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之事,一物剋一物。
以涼州之大,馮刺史卻是能橫著走,足見強橫。
可惜回到區區一府之地,瞬間就成了軟腳蝦。
大漢丞相能讓天子低頭稱相父,大漢境內,聞丞相之名,莫不側目。
可在丞相府內,卻仍有一人,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蜀中昂昂男兒,對外血戰沙場,鐵骨錚錚。
對內劍膽琴心,俠骨柔情。
優良傳統不能丟!
果如馮君侯所料,黃月英聽到馮永手頭有藥方時,大喜過望。
再聽到諸葛丞相不願意配合治療時,頓時柳眉倒豎:
「彼為丞相,欲速死是不顧國家;為夫,欲速死是拋妻妾;為父,欲速死是棄子女,真乃匹夫是也!」
整個大漢敢在丞相府叉腰大罵諸葛丞相為匹夫者,唯丞相夫人一人是也。
但見黃月英對著馮永說道:
「明文你且去準備,當如何治就如何治,這丞相願不願意治病,他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
言畢,怒氣沖沖地找大漢丞相理論去了。
有了丞相夫人的承諾,馮刺史就算是解決了以後的療養問題。
剩下的問題就是,如何尋藥材。
藥方里有兩味藥,是海產品。
所謂的烏鰂骨,其實就是海螵蛸。
高中化學做過關於它的題目:
海螵蛸具有治療胃酸過多、能為骨質發育提供重要元素的功效,其原因是___。
這也是為什麼馮永相信這個藥方可能有效的原因之一。
所以說,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就是這麼個道理。
只是大漢現在僅有兩州,沒一個靠海的,到哪去找海產品?
當然是找阿斗。
誰讓他是天子?
漢吳誓盟以來,兩國之間的貿易越發地頻繁。
從永安到南郡,人員物資來往不斷。
中間甚至還有送到兩國皇宮內的東西。
這些年摟了那麼多錢,小胖子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檔次當然不能像剛登基的時候那麼低。
吃點海味換換口味,嘗嘗鮮?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嗎?
就是吃的時候要偷偷地吃,不要太張揚。
畢竟是宮裡自己賺來的錢?這些年內府也給朝廷的府庫補了不少錢糧。
只要收斂一些?相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給宮裡送了信之後,阿斗親自把馮永所要的東西送到相府上。
在見過相父之後?阿斗就急不可待地找到馮永問道:
「明文,相父之疾如何?可是當真如卿所料?」
「八九不離十。」馮永點頭?「今日且先試一試。」
「好極?你所需的藥材,吾都已經讓人準備好了,現在就等你吩咐了。」
為大漢丞相治病,陣勢很大。
已經成了侍醫的李當之被帶過來了。
有了雙南大道?南鄉醫學院的開山祖師樊阿也被緊急送了過來。
「文蛤殼管夠?就是烏鰂骨有點少,皇后親自帶人在宮裡尋了好久,這才找到的。」
阿斗有點不好意思,「到時候我寫信給吳國,讓那邊多送些過來。」
馮刺史看了一眼屋子裡那幾大筐文蛤殼?又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漢家天子。
小胖子倒是挺會吃啊,這才來漢中兩年?就沒少吃文蛤。
不過想來也是,文蛤肉鮮味美?前漢時期就已經是貢品。
阿斗好不容易有錢享受了,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海味。
「拿醋過來?先把這文蛤殼泡上。」
讓兩個醫學界的泰斗過來幹這個事?那就是實打實地高射炮打蚊子。
不過為了求穩?再加上可以利用他們的豐富經驗,讓他們在製藥的過程,更加合理地調配藥劑。
若是能看出什麼君臣佐使那就更好了。
這個藥方不像平常那樣,需要長時間的煎藥熬藥什麼的。
稍微麻煩一點的,就是文蛤殼需要用醋泡了又泡,七泡才算是完成。
為什麼要七泡,馮永也不懂,就當是消毒了。
然後就是把幾味藥都研磨成極細的粉末,最後把它們混合起來。
有大漢天子和涼州刺史全程監工,這規格放全天下,也算是第一。
李當之和樊阿兩個發須皆白的老頭子幹勁十足。
別說是配藥的時候,就是磨藥的時候都是親自上陣,不讓底下的弟子沾一點手,賣力地把藥材研磨了一遍又一遍……
「行了行了,我看看!」
馮刺史一看不對勁,連忙上前阻止。
前世老爸吃這味藥,能磨得有多細?
