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田虎被迫尋國舅 完顏南下繞群…

  原本雲淡風輕的房學度忽然收斂了神情,眼睛裡閃出了一絲寒光。【,無錯章節閱讀】他不是個猶豫的人,反而是個下了決定就會去做的人。當年隨著田虎起事是如此,投了柴進也是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這個眼神讓一起打拼十幾年的鈕文忠忽然心頭狂跳,右手不自覺的往自己的腰間佩刀上摸去。

  「我們相識十幾年,雖然未曾交心,可也算生死與共。」房學度淡淡了看了眼他那摸上佩刀的手,繼續說道:「你猜的沒錯,我已經降了山東……」Πéw

  話音一落,帳中死一般的寂靜。而鈕文忠那隻握刀的手,也已經滿是冷汗。

  「當年咱們的左右丞相不願去西夏,而我去了。是因為我相信大王是迫不得已,會在某一天重整旗鼓。可他卻又一次的投了金人。」房學度說道:「不要和我說什麼也是被逼無奈,我已經信過一次,不會再信了。如果咱們能同大周一起殺了完顏婁室,然後再去西夏搶地盤,天下百姓誰都會高看咱們一眼……可是現在,那些跟隨一路的百姓,你如果沒拿刀逼著,誰還會跟著你?」

  「咱們……咱們不能無義啊……」愣了半天的鈕文忠,懊惱的說出這麼一句話。

  可是房學度卻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誠懇的說道:「兄弟小義,與民族大義比起來算得了什麼?咱們可以錯,但是不能一錯再錯……」

  見鈕文忠緊皺的眉頭,微微有些舒展,房學度趁熱打鐵道:「現在我也不瞞你了,因為哪怕你殺了我去告知完顏婁室也已經來不及……」

  話沒說完,鈕文忠驚恐道:「柴進已經來了?」

  「不僅來了,而且潼關還有蒲津、龍門皆在他手中矣。」房學度苦笑道:「鄔梨已死,而被鎖住東去歸路的完顏婁室,也必將死在關中……你不要想著可以衝破潼關,金人大多都是騎兵,到時候死的都是咱們的人。而到了最後兩軍絕對會因此而內訌,所謂的結盟也將在瞬間土崩瓦解。」

  忽然誠懇的看著鈕文忠的眼睛道:「現在還沒開戰,你還有得選……為兄弟們留條活路吧!」

  鈕文忠看著房學度的眼睛,胸口不停的喘著粗氣,很多的畫面在他腦海中瘋狂的閃過。有關於從前的一切,也有關於未來領著大軍不停廝殺,看著手下兄弟為金人開路而不甘身死……

  終於,那隻握緊佩刀的手,緩緩鬆開。

  「如何活?」

  房學度聽到他嗓子裡顫抖的說出三個字,心裡大喜之餘,也對此人多了一種同病相憐的親切。

  「兄弟,我知道你苦。可我也苦啊!」房學度忽然哭泣道:「誰都不願意做背信棄義之人,可是他們投了金人,我不能讓我的祖祖輩輩都被人唾罵,永永遠遠抬不起頭來……」

  兩個跟隨田虎十幾年的漢子,忽然之間找到了同樣的感情觸發點,抱在一起輕聲抽泣起來。這種感情別人不懂,甚至連曾經的丞相卞祥和喬冽都不懂。唯一懂的,只有他們自己。

  房學度收起眼淚,然後對鈕文忠說道:「我會讓人立刻去潼關送信,相公只需等我消息,相信有了您的相助,這京兆府的天很快就會變了……」

  鈕文忠點頭道:「好,一切依太尉安排。」

  「不知相公手底下,有多少人願意陪著您起事?到時候也好早做安排。」

  鈕文忠稍微尋思一會道:「方瓊,於玉麟、褚亨皆是我心腹,定是沒問題。至於其他人我沒有十足把握……」

  房學度大喜道:「有這三位將軍領頭,其餘人馬哪怕不會全跟著,想來也不會少。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尋那時遷。」

  「時遷?鼓上蚤時遷?」

  房學度點頭道:「他們已經混在難民中很久了,許多百姓都是他們鼓動走的。曾經給我留下了接頭的方法,花個半天應當能尋到。」

  鈕文忠聞言苦笑道:「人家早就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噹噹,而咱們卻還在為幾車糧草扯皮……」

