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寒風似乎刮到了汴梁城,天空中開始飄起潔白的雪花。
一個五尺身材,面容黝黑,但是雙目炯炯有神的中年漢子,在幾個壯漢的簇擁下緩緩走過龍津橋,去往外城南熏門。
若是柴進在此,定會識得此人。
曾經山東濟州聲名遠播的呼保義、及時雨宋公明。
今天是他剛剛調來京城的第三天,前幾日需要與上官和前任做些差事上的交接,一直不得空閒來城中逛逛,今兒湊巧無事便領著心腹神行太保戴宗、錦毛虎燕順等幾個一起出來熱鬧熱鬧,說道採買些禮品。
原本他能夠從鄧州調來京城一展抱負,心事情是極好的。可這些天的遭遇和越往前走四周百姓異樣的目光,就越是讓他心中難受。
如今的他既沒著甲,二沒批官衣,雖然身上裝扮也算華貴,可卻遮不住他那臉上的一行金印……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可這身上最好的布料,又如何能消去那一輩子的掛在臉上的配軍身份。
宋江本就是個隱忍的人,特別是這些年的遭遇更是讓他的心性變得更加堅韌。心裡難受,可面上卻還神色如常的與戴宗等人有說有笑,直言要去尋個好地頭喝上幾杯。
幾人轉過一條街道,正好有間酒樓人影綽綽很是熱鬧。
戴宗忙笑道:「今日哥哥……今日將軍領了新職,小弟做東請將軍與燕順兄弟好好嘗嘗這京城裡的酒菜……」
「戴宗兄弟,早就說了咱們私底下還是兄弟相稱,莫要搞得那麼生分。」宋江爽朗笑道:「今日宋江請客,咱們不醉不歸。」
說完大步往店中走去。
身後的戴宗慢了一步,正欲大笑跟上,卻見不遠處的街角緩緩走出兩個人來,而其中一個面白有須,身量修長的儒生正與他四目相對,都像是極為震驚,一副意外不已的模樣。
戴宗原本邁出去的步子,一下子停在半空,似乎都被驚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一般。
「院長哥哥怎的還不進來?」
已經進了店門的燕順回頭喚了一嗓子,讓戴宗一下反應過來,對那人微微點頭,便神色自若的走了進去……
等他走了,對面的人也轉身去往另一條街道。
「軍師,您識得那人?」旁邊一個威武雄壯的大漢小聲問道。
「嗯。他本是我至交好友……」
那漢聞言不禁疑惑道:「那您二位為何裝不認識?莫非……」
稍微愣神,立馬恍然大悟道:「他是官府中人?」
那文人對其點頭笑道:「難怪大官人常說牛皋兄弟乃是外猛內細之人。」
說完輕聲一嘆,解釋道:「那人名喚戴宗,以前倒也算是綠林同道,只是跟隨宋公明招安做了官軍。」
這二人正是梁山軍師吳用,和親軍護衛牛皋。
而牛皋雖然上山不久沒聽過戴宗,但是卻聽別人說起過宋江的事。
連忙問道:「他雖然是您舊友,可俺聽人說那宋江可是救過大貪官高俅,得罪了寨主的人,要不要俺去偷偷砍了那廝,免得他泄露咱們行蹤……」
吳用微微搖頭,神情極為自信的道:「無妨,他剛才既然沒有聲張便不會再偷偷告首。咱們若是剛才碰見宋公明或許會有些麻煩,可戴宗我還是有些了解的。」
牛皋聞言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二人轉過幾條小巷,又到了另一條大街。
吳用對前頭一座酒店一指,牛皋會意連忙邁步率先走了進去。
「小人拜見軍師。」
酒店後院帳房內,一個掌柜等吳用坐了連忙躬身行禮。
「兄弟莫要客套,麻煩弄些吃食來,等會我有些事情還要向你詢問。」
那掌柜的連忙應是,出門安排好後又一個人端著東西走了進來。
吳用見他和牛皋都站在一旁,連忙笑道:「你們也坐。」
二人聞言道了聲謝,在兩邊坐下,牛皋也有些餓了,自拿起桌上酒肉大口吃了起來。
能被楊林派到東京城的都是山寨老人,一見牛皋這副身板模樣,不禁問道:「這位哥哥可是新上山的頭領?小人倒是未曾拜見過。」
牛皋這段日子自然知道山寨外頭很多酒店的掌柜,都是領了軍職的,有的甚至是可以管上千人的都頭。
連忙放下酒杯,拱手憨笑道:「俺是護衛軍的士卒,可不是頭領,掌柜的莫要折俺草料……」
這酒樓掌柜的也是精細之人,見軍師敢帶著他一個人便來東京,應是個武藝非凡之人。
連忙客氣道:「護衛軍的兄弟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漢,以您的本事將來獨領一軍也說不定。」
牛皋憨笑著看了眼旁邊的吳用,卻是不知道怎麼接話,只好嘿嘿一笑,繼續吃自己的。
吳用與他們喝了兩杯,便開口問道:「北邊不是已經打起來了麼,這京城怎麼沒見一點動靜?」
那掌柜的聞言不禁苦笑道:「回稟軍師,這京里的百姓都已經習慣了北邊每天傳回來的消息,怕是沒人相信金國人會打過來……」
忽然嘆了口氣,接著道:「以前小人不理解古人的話,直到如今才明白什麼叫做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了。別說是百姓,就算那些達官顯貴現在都想著破財消災,而不是領軍殺敵……」
吳用雖然知道這些掌柜的都是讀過些書的人,而此人雖然其貌不揚,可談吐倒是不凡,不禁讚賞道:「你被楊林安置在這京城裡倒是有些屈就了!」
那掌柜的聞言連忙自謙道:「軍師切莫如此說,小人可沒有那麼多本事。不過平時聽一些文人士子在店中高談闊論,難免受其影響,學著胡謅幾句……」
吳用輕聲一笑,舉起酒杯說道:「不管你們是做何職事,山寨與大官人定不會埋沒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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