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3章 是你們逼我的(修)

  東吳的難看吃相,讓馮永大是噁心,可是如今甘蔗來源全來自於交州。

  士家今年開春時辛辛苦苦種出的甘蔗林,現在全便宜了東吳。

  馮永再怎麼不甘心,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了事實,畢竟如今想要甘蔗,也只能是從東吳手裡拿。

  「我終於知道先帝與丞相當時究竟是什麼心情了。」

  馮永長嘆一聲。

  這種捏著鼻子忍著噁心卻又偏偏對其無可奈何的事情,當真是令人抓狂。

  大漢就如一個落魄的白富美,因為家產被奪,所以向一個孫姓的猥瑣男租了一個門面,與他合夥做生意,以圖東山再起。

  起先事情還算是順利,眼看著兩人的合夥生意不但紅火,白富美甚至還有餘力開了連鎖店。

  於是白富美準備把公司運作上市,與霸占了自家財產的曹姓惡少家的公司進行競爭。

  哪知惡少一看白富美的公司勢頭兇猛,暗地裡找到了猥瑣男,許諾給他一大筆錢,同時還跟猥瑣男分析利害,說若是白富美成功了以後,肯定就會踹了他。

  猥瑣男害怕被惡少毆打,同時又做夢都想得到那一大筆錢,而且他還垂涎白富美手裡的公司,看到白富美新開了連鎖店,他的心裡也怕白富美會拋棄他,於是就答應了與惡少合作。

  在白富美公司準備上市的前一天晚上,猥瑣男迷倒了白富美,然後打電話叫來了惡少……

  白富美醒來以後,發現自己不但被玷污了,而且連公司的資產都被猥瑣男轉走了一半,甚至最先租來的店面都被收了回去。

  於是她怒氣沖沖地去找猥瑣男算帳,猥瑣男一開始還是很心虛的,只是當他看到白富美衣衫不整時,當下色心大起,把她騙到自己的屋裡,再把白富美玷污了一次。

  白富美連續吃這麼大的虧,最後卻不得不打掉牙齒往肚裡咽,為了能對付自己的頭號仇人惡少,她只能再陪起笑臉,忍著噁心,與猥瑣男重新合作。

  如今這個猥瑣男竟然還想著動手動腳?

  果斷不能忍!

  「關督郵,傳我令給邛都、蘇祁、登台三縣,明年秋日,我要進行都試。此三縣家裡有耕地的男丁,須在農閒時習軍陣。」

  馮永終於下定了決心:這是你們逼我的。

  至少要給大漢續個百年的命,否則老子連躺在床上老死的權利都沒有。

  所謂都試,就是前漢實施的兵役制度,每年舉行一次的軍事演習。

  前漢實施的是全民皆兵制度,平民中年滿二十三歲的男子﹐按道理都要輪流到中央服役一年,這就是衛兵。

  至於為什麼是二十三歲,那是因為在那時,二十才算成丁,可以獨立耕種。

  而按當時的農耕水平,「三年耕,有一年之蓄」,耕作三年,才能攢下一年的口糧,所以讓家裡男丁耕作三年後,才徵發他去服役一年。

  至於地方兵,叫役兵,從二十歲的時候就開始服役,每一年都要集中操演一次,時間為一個月,期滿回家,若是國家有事,則臨時徵召——現在大漢的丁口年齡已經降低到了十五歲。

  無論是中央軍還是地方兵,每年舉行一次的都試,就是對作戰能力的一種考核和檢驗。

  一待有戰爭,就可以快速地集結兵力,是一種藏兵於民的兵役制度。

  正是得益於這種兵役制度,才為漢武帝橫掃匈奴提供了強大的兵力。

  但也正是因為漢武帝時期戰爭頻繁,再加上耕地不斷地被兼併,自耕農減少,兵源不足,所以在徵兵制的基礎又加上了募兵制。

  再後來,光武皇帝在豪強地主的支持下光復漢室,因為豪強地主強占了大量耕地的原因,後漢只能取消徵兵制,全面改成募兵制。

  募兵制可以產生職業軍人,但同樣也會造成國家的負擔,而且募來的兵源容易對將領產生依附作用,這就為地方的分裂埋下了隱患。

  劉備入蜀時,大漢的兵源大多是荊州兵和東州兵,算是募來的兵源。後來在漢中之戰與夷陵之戰後,這兩個兵源被消耗殆盡。

  百戰老兵被劉備弄沒了七七八八,唯一剩下的那麼一點,又全交到了李嚴手上。

  諸葛老妖只好部分恢復前漢時期的全民徵兵制,發掘蜀地的戰爭潛力。

  南征的兵力,大部分就是從蜀地的在籍人口裡徵發出來的。

  全民徵兵制,即使在前漢這種全國統一的時候,也要非常注意民夫的輪休,更何況是如今僅據有一州之地的大漢?