  ……

  俗話說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戰陣之上稍微一個小小的變化,就可以改變很多很多東西。

  當潼關之內的柴進收到馬靈送來的書信,所有人都是大喜過望。他們開心的不光是鈕文忠領著大軍投誠,而且自己也不需要花費那麼久的時間來和完顏耗下去。

  為了把完顏婁室堵死在關中,柴進已經令山東各地不停的運送糧草,這樣的損耗不是他們想看到,或者說能承受得起的。若是沒有鈕文忠的出現,有可能這仗得打很久,那樣帶來的後果,就是自己可能需要花費一兩年的時間才能恢復元氣。

  「聖上,這真是天降大喜啊。」李助笑道:「這樣一來,咱們完全可以變被動為主動,把完顏婁室困死在同州……」

  兩個軍師很快的給柴進提出了改變之法,而神駒子馬靈,更是拿上柴進的書信就往長安而去。

  ……

  「大王,方瓊受不得金人欺辱,領著大軍搶了些糧草,躲在同州馮翊縣不出了……」

  鈕文忠跪在田虎身前,請罪道:「末將治軍不嚴,還請大王責罰。」

  沒等田虎開口,旁邊的房學度便厲聲道:「這如何能怪樞密大人,金人不給糧草已經惹得軍心動亂,而方瓊只怕也早有了反心。當務之急是如何消除金人怒火……」

  田虎雖然生氣,可現在他可不敢處置鈕文忠,對他安慰幾句後,便開口問田豹道:「完顏婁室如何說的?」

  「他讓咱們速速派大軍攻下馮翊縣……」

  房學度見田虎眼神看來,立馬說道:「此地對於金人來說極為重要,乃是他們與西邊富平連接的要道,若是沒有此地,糧草也運不到朝邑,看來是真急了……」

  「太尉覺得該怎麼辦?」田虎問道:「此事畢竟是咱們引起,還是當早些處置為好。」

  房學度點頭道:「大王勿憂,方瓊只有五千多人,請二大王同褚亨將軍領兩萬大軍過去平定即可……」

  「好好好。」田虎連忙看向鈕文忠道:「速速派人通知褚亨,讓他去同州平定叛亂。」

  ……

  這個馮翊縣不大,但是地理位置有些讓已經到了朝邑的完顏婁室很難受,朝邑在東邊,如果不把這裡搶回來,他的糧草就得繞很大很大一個圈先過洛水,然後再去爬山。要知道運送糧草最怕的就是翻山越嶺,速度極慢不說,也容易被躲在山裡的流民土匪在山道上攔截。

  金人都是騎兵,他們在這山里根本發揮不出自己的優勢,如果此地不奪回來,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在沒有糧草供應的情況下去強渡黃河……可是這樣無異於送死,完顏婁室絕對不會去做的。

