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冀城休息了幾日,馮永屁股上的痂開始剝落,他終於可以嘗試著坐下了。
張苞的病卻是有些麻煩。
雖然沒有繼續惡化,但好轉的跡象卻極是緩慢。
這讓馮永很是擔心,關興更是焦慮無比。
關興覺得冀城的條件不是很好,想要把張苞送回錦城,被馮永一口拒絕了。
破傷風本就受不得刺激,不管是聲音、光線還是其他,都會引起病症發作,這一路顛簸回去,只怕還沒回到錦城,張苞就會因為身體無法承受病症發作而亡。
在這種情況下,馮永不得不讓端木哲帶著自己的信親自跑南鄉一趟,讓南鄉儘快送來足夠的硃砂和蟾酥,順便從四娘手裡拿一些蜂蜜,同時還讓樊阿儘快來隴右一趟。
等他安排完這些事,遠在襄武的大漢丞相又發來軍令,讓馮永和關興率軍西進。
兩人雖是放心不下張苞,但也只能吩咐樊啟照顧好張苞,然後帶著人向襄武而去。
據馮永所知,隴西太守游楚在最開始的時候表現得和歷史的一樣,揚言只要大漢能斷絕關中與隴西的聯繫一個月,他就舉郡投降。
現在都到五月份了,諸葛老妖親率主力前去,都未能攻下——游楚你這一個月的時間怎麼和別人的一個月不大一樣?
作為東風快遞的總裁,馮永有理由這麼質問。
因為隴西是隴右最偏遠的地方。
地處偏遠,就意味著運糧成本的提高。
從漢中到隴右的糧道,基本是與西漢水重疊。
因為這樣可以用水路運糧,極大地減少成本。
西漢水的上游叫漾水,漾水靠近祁山,所以祁山堡是北伐最大的屯糧基地。
從祁山堡運糧到隴右各地,最大的運輸組織就是東風快遞。
如今北伐已經拖了四個月了,運糧的壓力已經漸漸地顯露出來,而且糧草消耗不是一般地大。
若不是諸葛老妖在北伐前想著法子收上來一大批糧食,若不是東風快遞的滇馬確實好用,這個時候北伐大軍應該已經像原歷史那樣,糧草開始供應不上。
可是諸葛老妖看上去卻是一點也不擔心,甚至還有心情帶著馮永和姜維四處轉悠。
看著走在前面的大漢丞相在渭水邊彎下腰去,仔細地觀察河水,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馮永實在是有些納悶了。
這沒道理啊!諸葛老妖這做法,根本就不符合他的作風。
這襄武城拖得越久,後勤壓力就越大,以諸葛老妖原歷史上的風格,他應該是儘量減少戰爭對大漢百姓的影響才是,沒道理這麼拖拉啊!
「丞相想吃魚了?」馮永藉口跟著湊上去,透過河水,有些地方已經可以看河床,甚至可以看到裡頭有些魚在游來游去。
「要不我下去摸兩條上來?這魚個頭雖然不大,但也可以入口……」
大漢丞相瞥了一眼馮土鱉,「你還特意帶了廚子過來?」
馮永眼珠子轉了兩下,乾笑道,「軍中哪能沒廚子?」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廚子。」諸葛亮一看他這模樣,就有些無奈,「行軍打仗都不忘記要滿足你那口腹之慾,怪不得你師門裡那麼多學問,你偏偏挑個學易牙之術來學。」
馮永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
諸葛亮卻是沒想著這麼放過他,指了指西邊的襄武城,問道,「我且問你,若換作是你,你當如何攻下這個城池?」
「那還不簡單,拿石頭砸死它!」
馮永不假思索地說道,「丞相,這也是我不明白的一點,我已經帶了拋石車營過來了,為何丞相不直接攻城?」
「就這小城,我問過我那個工程師了,他說只要連續砸上五天,肯定可以破城。」
地處偏遠也有地處偏遠的好處,那就是一般城池不會太高大,又是以夯土版築,拿回回炮砸個四五天,就這城牆,肯定擋不住。
「工程師?」諸葛亮想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是在說誰,「你是說拋石車營里那個精於算學的文實?」
「對。」
「然後呢?城破了,曹賊大多是馬軍,我們又如何全殲他們?」
諸葛亮問道。
「全殲?」
馮永一愣。
「自然要全殲,」諸葛亮看著西邊,緩緩地說道,「這兩萬馬軍乃是涼州精銳,若是能在此殲滅此軍,後面我們平定涼州時,就會順利很多。」
「更重要的是,那郝昭鎮守河西多年,久有威望,河西百姓多信服此人,若是讓他回到涼州,那將會是個大麻煩。」
馮永一聽,心裡猛然一震,果然!
