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張星憶斷然拒絕道,「你現在是涼州刺史,乃是一方重鎮,無詔令不得擅自離開治地!」
「所以我才跟你說我要回漢中。」
馮永定定地看著她:
「我的意思是,你幫我想想辦法,你肯定會有辦法的,對不對?」
別看張小四平日裡滿門子的小心思,比如說老是想要挖關將軍牆角之類。
刺史府上下,都是「張小娘子」「張秘書」的叫。
但實際上,她最重要的一個身份,反是被掩護在刺史府大秘書這個身份下面。
張小妹是宮裡特意派到外頭,主管內府宮外業務的女官。
同時張小四還是宮裡與馮刺史的溝通渠道,乃至有些類似於宮裡派到馮刺史身邊的監軍。
遇到阿斗這種天子,再加上張星彩這種強勢皇后,作為皇后親妹子的張星憶,權利可能比監軍還要大一些。
不信你看大漢史上有幾個監軍能處理一州政務?
而她與馮永的複雜關係,又很好地彌補了監軍與地方軍頭之間的對立關係。
綜上所論,這是一位潛伏在涼州刺史府上的隱藏大佬。
馮永毫不懷疑,在某些極端情況下,這位隱藏大佬甚至可以代表天子發出詔令。
丞相若是真有意外,那麼大漢的天,至少要塌了一半。
這難道還不算是極端情況?
只見張大佬抿了抿嘴,沒有回答馮永這個問題,而是直接轉身向暖閣外面走去。
邊走邊說道:「你且先隨我來。」
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凝重氣氛,暖閣內的幾人皆是安靜下來。
特別是聽到馮永突然說要回漢中時,讓其他人心裡都是一跳!
漢中……又出什麼事了?
兩人一前一後出去後,阿梅和李慕面面相覷,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擔憂。
除了沒心沒肺的花少主。
她現在還不明白,馮鬼王突然緊急離開涼州,前往漢中的舉動,會對大漢某些圈子造成什麼樣的震動。
反正花少主以一個南中人的目光看來,以馮鬼王的深謀遠慮,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哪有別人敢去挑戰他?
看到阿梅面有憂色,花鬘甚至還試圖活躍一下氣氛:
「阿詩瑪,可是為什麼我們平日裡會感覺石頭比較重呢?」
「哦,因為石頭的密度比較大啊。」
阿梅心不在焉地隨口答了一句。
「什麼叫密度?」
「就是一定容積內物體的重量。」
花鬘:???
阿梅「呃」了一聲,看著花少主茫然的神色,有些不知從何解釋而起。
學的學問太多了,最基礎的學問似乎已經成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反而不知道怎麼解釋了。
「這個,這個是一個學問。得先去學堂從頭學起,然後再去南鄉學堂? 從南鄉學堂畢業出來? 就可以開始學這個學問了。」
阿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阿伊莫你沒學過學堂里的學問? 是聽不懂的。」
「啊?」
花少主有些驚疑不定:鬼王在外頭說這是高深學問? 難道真沒騙我?
「你真沒騙我?」
在刺史府的某個密室里,張星憶直勾勾地盯著馮永? 問出了花鬘的心聲。
「我騙你什麼了?」
馮刺史有些莫名其妙。
「你先是跟我說過,要注意丞相的身體狀況? 前些日子又讓人注意魏延。」
張星憶目光中帶著探詢? 「所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
「我能知道什麼?」馮永沒好氣地說道,「丞相自駐守漢中以來,身子就一年不如一年,這兩年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別看大漢現在局勢不錯? 但丞相真要有個什麼意外? 大漢光是內耗,這幾年來的努力,怕是就要毀於一旦。」
「內耗?」
張星憶挑了挑眉。
馮永冷笑一聲,坐到椅子上,懶懶地靠在椅背上? 悠悠地說道:
「雖說我是靠功勞坐到涼州刺史這個位置,但就憑我現在的的年紀和資歷? 真要說能讓那些跟隨先帝的老人心服,你信嗎?」
「錦城的李平? 漢中的魏延,哪一個不是開國的功臣?我有功勞? 他們就沒功勞了?」
李平是先帝指定的輔政大臣? 魏延是先帝指定守大漢門戶的都督。
而現在呢?
