還站著做什麼,快進去吧。」
陳螢仍然站著沒動,低聲問道,「今日來的不只是舅公子,還有別人吧?」
凝玉回頭朝殿內看了眼,「李公子也來了,還有宣武侯府的小侯爺,他們都是我家舅公子的好友。」
李公子自然就是陳月如的姨表兄弟李麟元,至於這宣武侯府的小侯爺——
陳螢聽別人說過這位小侯爺,他是昭陽長公主和宣武侯的幼子,太子的姑表弟弟,也是京城有名的紈絝。
她心想一定是她聽錯了,她又沒見過這號人物,怎麼可能聽過對方的聲音。
這麼想著,陳螢放心地跟在凝玉身後走進了殿內。
陳月如坐在主位上,身邊一左一右地坐著李麟元和陳時章,只有那名小侯爺手裡握著一桿銀槍,正站在大殿的空蕩處演練他新習得的一套槍法。
繫著紅纓的銀槍在空中劃出數道璀璨寒光,氣若長虹。
宮人們怕把兵器的鋒芒所傷,都躲在了角落裡,陳螢就站在她們邊上,一同看著小侯爺舞槍。
她雖然不懂武功,但光是看他精妙招式里散發出的強大氣勢,便知道這位傳聞中的紈絝小侯爺絕非花架子,而是苦練過的高手。
舞完最後一招,封衍抬起袖子抹了把額上的汗。
李麟元站起來拍手叫好,「你這手槍法當真是爐火純青,侯爺他後繼有人了!」
坐在右邊的陳時章卻是沉默著,看向封衍的眼神有些陰鬱。
封衍隨手挽了個漂亮的槍花,紅衣少年郎英姿勃發,俊秀的容顏燦若驕陽。
「我和父帥還差得遠呢。要論槍法,這世上就沒人比得上他。」
他乾脆利落地收了槍,扔給一旁站著的隨從,大大咧咧地抱怨道:
「可就是比不上父帥,上陣殺敵也夠用了。若不是娘親非把我拘在京城,我這時早在北疆拿下幾百個匈奴蠻賊的項上人頭了。」
就在他轉過頭時,瞥見了縮在人堆里的陳螢,忽然愣住。
陳螢避開他的視線,往凝玉身後站了站。
李麟元看到封衍一直怔怔望著這邊,走過去好奇地問,「你小子看什麼呢,該不會是看中哪位姑娘了吧?」
封衍回過神,指著陳螢激動道:
「那個宮女……你出來!」
陳月如微微蹙眉,剛才她的目光被舞槍的封衍吸引,並未瞧見陳螢已經進殿了。
她真以為封衍指的是哪一名宮女,便有些慵懶地出聲道:
「封小侯爺指的是誰,誰就站出來。」
雖然還不清楚封衍為何會對她殿裡的宮女感興趣,但若是他真動了興致,她倒是不介意把這個宮女送給他。
陳螢躲在凝玉背後,心裡驚慌不定。
剛才在殿外聽見封衍的聲音,她心裡就覺得他很像是她記憶中那個少年。
但她沒進國公府時認識的那名少年,當時明明一身襤褸衣物還灰頭土臉的,餓得連土裡的樹根子都要刨出來吃,看著就像是逃荒來的災民,怎麼可能會是宣武侯府的小侯爺?
直到她看清了封衍的臉,胸膛內的一顆心就砰砰亂跳。
是他,確實是他。
錯不了的。
這三年來她一直以為他已經死在了那片樹林裡,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會與他重逢。
封衍等了片刻,見他看得眼熟的那名宮女還不站出來,心急如焚地走了過去。
凝玉見他直奔著自己就來了,錯愕中還帶著些許嬌羞,「小侯爺,您指的人是奴婢嗎?」
她說話時,心裡湧上一陣歡喜。
要論模樣她也算眉清目秀,雖然比不上陳月如和陳螢這般美貌,但她也做著被有權有勢的貴人看上,嫁去當個妾室的夢。
自家主子如此善妒狠辣,她不敢肖想去太子身邊伺候,可封小侯爺就不一樣了。
她要是真入了他的眼,嫁進侯府後沒準就能當個貴妾。
而且封衍年輕英俊又有武藝在身,怎麼看都是良配。
可還沒等凝玉心裡歡喜多久,封衍就對她道:
「請凝玉姑娘讓一下。」
凝玉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她愣了下,這才意識到封衍指的人居然不是她。
她掩飾著尷尬讓開身,只覺得殿內的所有人都在看著她,笑話她自作多情,羞得耳根都紅了。
原本躲在她身後的陳螢避無可避,只能站在原地,像鴕鳥一樣縮著腦袋。
封衍目光炙熱地盯著她,急切道:
「請姑娘抬起頭!」
陳螢不敢抬頭,她礙於身份,怎敢與他在這種場合相認?
封衍見她不肯直視自己,急得想要伸手去抬起她的臉,陳螢急得額頭上都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陳月如在這時開了口:
「妹妹,可是你在那裡?」
她看出了封衍感興趣的那名「宮女」在身形上很像陳螢,連忙阻止了眼看就要動手動腳的封衍。
若是陳螢在她這裡被別的男人碰了,這件事傳到殿下那裡,她也沒法解釋。
封衍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錯愕地喃喃道,「妹妹?你就是太子妃的那個庶妹?」
陳螢仍然低著頭,她沒有回答封衍的話,快走了兩步從他身邊繞開,走到陳月如身前朝她行禮:
「太子妃娘娘,您這裡有客人,嬪妾先在外面等候,過一會兒再進來。」
陳月如見她這麼急著離開,心裡起了疑,面上卻是和顏悅色:
「時章難得過來探望一趟,你也是陳家人,急著走做什麼?來人,給陳寶林賜座。」
陳螢臉色一白,她不能當眾忤逆太子妃的意思,只能硬著頭皮坐下。
坐下後,她就感到一道灼熱的視線凝聚在自己臉上。
知道那是封衍在看她,她卻不敢抬頭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