  當然,還有一條路,這條路就是柴進希望他走的路。

  田豹領著褚亨和幾萬大軍,浩浩蕩蕩的殺到馮翊縣外,只見上面的方瓊根本一點都不在意的吼道:「來來來,過來搶老爺的城池……」

  田豹看不得他那囂張模樣,直接下令道:「看他這小小縣城如何擋得住咱們大軍,給我攻城……」

  可是話音落下,旁邊的褚亨根本動都沒動。

  「褚亨,還在磨蹭什麼?」

  本就一臉橫肉的彪威將褚亨,忽然看死人一般的看了眼田豹。

  「給我砍了。」

  還沒等田豹明白過來,褚亨的兩員偏將秦升和莫真一左一右舉起大刀,直往田豹頭上砍去。

  一聲驚恐的吼聲從這位二大王口中絕望的喊出後,那顆囂張跋扈的頭顱便掉在了地上。

  那幾十個田豹的親軍原本想跑,可是這人群之中能跑到哪裡去?待反應過來,全都跳下馬磕頭求繞。

  褚亨揮揮手,嘴裡又是兩個字。

  「殺了!」

  一眾田豹的親軍驚恐的抬起頭,可四周的大刀長槍,已經到了近前,有的連娘都沒罵出來,便已經倒在了地上。

  城牆上的方瓊看著慢慢向自己走過來的褚亨,笑道:「田豹這廝終於死了!」

  ……

  金人在白水河畔的哨探很快便把消息送進了蒲州城,裡面的金人將領驚得心神大亂。原本只有幾千人的城池,現在變成了幾萬人,那麼一縣之隔的完顏婁室就將和自己徹底斷了聯繫。

  一面派人去向武功縣的葛離撒報信,一面去京兆府給田虎施壓。

  而等那使臣去到長安的時候,卻發現了原本在城外密密麻麻的營帳,此時已經空空蕩蕩,他忽然明白一件事情……田虎的手下全部造反了。

  「大王,咱們怎麼辦啊?」田彪一臉死灰的對著田虎說道:「房學度和鈕文忠這兩個叛賊私自領著大軍連夜離了長安,現在已經去攻打武功縣了……」

  田虎現在沒心思搭理田彪的哭喊,他也不在意武功縣內金人的死活,他也只想哭。

  當今天一早張雄來向他報告,長安城外駐紮的大軍大半夜全都消失之後,田虎便知道這兩個跟隨多年的兄弟,已經離自己而去了。

  若非城門一直不曾開啟,只怕現在長安城和自己的頭顱,都已經被他們拿在手裡了。

  「大王,咱們現在沒時間管別人了。」張雄說道:「城內還有三萬親軍,咱們護著您一起去潼關,那裡有國舅在那,應當是穩妥的。」

  田虎一想起鄔梨,心裡忽然出現了一絲曙光。房學度和鈕文忠會背叛自己,可是鄔梨絕對不會。

  「速速整軍,咱們去潼關各軍一處。」田虎下令道:「哪怕在河東碰見柴進,也定能拼出一條活路來。」

  「可是二哥怎麼辦?咱們不通知他了麼?」

  田虎心痛道:「那個褚亨是鈕文忠的心腹,只怕現在你二哥已經不在了。」

  田彪聞言又是大哭起來,可等他哭了一陣,忽然又問道:「咱們現在有長安城在,為何不讓國舅回軍,已經護衛城池?」

  「三大王,城中已經沒有糧草了。」張雄急切道:「房學度肯定就是打算先奪武功縣,然後搶了糧草再回師長安。如果到時候被他們圍住去路,咱們想走都來不及了……」

  田虎覺得張雄所言甚是在理,來不及心痛和氣憤,連連讓田彪和田實去整軍出城。

  ……

  張雄的猜測是對的,房學度和鈕文忠等褚亨領軍離了蒲州,便開始偷偷出了萬年縣。由於是半夜行軍,而駐軍和城池都離得很遠,故而田虎根本沒有任何發現。何況就算發現了,田虎他也不敢出城來攔截,田彪和田實手底下的那支人馬,在鈕文忠和房學度眼裡,都不過是些酒囊飯袋罷了。

  如果不是長安城太過高大,他們真打算把它先打下來再去武功縣。

  大軍到了興平縣,早有駐軍大將安士榮把他們迎進了城。

  「金人現在還有多少人馬在城中?」

  早就受了房學度囑託,密切關注完顏葛離撒的安士榮連忙回道:「金人一直是運走一批糧草,然後慢慢走一批人,現在應當還有上萬騎。」

  「這群金賊也一直在防著咱們打他武功縣的主意呢。」鈕文忠開口詢問道:「現在怎麼辦?雖然常說金人不善於守城,可是有上萬人在城裡,咱們若是強攻怕也不容易。」

  「兄弟莫急。」房學度笑道:「只要等同州的消息傳回來,金人肯定會拼了命去救援完顏婁室的,人馬方便走,可是這糧草絕對帶不走。」

  「會不會被他們一把火燒了?」安士榮問道。

  「不會。」房學度搖頭道:「現在整個京兆府糧食直比黃金,葛離撒絕對捨不得燒,咱們耐心等著。」

  ……

  正如房學度所料,等蒲州的信使跑進武功縣,裡面的金人全都慌了。完顏婁室是他們圖騰一般的人物,現在被堵在那小小的朝邑縣,而且連糧草也供應不上以後,所有人一致認為必須去救。

