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十天河東，十天河西
坐在歪腿椅子上的張書遠詫異地抬起頭，皺眉道：「識文斷字一事，需知嚼多不爛的道理，剩下的幾百字就算我現在把讀法、寫法和意義全部告訴你，你也未必能夠記下來。與其這樣，不如鞏固下今日所學，早早回家去，明日早些再來。」
張書遠察覺出沈青有些急了。
到底是個年輕人，一連五日下來消磨了許多耐心，有些靜不下心了，想要走捷徑。
這些人他見得多了。
可讀書認字哪有捷徑可走？
他肚子裡的那些學問都是他一點點累積出來的。
正因這些長年累月的學習，相比於其他人，他才多知曉了這世上一些運作的道理，身體羸弱也不至於餓死。
如果求學這般容易，那他豈不是早餓死了。
沈青聽出張書遠話中一些說教的意味，他微微一笑道：「這些天我總共學了八十四個字，現在我理解其中含義後，不禁感慨世界之奇，世界之大，所以已經迫不及待想要了解後面的內容，這純粹是我心中的求之欲望而已，並不是為了學而學。」
張書遠表情一怔。
他萬萬沒想到，沈青是這樣的想法。
而這話正是說到他心坎裡面去了。
學習本就為了求知，而不是為了學而學。
這短短的一句話里，卻蘊含著不小的道理。
張書遠忍不住多看了沈青幾眼。
這個面貌英俊的青年，殺人的時候暴虐無情，識文斷字的時候卻又是溫文如玉。
很難想像，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同時在一個人的身上。
真是一朵大山裡的奇葩。
既然學生想要求知，他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張書遠咳了咳聲說道：「你把書拿來，我來告訴伱千字文餘下的內容。不過這並非是教習，我只簡單說一遍，你聽過就好。」
「有勞。」
沈青聞言將那本已經舊得泛黃的千字文拿了過來，放在張書遠的面前。
「你坐在我旁邊，我一一教你。」張書遠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說道。
沈青登時心頭一苦。
不知道張書遠最近是不是伙食變好的緣故，加上惡劣的衛生條件，他患上了嚴重的口臭，還喜歡放屁。
並且一天比一天嚴重。
最近在他身邊學認字，也開始變成一件較為痛苦的事情。
這也是沈青想要儘快學完千字文的動力之一。
最起碼學完千字文，後面他就不用張書遠手把手，這麼近距離的教了。
沈青深吸一口氣走到了張書遠的身旁坐了下來，熟悉的味道立刻撲面而來。
這味道初聞如同發酵後的產物，帶著一種潮濕霉變的底蘊，再聞則交織著微弱的酸餿味，一個勁地往鼻子裡面鑽。
沈青內心如潮水般涌動著不適與逃避的衝動，但還是盡力維持表面的鎮定。
「你且看這裡，我一句一句解釋給你聽……」
張書遠開口，那股氣息不斷湧出。
沈青緊繃著臉，儘量將注意力放在千字文上。
隨著注意力的高度集中，沈青恍然發現以前那種左耳進右耳出的感覺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種神奇的學習體驗。
只是聽了一遍，看了一遍，紙上內容就都成了腦海中深刻的記憶。
當他再回憶的時候，就如同隨身攜帶了一座無盡圖書館，每一個細節、每一段文字、每一抹色彩都清晰如初見。
原來當學霸是這種感覺嗎？
實在太爽了！
這種奇妙的學習體驗，讓沈青漸漸忘記了自己身處於惡劣的環境。
時間過得飛快。
差不多半個時辰的功夫，張書遠終於講解完最後一段。
「這句話意思便衣帶要穿著整齊端莊，舉止從容，高瞻遠矚。這些道理孤陋寡聞就不會明白，只能和愚味無知的人一樣空活一世，讓人恥笑。說到古書中的語助詞嘛，那就是「焉」、「哉」、「乎」、「也」了。」
張書遠合上了千字文那本泛黃的書籍道：「好了，以上就是千字文的所有內容了。你要是能夠把千字文全部學完，以後看大部分的書也都能知曉其意了。」
「多謝先生賜教。」
沈青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通過【過目不忘】的能力，他發現整一本千字文他都已經記了下來。
再加上上一世的學識和認知能力，所有的字他也都能知曉其意。
這個能力真是好用。
沈青睜開眼睛，臉上浮現出一股喜色。
他通過窗戶看了眼天色，起身道：「時間不早，我回去了。等後面有時間我再來打擾先生。」
張書遠稍稍有些奇怪。
這五日每次離開的時候，沈青他都是說明日再來，這次卻說後面有時間。
搞得好像已經學會，後面都不來了一樣。
這裡面有著細微的差別。
張書遠以為自己是多想了。
千字文前前後後上千字，想要全部記下來，沒有個一年半載談何容易。
這應該是沈青用語習慣罷了。
張書遠隨意擺了擺手，並沒多留他的打算。
從張書遠家中走了出來，沈青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頓時覺得渾身都舒坦起來，好似身上少了一層枷鎖。
他沒有在門口逗留，徑直朝著家中走去。
現在的他全身氣血旺盛，哪怕穿著單薄的棉衣，雙手裸露在外也不覺得寒冷。
「青子，又去書痴家裡認字啦？啥時候有空到我家坐一坐，我讓嬸嬸給你燒頓羊肉？」
路上遇到了同宗的族叔，後者看到他熱情的打招呼。
「不了，七叔，我早點回去，大姐家裡備飯了。」沈青面含笑意，禮貌的拒絕。
然而沒走幾步，村中一個身寬體胖的婦人就把一隻野兔塞在他手裡：「青子，這是你張家侄兒打的野兔，非說要送你，你收著。」
沒等沈青開口推辭，這婦人便轉身逃也似的走了，好似擔心他不收的樣子。
沈青見此景象，忍不住笑了：「我窮困潦倒時，所有人都避我如蛇蠍。現在沒想到反過來了，真是十天河東，十天河西啊……」
他搖了搖頭了，一路上不斷接受著鄰居們的好意，回到了家中。
路上遇到的這些村民都雙手攏在袖子中，縮著脖子，跟他那般自在的表現完全是兩個樣子。
這就是練武與沒有練武的區別。
沈青放下手上的野兔交給沈芳，然後迫不及待地將從陳安身上搶來的「九功錦」小冊子取了出來，翻開了第一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