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四節 原諒

  郵件的內容簡單直接,就一句話。

  [來丹金找我,有東西送給你]

  陳興猶豫了好一會兒,輸入了一個字。

  [好]

  上次對方幫了忙,他也答應去一趟丹金。害他的可能性是有,但應該不大。

  他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諾娃秘密的人,既是唯一的知情者,也是唯一的傾訴者。從這段時間索拉的表現來看,它的製造者諾娃並沒有暗地裡使絆子,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沒有。

  禮尚往來,既然對方沒有表現出惡意,他也不能把對方當做是洪水猛獸。

  儘管他真的很不想去,但這個世界上他要躲的人實在太多了,阿麗雅、蕾西、阿喬木、衛海棠。他總不能一直這樣躲下去,該面對的遲早還是要面對的。

  而且他有瞬間移動,雖然距離不長,但想抓住他沒那麼容易。

  反正他打算去格林大陸碰碰運氣,青國在航道上,順路拐去金丹停留幾天也不耽擱時間。

  格林大陸在南半球,紅土大陸在北半球,路程較遠,要繞過黑死大陸,所以陳興花費了一些時間做準備。

  他先去到灰角城,那裡有個私人浮空艇的維修廠,檢查了一番,更換了一些過度磨損的零件,並更換了傳動系統的機油,確保浮空艇的狀態。

  然後他採購了大批物資,裝滿了浮空艇的貨倉。

  同行的只有老k、小楊和幾個浮空艇組的人。格林大陸比較危險,不適合帶沒有戰鬥力的女僕。

  幾天後,浮空艇飛過龍涎河,穿過西部荒野,出現在瑞嘉爾斯群山的北端。

  瑞嘉爾斯山脈被青國人稱作「神山」,是紅土大陸五大山脈之首,同時也是世界三大山脈之一,海拔高度僅次於東大陸的崑崙山脈,略高於紅國的巨龍山脈。

  從浮空艇的平台上望去,群山連綿,植被茂盛,樹木與山石間雲霧繚繞,宛如仙林。

  山谷之中,錯落著一個個小山村。階梯式的農田層層疊疊,仿若波浪。木製的房屋依山而建,炊煙渺渺,不時傳來雞鳴狗叫,充滿田園鄉野的氣息。

  在田間勞作的山民看見空中的浮空艇,紛紛停下手頭上的工作,指給田埂上玩耍的孩子看。

  現在是深冬時節,田地里堆積著稻杆,可以作為柴火,也可以來年春天燒成灰,給田地施肥。

  浮空艇的螺旋槳慢悠悠地轉動著,朝著群山的深處飛去。

  [已靠近瑞嘉爾斯神山帝國國界]

  [申請簽證中……]

  [簽證成功,獲得准入許可]

  [歡迎來到「瑞嘉爾斯神山帝國」,這裡風景優美,民風淳樸……]

  在青山綠水中飛行了兩天,浮空艇終於抵達青國首都丹金。

  這是陳興第二次來,算是熟門熟路了。

  隨便找了家五星級大酒店停靠。諾娃發了個地址過來。陳興下了浮空艇,讓老k安排隨行人員的食宿,自己來到市中心一條較為僻靜的街道。

  鬧中取靜,是個好地方。

  小林烤肉店。

  看了眼招牌,陳興走進店內,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這裡裝修的別致優雅,只有四個包廂,由鏤空的雕花屏風隔[吾愛小說 ]開,既有獨立空間,又不失熱鬧。

  其中有兩個包廂坐了人,低聲細語和烤肉的香味透過屏風傳過來,令人食慾大增。

  隨便看了眼上方竹片制的菜單,陳興幾乎被價格嚇到了。

  頂級神山雪花牛肉,每一百克一百金幣。

  簡直不是吃牛肉,而是吃金幣。雖然他出得起這個錢,但也太浪費了。一頓飯就要吃掉一輛武裝蟋蟀,或是六架肩抗炮。

  不過這是帝都的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開這種小店,來吃飯的人必然是大富大貴。

  一頓飯吃掉一輛頂級跑車也不奇怪。

  正猶豫著要不要先點菜,一陣清香撲鼻而來。香味特別的淡,若有若無,卻又不會讓人感覺不到。

  抬頭看去,一道窈窕的身影走了進來。墨鏡遮住了大半個臉,只露出精巧白皙的下巴和粉粉的櫻桃小嘴。

  她動作矜持地朝這看了一眼,然後走過來,在他對面坐下。腰身柔弱無骨,仿佛隨時都會斷掉,讓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扶。

  可陳興知道,那是他扶不起的腰。青國七公主的腰,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扶的。

  諾娃坐下來後沒有說話,只是隔著墨鏡打量著他。

  陳興感到十分不爽,明明是對方約他過來的,見了面卻一句話不說,這算什麼意思?

  「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嗎?」陳興沒好氣地說道。

  年輕女孩的身體微微前傾,墨鏡下移了半寸,露出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

  霎時間,世界好像被點亮了。瞳孔中星輝流轉,攝人心魂。

  隨即墨鏡上移,重新遮住了那驚鴻一睹。

  「你就是那個把我帶走的壞人?」

  聲音很好聽,可內容卻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分明就是對方要求他去擄走昏迷的趙若汐,怎麼就變成他是壞人了?

  難道是人格分裂?

