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陳螢心裡急迫了起來。
她知道嫡母這麼說,不是真為了讓她當什麼滕妾和陳月如姐妹同嫁。
嫡母這麼做,只是想把她繼續留在國公府的緩兵之計。
只要太子答應了,今夜沒有帶她走,那嫡母一定會不擇手段地弄殘她,弄廢她,甚至是弄死她。
到時候等太子問起,嫡母就隨便找個理由應付過去。
有太后撐腰,太子也不會為了她一個不受重視的庶女,就真的和國公府翻臉。
情急之下,陳螢出聲道:「奴婢身份卑賤,不配當嫡姐的滕妾。」
聞言,太子轉過頭看著她,眼神裡帶著審視。
李娩則是勃然大怒,把手腕上纏繞的佛珠擼了下來,重重砸在陳螢身上。
陳螢悶哼一聲,卻並未躲開。
「我給你臉,你還不要!當真是隨了你親娘,骨子裡就下賤!」
李娩罵得那叫一個痛心疾首,可陳螢卻無動於衷,只是安靜地垂首而立。
太子看著陳螢這忍辱受氣的模樣,原本舒展的眉頭微蹙,冷淡提醒道:
「國公夫人,陳螢已經是我的人了。」
李娩愣了一瞬,才意識到太子是在告誡她,她現在對陳螢動手就是逾矩了。
陳月如也在場,聞言心口又痛了起來。
陳螢算什麼東西,也配她未來的夫君當寶貝一樣護著?
可當著太子的面,她卻只能壓住心頭的所有火氣,維持著人淡如菊的樣子站在一邊。
最後,陳螢還是上了東宮的馬車。
而且是當著她嫡母嫡姐的面,一步步走上去的。
快要放下車簾時,她還不忘回頭看向她們:
「母親和姐姐對螢兒的恩情,螢兒都在心中謹記。」
她想到娘親臨終前緊握著她的手,容顏頹敗的憔悴面容上,那雙與她如出一轍的眼眸卻亮著固執的光,用盡全力地囑託她:
無論在國公府的日子有多難,也要咬牙忍下去。
因為只有得了國公府庶女的名分才能擺脫賤籍,將來才有希望正常嫁人。
母親從沒指望過她高嫁,最後的遺願也只是盼她嫁個本分男子,成為對方明媒正娶的正頭娘子,一輩子都能抬起頭做人。
也正因如此,陳螢才日復一日地忍受著嫡母嫡姐的欺辱凌虐。
現在,她卻要嫁給男人做連名分都沒有的通房奴婢,連最低等的妾都不算。
哪怕這個男人貴為太子,她也依然是世人眼裡卑賤無比,以色侍人的玩物而已。
可若是不這樣,她連活路都沒有。
這都是被這對黑心的母女逼的。
她既然已經被逼上了這條路,她也不會自怨自艾,以後就是不擇手段也要活出個人樣來,讓李娩和陳月如悔不當初!
……
陳月如眼睜睜地看著那輛馬車消失在視線之外,回到府中後就拿著刀子闖進陳螢的臥房,把陳螢遺留在這裡的衣物割成碎片。
割完了衣物她還不罷休,又把屋裡的東西一件件砸了。
「憑什麼,她憑什麼?一個娼妓之女也配和我搶殿下?我要把她挫骨揚灰!」
丫鬟們看到陳月如這般瘋癲都有些害怕,誰也不敢上前去勸。
直到國公夫人李娩聞訊趕來,陳月如才安靜下來。
李娩眼見女兒哭成了淚人,心疼地把她抱在懷裡安慰道:「你是馬上要當太子妃的人,那個賤人不值得你哭成這樣。」
陳月如在母親面前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她哭泣落淚的樣子是那麼嬌柔可愛,說出的話卻無比狠毒:
「娘,你趕緊讓人殺了碧兒,這賤婢太沒用了。」
是她讓碧兒把陳螢帶到水榭,但原本該等在水榭里的是前院一個負責餵馬的家丁。
按照她原本的計劃,今夜陳螢會被那名家丁破身,到時她會帶著眾人撞破這一幕,以敗壞家風的罪名把陳螢發落為奴。
如今那名家丁不見蹤影,她未來的夫君太子卻出現在了水榭里。
她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竟是把她最瞧不上的陳螢親手送到了夫君的床上。
「陳螢這賤人平時看著不聲不響的,竟然有這等手段!」
陳月如氣紅了眼,只能不斷咒罵著陳螢下賤無恥。
「還有她那張狐媚子臉,早點拿刀子割花了就好了!」
她正罵著,忽而恍然大悟:
「娘,那個傳聞說殿下心裡一直藏著意中人,他的寢宮裡掛著那名女子的畫像,我收買了東宮的一名老內侍,找畫師按照對方的描述重畫了一幅。
剛看到那幅畫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眼熟。
現在我想起來了,陳螢和畫上的女子,竟然有幾分相似!怪不得,怪不得殿下偏要帶她回去……」
她心裡忽生一計。
既然殿下喜歡的只是陳螢這張臉,那她若是毀了陳螢的臉,殿下不就對陳螢失去興趣了?