  所以這個就非常考驗諸葛老妖的執政水平。

  很明顯,馮永打算在大漢丞相推行全民徵兵制的基礎更加進一步,恢復都試製度。

  反正如今地多人少,撐個百年,不成問題。

  至於百年之後怎麼辦,那是子孫要考慮的事情!

  「那遊牧的部族怎麼辦?」

  宣達教令,乃是督郵的職責之一,關姬正是越巂的督郵。

  關姬不明白什麼徵兵制募兵制,她只知道手裡的兵力越多越好,只是家裡有地的人家好說,但那些尚未定居下來的部族呢?

  「遊牧的部族……」

  馮永沉吟一下,「凡願意出丁的人家,補足糧食、毛布、鹽巴,藥材等物,相信那些頭目知道怎麼做。」

  每年餓死凍死的人就不老少了,馮永只要能提供足夠的補償,這些夷人就是優質的僱傭兵——與其白白餓死,還不如出去吃兵糧,給家裡賺口糧回來。

  不然王平的部曲親衛是哪來的?

  至於不願意出丁的部族頭目……反正辦法總比困難多。

  馮鬼王在南中橫行無忌,還怕這點小問題?

  「馮長史,娘子軍能參加都試否?」

  關姬精神一震,最後問了一個問題。

  「當然。」

  「諾!」

  關姬一抱拳,意氣風發地大聲道。

  花鬘循著聲音看過來,馮永對著她露齒一笑,潔白的牙齒在太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呸!」

  花鬘對著他吐了一口口水。

  馮土鱉也不在意,反正你再怎麼努力,也得不到關姬的心,更別說她的身子。

  懷著這種優越感,馮永覺得在晚上能摟著關姬睡覺當真是一件美事。

  可是也不知怎麼的,自家婆娘今晚一直沒有像往常那樣按時上床,仍趴在桌前,不知在寫著什麼。

  他不禁好奇地過去,「細君在寫什麼呢?」

  「娘子軍的軍中規矩啊,阿郎不是說了娘子軍也要參加都試麼?妾自然要好好考慮一番,免得到時丟了人。」

  關姬頭也不抬地說道,不時地翻動著馮永所編的《軍中操典》,看來是拿來參考的。

  「夜已深,細君還是莫要熬夜,先睡吧?日後再說。」

  馮永勸道。

  「不急,這裡還差一點,阿郎先睡吧,妾把這裡再改一下。」

  關姬的注意力都在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隨口對馮永說道。

  馮永一聽,當下就有些無奈,「我身為長史,掌一郡軍政,都沒你這麼忙,這種事,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慢慢來,反正還有一年時間呢。聽話,先去睡覺吧?」

  「如今誰不知道阿郎有識人之明?只要吩咐下去,自會有人幫忙把事情辦妥。這娘子軍的事,除了妾,就只有花娘子能幫得上忙,妾怎麼能不操心?」

  「花鬘?」

  馮永一怔。

  「是啊,娘子軍,只能先從她的部族裡抽人,除了她能幫上忙,還能有誰?今晚妾寫好了,明日還要與她商量一下。」

  老子今天還說什麼來著?看這樣子,你這是打算把心給她了?

  想到這裡,馮永頓時有些酸溜溜的,一把把關姬抱住,說道,「夜裡看書太久會傷眼睛,為細君計,我覺得還是要讓你先去睡覺。」

  「唉呀!討厭!」關姬豈能讓人偷襲到?當下一拍馮永的鹹豬手,嬌嗔道,「把妾的思路打斷了!」

  然後想到了什麼,這才轉過身來,柔聲道,「今晚妾不方便,要不讓阿梅陪阿郎一晚?」

  哈?

  你說了個啥?

  你的意思,是把我趕出去是吧?