諸葛老妖這般反常,原來當真是別有目的,他竟然想把襄武城裡的人一網打盡。
「可是丞相,那曹賊據河而守,西邊仍有退路……」
馮永說到這裡,突然頓住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向渭水看去,眼前猶如霹過一道亮光,媽的我就是豬!
「明白了?」
諸葛亮意味深長看著他,問道。
馮永木然地點頭。
諸葛亮看向一直站在後邊不吭氣的姜維,「伯約明白了嗎?」
「丞相是在等這渭水不能成為曹賊據守之險,然後再趁機過河斷襄武城賊軍的退路?」
姜維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諸葛亮笑了笑,指了指兩人,「總算不是太笨。」
然後又搖了搖頭,「當然,這只是最後一步。渭水逐漸乾涸,曹賊肯定也會知道,若是提前過河,就有可能會驚動城裡的賊軍,讓他們出城逃跑。」
「所以說,我們第一步應該是先想辦法把城外策應的曹賊驅趕入城,然後再圍死。」
換作以前,純步兵的漢軍自然不可能實現這個想法,但關興帶著騎兵和羌胡聯軍的到來,配合原先的三面合圍,自然就沒問題。
馮永抓了抓腦袋,這還是不對啊!
十則圍之的說法,就算是有些誇張,但至少也是有道理的。
五萬多人去圍兩萬多人守的城池,而且對方還有大量的馬匹,怎麼看也不像是靠譜的樣子。
「可是丞相,這不大好圍吧?」
馮永又問道。
諸葛亮又是意味深長地一笑,「按平常來說,自然是不好圍。但如今我趁著他們沒注意到渭水的情況,就讓人在襄武三面深挖壕溝,築起壁壘。」
「那郝昭自恃西邊有退路,手中的馬軍又是精銳,竟是不來阻止,乃是一大失策。」
「只待這壕溝壁壘完成,他再想突破,談何容易?然後我們再耐心等待渭水見底,就可以直接過河,用重兵堵死西邊。」
說到這裡,諸葛亮又是自信一笑,「但凡築城於水邊者,城內的水井,定然是與城外的水流緊密相聯。城外無水,則城內的水井也會少水,乃至乾涸。」
「兩萬餘人擠於這個小城,還有馬匹所用,再加上百姓所需,這城裡的水肯定不夠用,今年的隴右,只怕不好過啊,可能會有大旱。」
「原來丞相早就知道隴右今年會大旱?」
姜維猛然醒悟過來。
諸葛亮呵呵一笑,看了看天,「所謂天時地得人和,不正是為帥者所必知麼?隴右往年這個時候,早已經到了多雨時節。」
「從漢中運糧至隴右,依賴於西漢水,我又怎麼可能不時時注意這一點?按往年,西漢水早則四月,遲則五月,水位就會暴漲,難以行船運糧。」
「可是今年卻大是反常,從四月起到現在,連一場雨都沒下,隴右乾旱已成定局。襄武又處渭水上游,必然會最先斷水。」
馮永越聽越是冷汗直冒,心裡突然想起一個事:前些日子魏老匹夫攻城失敗,損失慘重,不會也是在諸葛老妖的計劃當中吧?
讓那郝昭得意一時,以為大漢這幾萬人無法攻下襄武。
然後這三面合圍,做出長期圍攻的樣子,其實是諸葛老妖的麻痹之舉,看起來無奈之舉的背後,已經悄悄完成了堵死三面的動作。
關興這個時候帶著騎兵過來,恰好補上了漢軍機動不足的短板。
最後再藉助今年的反常天氣,讓郝昭自以為的退路變得無險可守。
馮永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我說丞相怎麼慢騰騰的一點也不著急,甚至還天天讓工程隊這種專業隊伍去去挖溝築壁壘,原來早就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