……
陳月如下了決心的時候,陳螢已身在東宮。
太子本要讓她今夜伺候,卻臨時被麾下的幕僚叫走去處理一件急事,便讓宮人先把陳螢送到了一處名為錦繡閣的院子。
這院子雖然是在東宮的邊上,裡面的陳設布置卻比陳螢在國公府的住處要華麗上許多,到處充滿典雅的古韻。
但因為她現在只是個無名無分的通房,所以不配住進錦繡閣的主屋,就是住進東側的偏室,已經是太子破例吩咐的結果了。
即便如此,陳螢也已經很滿意了。
她分到的屋子安靜溫暖,還熏著好聞的香氣,這股味道讓她想起了早逝的娘親。
娘親沒生病時,身上也總有淡淡的香味。
負責安頓的內侍離開後,陳螢獨自躺在柔軟的繡床上,心裡想著今後的出路,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驟然覺得窒息,猛地睜開了眼。
眼前只有模糊的陰影,臉上卻是一片刺骨的冰冷。
她本能地張開嘴巴想要呼吸,覆蓋在她臉上的東西卻絲滑地塌陷了下來,填補了她嘴裡的空隙,讓她呼吸不到空氣。
陳螢渾身打著冷戰,她在瀕死的痛苦中意識到,有人用浸了冷水的軟布捂住了她的臉!
那人用身子死死壓住她的腿,不讓她起身逃跑。
她拼命掙扎,右手抓住了身邊的某樣東西,拿起來憑感覺朝那人砸去。
這一砸落了空,東西滾落在地上,發出響聲。
可惜這偌大的屋子裡如今只有她一人,隔壁也沒有住人,無人聽見她的求救。
難道,她的結局就是在窒息中默默死去?
陳螢在絕望中一點點憋紅了臉。
那人卻發出陰冷的笑聲,「小姑娘,你這張臉,可生得真好看啊。」
黑夜中,這人的聲音不男不女,不陰不陽,幽冷詭異得像是鬼語。
「可惜了,這麼好的臉,卻長在你這下賤貨色的身上。」
陳螢頭腦發脹地聽著,那人忽然拿了把刀子,刀鋒就隔著濕冷的布在她臉上筆劃著名。
她頓時毛骨悚然,這瘋子是要毀了她的臉!
那人發出桀桀的怪笑,「是先從這兒下刀,給你的嘴角畫個笑模樣?還是先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呢?」
陳螢在極度的驚恐中,她顫抖的右手悄無聲息地伸進被子裡,摸索到了一根髮簪。
然後趁著身上那人全神貫注要下刀的一刻,猛地朝他的喉嚨刺去。
那人為了躲簪子,身子不穩地朝旁邊歪了下去。
陳螢身上少了壓制,猛地朝床上爬起。
「賤人,你往哪兒跑!」
她不敢回頭,一把扯了臉上的濕布,慌張地跑到了院子裡,然後用盡渾身力氣大聲喊道:
「救命啊,有刺客!殺人了!」
不遠處就有巡防的侍衛,被她的喊聲驚動後沖了進來。
在她屋子裡搜了一圈,卻並不見除她以外的任何人影。
侍衛們從錦繡閣搜不到可疑的人,都去別處巡防了。
負責安頓陳螢的賴公公被打擾了清夢,來到錦繡閣時很不高興。
他根本就不相信陳螢說的話。
東宮是什麼地方,戒備森嚴,外人根本進不來。
就是真要進刺客,那也是要去暗殺太子殿下,她一個小小侍妾哪裡輪得上號,分明是在撒謊,就是想博得殿下的關注而已。
賴公公又想到太子殿下連侍妾的名分都沒給,這擺明了也是不在意她的意思。
於是,他嗤笑了一聲,陰陽怪氣道:
「陳姑娘,你怕是還沒弄清自己的位置,奴才少不得多嘴提醒你兩句。
殿下這兩日正忙著為大婚做準備,他心裡真正在意的還是你的嫡姐,未來的太子妃娘娘,而不是你一個自甘下賤,連姐夫都勾引的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