  最後葛離撒派了兩千人馬駐守武功,自己親領大軍一面長安尋田虎興師問罪,一面去同州救援完顏婁室。

  一個將領的自大註定他們落入下風,可是所有領軍將領全部自大的時候,他們只能死路一條。如果此時葛離撒能夠多派一些探馬去打聽興平縣內的情況,他肯定能明白田虎的人出了很大的問題。

  但是他沒有,作為完顏婁室手下的心腹大將,馳騁疆場多年的葛離撒也在這些年的不停勝利中,失去了他們對敵人的重視。

  等他領著人馬過了灃水河畔,房學度和鈕文忠領著大軍直取武功縣,可是只有兩千人馬的城池如何能守得住寬闊的城牆?僅僅一個時辰以後,鈕文忠便把那城裡的數萬石糧草牢牢占據。

  「兄弟們今天放開了吃。」房學度笑道:「可算是能好好吃一頓飽飯了。」

  鈕文忠和一群將領笑鬧一陣,開口問道:「咱們現在不去長安了嗎?」

  「先等等。」

  事情已經完成大半的房學度不想在路上碰見趕回來的金兵,如果在野外碰見,哪怕葛離撒只有幾千騎兵,自己這幾萬人也完全敵不過。

  「大周皇帝給咱們的信中早有安排,如果長安城沒有把握取,就讓咱們出奇兵往北取蕭關……」房學度說道:「我覺得蕭關雖險,可那是對於北邊來說的。咱們現在卻是從關內打向關外,應當能很快取下此關……」

  安士榮請命道:「聽說現在是趙哲那個大貪官在那守著鳳翔府,末將願去取他狗命來……」

  「好,將軍歇息一夜,明日領軍北上。」

  ……

  自古以來關中平原易守難攻,就是因為有群山環繞,險關當道。其中最險的莫過於函谷關和南面進入漢中的蜀道。

  而另外兩處是西北方的蕭關,和南面的嬈關,而嬈關位於秦嶺之中,哪怕攻下來,那還需要在秦嶺之中爬行數百里,才能逃出去。

  所以這不是完顏婁室的路,金人本就是走到哪裡搶到哪裡的戰術風格,更別說什麼押運輜重的步卒和民夫。而現在兩個可以過河的渡口也被喬冽、卞祥等人占住,那麼留給完顏婁室的路就真的不多了。

  在等不來田虎大軍攻破馮翊縣的消息後,敏銳的戰爭危機感讓完顏婁室果斷選擇了南下,然後沿著華山往回走,進入華州。

  可是這條路哪裡是那麼好走的,雖然沒有秦嶺那麼綿延千里,可是也夠他們金人受的了。

  而現在與完顏婁室隔著一座巨大山脈的田虎,已經領著人馬過了華陰縣,到了潼關。

  可是迎接他們的沒有國舅鄔梨,沒有美酒和香噴噴的飯菜,只有那被柴進修建得極為堅固的寨牆。

  「完了,完了,國舅他們投了柴進。」田彪的話惹來田虎狠狠的一馬鞭。

  「休得胡言,國舅絕對不會背叛本王。」田虎一雙眼睛布滿血絲,他已經有好幾天沒有睡著過了,原本想著出了潼關自己便可逃出升天,可是現在,他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回師,退回長安去。」

  張雄聞言連忙勸解道:「大王,已經沒有辦法了,糧草斷絕,士卒疲憊。唯一的活路只有咱們衝過童貫,進入京西北路,方有一線生機。」

  「這如何沖得出去啊。」田虎看著前面那厚重的營寨上嚴陣以待的士卒,忽然悲從中來。

  「如果現在不試試,咱們還沒有回到長安,士卒便都會因為無糧食充飢而引起譁變。」張雄再次勸道:「現在只能拼一把了。」

  絕望的田虎看著前頭的營寨,那股求生的意志,逼著他做出了選擇。

  「田實,進軍。」

  一聲令下,中軍響起巨大的戰鼓之聲,田虎的侄兒田實,這個只會拖後腿,一直沒幹過多少正經事的人物,領著親軍沖向了潼關前的營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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