  這種可能性不大,至於失憶什麼的,他也不太相信。作為明網主腦,諾娃出錯的概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你是誰?又或者說,你在扮演誰?」陳興問道。他唯一能想到的一種可能性就是諾娃模擬出了多種人格,這種事情對主持明網超過兩百年、閱盡人生百態的主腦來說並不困難。

  「我沒有扮演誰,我就是我自己,趙若汐。」對方乾脆地回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陳興說道。儘管他聽出了話中的不同尋常,但依然無法理解對方的意思。

  「情況可能有些複雜,我不知道怎麼向你說明,總之就是我醒過來了。」

  陳興大概聽出了話中的意思,臉色微變,「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沒有開玩笑的習慣。」她強調道,「我是趙若汐,瑞嘉爾斯神山帝國的七公主。」

  「那諾娃呢?」震驚之下,陳興忍不住地脫口而出。

  「我們已經達成協議,共用這具身體。」趙若汐回答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現在是屬於我的時間。」

  聽到這個說法,陳興不由得鬆了口氣。若是趙若汐醒來,諾娃消失,那麼接下來他很可能就要面對青國皇帝的怒火了。

  真是個令人頭疼的事情啊……

  「我的身體被奪走一半,這個帳要算在你頭上。」青國七公主雙手抱胸,公事公辦地說道。

  面對這單方面的宣布,陳興表示很冤枉,「我只是個幹活的……」

  「就像晶片控制的機器人,又或是工廠里的機械手臂。」為了加強說服力,他指向附近的一個電飯煲,「就和它一樣,按照設定好的程序的把生米煮成熟飯。」

  「我的心臟被取走,身體也變成了半金屬化,必須有人為此而付出代價。」趙若汐認真地說道。

  「為什麼是我?」陳興感到很無辜。

  「因為是你趁著我昏迷的時候把我擄走……」說到這裡,趙若汐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聲音戛然而止。

  漸漸地,她變得有些緊張和慌亂,雙手下意識地抱住胸部,「你,你沒有亂摸吧?」

  「沒有,絕對沒有!」陳興非常肯定地說道。是的,他絕對不會說出那裡的彈性和觸感,更不會說出他已經了如指掌。運送的過程緊張又無聊,身邊又是這麼純潔的女孩兒,不褻瀆一下這麼對得起一路上的顛簸和疲勞,適當的舒緩一下神經還是很有必要的。

  儘管有些懷疑,與調查資料中這個男人一貫好色的作風,倖免的概率十分微小,但出於自我保護的意識,趙若汐強迫自己相信了這樣的「事實」,就像鴕鳥在遇到危險時會把腦袋埋進沙子裡的唯心主義精神——只要看不見,就是不存在,哪怕敵人已經站在它屁股後面,隨時準備發動猛烈攻擊。

  而就在趙若汐內心苦苦掙扎,不斷麻醉自我的時候,陳興叫來服務生,點了一桌子的雪花牛肉和十幾樣丹金小菜,寄望於美食能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滋滋滋……」

  燒熱的鐵板淋上一點油,放上雪花牛肉,隨著肉質的焦黃香味瀰漫而出。

  「來來來,試試你們的雪花牛肉。」陳興殷勤地將烤好的牛肉夾進趙若汐身前的白瓷碟里,又夾上一塊新鮮的蔬菜,可以包裹著烤肉吃。

  再肉香的誘惑下,趙若汐終於回過神來,拿起旁邊的竹筷子,輕巧地夾起包裹著牛肉的蔬菜卷,小嘴微張,輕輕地咬了一口。

  她坐姿端正,咀嚼時腮部運動的幅度很小,身體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不得不說,連吃東西都這麼好看,賞心悅目,實在對得起她的身份——青國皇帝最寵愛的小女兒。

  分了幾口吃完,趙若汐放下筷子,用自己帶來的手帕拭擦嘴唇,然後看著陳興,認真地說道,「吃你的東西,不代表已經原諒你。」

  「知道知道。」陳興咧嘴一笑,然後又給她夾了一塊烤了七分熟的雪花牛肉,用蔬菜包裹著,招呼道,「來來來,趁熱吃,趁熱吃。」

  一連吃了七八塊牛肉,趙若汐放下筷子,再次強調道,「我還沒有原諒你。」

  真是養不熟狼啊……

  陳興心裡嘆息著,沒敢說出來。

  「你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把我的心臟取回來。」趙若汐說道。

  「心臟?」陳興滿臉疑惑。

  「諾娃告訴我,她取出我的心臟後,沒有破壞掉,而是保存在了一個維生器皿中。」

  「位置在主腦的地下機房,由索拉保管。」

  「那是我的一部分。」趙若汐摘下墨鏡,星眸流轉,看著陳興,「幫我取回來,我就原諒你。」

  事情看似很簡單,但陳興沒有急著答應。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件事情是要瞞著諾娃進行的。

  原因很簡單,由索拉管理的東西,諾娃直接就能拿到,何必假手於人?

  但如果要瞞著諾娃,這件事情就是地獄難度,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見陳興還在猶豫,趙若汐開口道,「若是你不答應,我就告訴父親,你欺負了我。」

  「嘶……」陳興禁不住抽了口涼氣。可以想像到,對方若是跟趙元愷告狀,他的下場會有多麼的淒涼。

  無奈之下,陳興只好答應,「好吧,我會盡力的。」

  「謝謝你。」趙若汐頷首致意,重新戴上墨鏡,純潔美麗的容顏消失在黑色的鏡片之下。

  「我的時間到了,兩小時後見。」說完,趙若汐緩緩閉上眼睛,再次睜開之時,眼中少了一份靈動,多了一份平穩。

  彷如寧靜的湖泊,水天一色,古井無波。

  「她是不是想讓你取回她的生物學心臟?」

  諾娃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陳興頭大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