阿斗也跟著湊上來,問道:
「成了麼?」
「成與不成,快則三日,慢則五日,就可以知道了。」
馮永用食指挑起白色粉末,放到嘴裡嘗了嘗,有點咸,似乎又有點澀。
就是磨得太細了,手指上仿佛沾了後世刷牆的膩子似的。
算了,不管了。
「先稱出兩錢出來。」
馮永吩咐道,然後又讓人去請黃月英。
黃月英得了消息,火急火燎地過來:
「明文,可是成了?」
「藥成了。」馮永指了指身後的藥劑,「這藥每日三次,一次二錢,每次飯前服用。至於到底有沒有效,還要數日才能看出來。」
黃月英目光落到桌上的藥粉,連連點頭,眼中有些濕潤:
「不管有效無效,這份恩情,我們諸葛家總是要記下了。」
「夫人這是什麼話?丞相府和馮府,怎麼說也是半個家裡人……」
聽到這個話,黃月英忍不住地笑了一下。
這話有點不對頭。
因為馮刺史「半個」很有名。
丞相的半個弟子,黃月英的半個女婿,張夏侯氏的半個弟子,就連寫文章,也總是寫半篇……
「眼看著也快要到進晚食了,我先拿過去給丞相服用。」
黃月英說著,又對阿斗歉然道,「陛下就把府上當成是宮裡就成,妾就先失禮了。」
「相父的病要緊,夫人請便就是。」
宮中府中,俱為一體嘛,反正無所謂了。
「夫人,就算這藥真的有效,也別忘了我說的,最重要的,是丞相平日裡要注意休養。」
在黃月英著急去給丞相服藥時,馮永連忙又叮囑了一句。
「明文放心就是,丞相若是不從,吾自有辦法。」
提起這事,丞相夫人很是淡然地說道。
丞相身體虛弱,阿斗和馮永還是要儘量少打擾,就不跟著過去了。
忙完了這個,又讓樊阿和李當之下去休息。
阿斗這才很是親熱地問道:
「這也到晚食了,明文不如和吾一起?」
「臣敢不遵旨?」
「喛,不需如此,不需如此,不是外人,都是自家人。」
阿斗連忙扶著馮永的手臂,笑眯眯地說道,「明文想吃什麼?我先讓人回宮準備一下。」
天子與馮刺史聯手騙了一次相父,兩人之間有了小秘密,關係又親近了不少。
馮刺史咽了一口口水,回答道:「文蛤吧,我好久沒吃過海味了。」
阿斗一愣,然後哈哈一笑,指了指馮永:
「吾都忘了,卿的師門所學,乃是易牙之術。」
「嘿嘿,臣只是正好想起,以前學過如何蒸炒文蛤而已。」
東海第一鮮啊,不吃對不住自己。
「好好,聽明文這麼一說,我都開始饞了。走走走,回宮!」
「回宮?」
「回宮,這是家宴!文蛤配酒,吃得更盡興。到時候你可別藏私,讓宮裡的廚子打下手,也跟著學學。」
「沒問題!陛下以後可以讓東吳那邊多送些過來,畢竟這吃剩的殼,是要給丞相用藥的……」
「噓,輕聲些,讓旁人聽去了,那可是對相父大不敬!」
「呵呵……」
小胖子,瞧你那熊樣!
我被丞相打了都敢去打小報告,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