大漢僅有二州? 丞相自領益州牧。
年紀輕輕的馮永,一舉越過大漢所有元老大臣,穩坐剩下一州的刺史之位。
成為了實權一方人物,甚至有隱隱成為丞相接班人的趨勢。
難道就真沒人在暗地裡嘀咕過?
再加上興漢會的膨脹擴張,肯定會觸犯某些集團的利益,更會有不少人在心裡看不慣。
羨慕嫉妒恨這種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丞相在時還好,誰也不敢明里說什麼。
但丞相不在了,誰知道多少牛鬼蛇神會跳出來?
光是既有輔政大臣身份,又有統內外軍事中都護身份的李平,在名義上就能壓住馮永。
「所以你才讓人在暗中注意魏延?」
張星憶也跟著坐過來,有些意外地問道,「你不相信他?」
「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畢竟魏老匹夫那為人……呵!」
馮刺史呵了一聲,不再說下去。
「至於嗎?漢中不是還有趙……」
張星憶有些不以為然,剛提了一個「趙」,突然又止住了,臉上又是微微一變。
「小心謹慎一些總是沒錯。再說了,現在趙老爺子的身子,能多活一天就是多賺一天,哪天突然走在丞相前面,那也很正常。」
張星憶心有顧忌不敢說,但馮刺史好歹也算是久經沙場了,對生死沒有那麼多的忌諱,直接就點了出來。
比起丞相來,馮永自然更了解趙雲的身體狀況。
畢竟趙雲現在是在南鄉休養。
想起若是同時沒了丞相和趙老將軍,大漢所要面臨的突發情況,張星憶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所以你早就考慮過這種情況?」
她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情郎:
這個男人平日裡看起來不管事,又時常沒個正形,甚至還經常在自己和關阿姊面前服軟。
大概也只有真遇到大事,才會露出他「深謀遠慮」的真面目。
馮刺史臉色淡然,看似很隨意地回答了一句:「小心一些總沒錯的。」
我總不能說我是穿越來的?
原歷史上,諸葛老妖在自己死的前三年,廢了私意過重的李嚴。
馬岱在諸葛老妖死後又斬了不顧大局的魏延。
阿斗剛親自掌權,就果斷誅殺了想要詆毀相父的李邈,再流放了鎮壓過魏延的楊儀。
這一系列措施,最大程度保證了蜀漢的平穩過渡,避免了國內人心的動搖。
特別是誅殺李邈這一事,馮永都忍不住要為阿斗這個小胖子點個讚。
全面否定相父的北伐,就是在否定蜀漢的全法性,推翻了先帝建國的根基。
真要讓他得逞了,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一千七百多年後,有一個叫「玉米棒子」的傢伙,親身做了一個很好的示範。
更重要的是,現在的大漢和歷史上的蜀漢不一樣,太不一樣了。
現在的大漢,不但有益州,還擁涼州、隴右。
原歷史上的蜀漢,把漢中的關隘一閉,那就很有安全感。
現在呢?
為了維持涼州與漢中的聯繫,祁山道上建了多少郵驛?
更別說因為自己得亂入,產生了新興利益集團。
他們也是有政治訴求的。
李平也還沒被廢,仍以中都護的身份守著錦城。
至於魏延,馮永就更不敢保證到時會鬧出什麼么蛾子。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到時候真要有突發情況,被縮在關中那裡的老龜抓住了機會來一下,馮永那就是哭都來不及。
最極端的情況,一朝被打回解放前,隴右失守,就算馮永能逃回漢中。
但大漢以後想要再出漢中,那可就難了。
幾十年後,女兒和兒子最後還是要被逼著逃到南中躲戰亂,馮刺史能氣得重新從棺材裡跳出來拔劍剁人。
確定馮刺史是早有準備,張小四終於點了點頭:
「好,趁著這一次涼州還沒有徹底封路,我陪你回一趟漢中。」
「你給我好好呆著!」馮永出乎意料地激烈反對,「這一回我誰也不帶,你們幾個都呆在涼州。」
「涼州短時間少了我無所謂,但少了你們幾個中的一個,那都不行。」
關將軍主軍,張小四主政。
全涼州的世家豪族都在眼巴巴地盯著涼州紡織工坊,李慕半步都離不開。
就連阿梅,也要給涼州學堂打基礎。
誰能走?
除了無事一身輕的涼州馮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