  馮永當下就怒了,哼聲道,「這可是你說的!」

  「是妾說的。」關姬大度地說道,「阿梅好歹也是妾室,在妾不方便的時候,讓她陪著,不正是她應做的?」

  馮永仔細端詳了一下關姬的模樣,看她的樣子確實不像是在開玩笑,這才點點頭,嘆氣道,「我本以為,給細君找些事情做,是為了你好。」

  「畢竟以細君這般女子,若是埋沒於後宅,那就真是太過可惜,沒想到最後竟是給自己作繭自縛。」

  關姬聞言贊了一聲,「這作繭自縛一詞用得好。」

  「我在跟你說正經的!」

  馮永心頭有些燎火。

  「妾也是跟阿郎說正經的,」關姬輕輕地抱住了馮永,「妾真的要謝謝阿郎呢!妾能得今日這般自在,皆是因為阿郎不同於一般男子,妾幸甚!」

  「妾求阿郎,讓妾任性一次如何?」

  沒辦法了,這婆娘看來是鐵了心要當女強人,沉迷於創業不可自拔,馮永當下只得走出屋來,去找自己的小妾。

  阿梅看到馮永的到來,當真是又驚又喜,也不顧自己披頭散髮的,就要給自己的榻上鋪上一層新床單。

  馮永擺擺手,示意她不用這般麻煩,直接就躺了上去,霸占了她的枕頭,「多放一個枕頭就行。」

  「是。」

  阿梅抱來一個枕頭,放到馮永的腦袋旁邊,這才吹滅燈,輕手輕腳地爬上榻來,縮手縮腳地躺在馮永的身邊。

  「離那麼遠做什麼?過來點。」

  馮永聞著那幽香,沒好氣地說了一聲。

  「是。」

  阿梅低聲應道,又悄悄地挪近了一些。

  「這些時日,孵出了多少雞鴨?」

  阿梅是帶著雞鴨的種蛋過來的,同時跟過來的,還有么妹,么妹從一開始就是府上雞鴨的管事,養雞鴨的事,她的經驗最為豐富。

  可以說,錦城的馮莊已經快要被馮永抽成一個空殼子了。

  「主君,種蛋壞了不少,雞孵出一百二十隻,鴨已經孵出三百六十隻。」

  阿梅對數字很敏感,一口就報出,她猶豫了一下,又說道,「主君,這種蛋,壞得實在是太多了些。」

  「是啊,太浪費了。」馮永嘆氣道,「可是再浪費也沒辦法,時間太緊了。」

  必須要在諸葛老妖北伐前,儘量攢下底子。孫水河谷這麼好的地方,不儘量開發出來,那就可惜了。

  阿梅默默無語,她不知道時間為什麼會太緊,不過只要是主君要求的,她就只能盡力做好。

  「牧場的事情呢?」

  「牧場已經走上正軌,與花娘子合作的人家已經確定下來了,一共有十三家,錢糧倒是不缺,妾算過了,按目前的情況,只怕到了冬日裡,草料有些跟不上。」

  「這個倒不用擔心,南鄉那邊已經送過來不少的苜蓿種子,這段時間剛好可以種下去,到了冬天前,可以收上來一茬。」

  「還有,這段時間,你去找魏容,讓他幫你找出各個部族的牲口數,到時候你再算算過冬需要多少草料。若是覺得吃力,就問魏容要兩個人。」

  「不過他現在也是忙不過來,人手不夠,你就辛苦一些。」

  馮永絮絮叨叨地吩咐道,有了阿梅這個高級秘書和算學大師,不但馮永可以放心地把統計類的東西交給她,甚至忙得快要虛脫的魏容也能喘一口氣。

  「是。」

  阿梅似乎很喜歡目前這種感覺,明顯地感覺到她語氣帶了些欣喜。

  談了一些阿梅手頭上負責的事情,氣氛漸漸地也跟著融洽起來,土鱉的手很自然地摟了過去。

  阿梅和花鬘一樣是南中妹子,身子嬌小,當她再把自己的身子蜷縮起來,相對於馮永有些雄壯的身材,就更顯得小巧玲瓏。

  再加上馮永這些年堅持鍛鍊,身體素質就算比不過趙廣這種自小練武的,但比起普通人還是強壯了很多。

  阿梅的求饒聲很快就響起。

  第二日早上起來,馮永仍是精神抖擻,看了一眼猶自在沉睡的阿梅,心裡生起一股征服感的同時,又有些不滿足道,「終究還是和細君比較盡興……」

  過了幾日,把試驗田裡的稻穀收上來,一直很少在馮永面前露面的越巂太守孟琰終於冒了一次頭,他是來跟馮永道別的,因為他要回錦城一趟。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孟琰這個太守可以亂跑,但這是諸葛老妖所要操心的事,馮永表示知道了。

  孟琰回到錦城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了丞相府。

  「上山下鄉?」

  大漢丞相聽到孟琰的話,一陣愕然。

  「是的,馮郎君,呃,馮長史把從南鄉過來的士卒解散了大部,唯有一百跟在身邊,剩下的讓他們到邛都、蘇祁、登台三個縣的各個鄉亭。」

  「平日裡組織耕種,教化百姓,到了農閒時組織役兵練習軍陣。」

  大漢丞相聽到孟琰這個話,極是敏銳地捉到了這其中的重點,「說清楚,是到鄉,還是到亭?」

  「聽說是到里。」

  「到里?你確定?」

  諸葛亮銳利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垂首站在下方的孟琰。

  「馮長史確實是這麼說的。」

  孟琰低著頭,看不到大漢丞相忽喜忽憂的臉。

  漢制,五家為伍,十家為什,百家為里,再上面,才是亭、鄉,最後到縣。

  在漢室初建時,高祖皇帝定下鄉老制度,對恢復天下穩定確實起過重大的作用,但隨著時間益久,特別是後漢以來,這一個制度也導致了皇權不下鄉的結果。

  朝廷的政令,只能傳達到縣城,再往下,只能是由地方上的鄉老名望幫忙。

  如今馮明文竟然打著什麼「上山下鄉」的口號,把南鄉士卒派到了里這一層。

  南鄉士卒是個什麼模樣,作為一直在緊密關注南鄉的大漢丞相又怎麼會不知道?

  光是能認字這一點,就保證馮永能把自己的政令直接傳達到他們手裡,再通過他們之手,傳達到每一戶人家。

  高效,而且有效。

  最重要的是,官府的政令可以直接到達底層。

  再不需要依靠什麼地方名望之類的。

  如今的鄉老,地方名望,那都是什麼人?

  都是地方大宗族,都是世家豪族的代表。

  諸葛亮想通了這一點,心裡竟是霍霍地跳動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這小子費了這麼大週摺,耗了那麼多錢糧,時間,精力,也要在南鄉推行識字,印刷書籍,原來竟是為了今日!

  我說他哪有這麼好心?

  有著超強掌控欲的大漢丞相頓時就幻想著,若是全大漢都能推行這種方法,那還怕什麼世家大族?

  只是一想起越巂乃是新定之地,情況特殊,這才有推行的可能,諸葛亮就不禁嘆息一聲。

  當初派馮永過去,就是因為那裡什麼都沒有,可以從頭開始,他要怎麼做,都沒人能阻止。

  若是想要在大漢內郡也這般,何其難也?

  想到這裡,諸葛亮不禁就有些意味闌珊,又問道,「他還在越巂做了什麼事?」

  「在新開的田裡養魚,收上來的魚不少,馮長史又令人從定莋運過來一批鹽巴,把吃不完的魚做成鹹魚。聽馮長史說,這新開的田裡養魚,可以幫忙除雜草,來年糧食也長得好一些。」

  諸葛亮聽了,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蔣參軍幾個月前也曾與我提起過,沒想到還真讓他養成了。聽說他還在種了稻穀的田裡養了魚?」

  「是。有一塊田地,是馮長史專門令人開出來的,裡頭種了稻穀,又養了魚。前些日子也是剛撈了魚,同時還收了穀子,那地里的穀子確實長得好,一點也不像是新開出來的荒地。」

  孟琰恭敬地回答,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細細說來。

  諸葛亮臉上露出感嘆之色,「能治軍能撫民,確實難得。你覺得,他明年在孫水河谷三縣舉行都試,能成麼?」

  都試之法,在後漢之初就已經被廢除。

  除了現實情況不允許之外,還因為都試之法,賦予了當地郡守太大的權利。

  如今的大漢丞相心裡有些矛盾,前漢強盛,有相當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源於都試之法,這正是大漢目前所急需的。

  有人幫忙嘗試恢復都試之法,又不用驚擾到大漢內郡,就算是失敗也無所謂,這自然是諸葛亮所樂意看到的。

  但若是因此造成郡守權利過大,那又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

  「這個……下官亦是不知。」

  孟琰吞吞吐吐地說道,其實他更想說的是:這個要看丞相的意思。

  大漢丞相猶豫許久,這才下定決心,「且先看著吧。你回去後,替我傳個話給馮長史,就說我想從南鄉抽五百士卒,看看他怎麼說。」

  孟琰連忙道,「下官明白。」

  同時暗暗地長吐了一口氣,只覺得後背有些濕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