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花鬘幸災樂禍的樣子,馮永一陣惱怒。
從地上爬起來,冷哼一聲,「笑個屁!」
田裡幹活哪個身上不帶泥巴?我這身上只不過是沾得多了些,有什麼好奇怪的?
花鬘一噎,雙手抱臂,臉上帶著冷笑,神情中帶著鄙夷,也不說話。
馮永看到她這副模樣,心裡惱怒更甚。
這小娘皮簡直不知好歹!
當下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矮小個子的南中妹子,然後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關索,這才慢悠悠地說道,「我早就提醒過你了,你和四郎是不會有結果的。」
花鬘神情一僵,這才想起眼前這個傢伙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再想起以前關家四郎一直有意無意地躲著她,只覺得心頭好似被狠狠地扎了一刀。
她實是沒想到這傢伙竟然如此厚顏無恥,娶了關家的三娘子,竟然還覬覦關家的四郎君……
「你就不怕我告訴你家夫人?」
馮永聞言,學著她剛才的模樣,抱臂冷笑,先是用挑逗的目光看了一眼關姬,再挑釁地看了一眼花鬘,雖然不語,但意味自明。
關姬嗔怪地瞪了一眼馮永。
花鬘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再看到關姬這副模樣,心頭又再被扎一刀。
「無恥!」
花鬘罵了一聲,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淚珠奪目而出。
好了,這一回再不是笑出眼淚,而是被氣出了眼淚。
「關你什麼事?你別忘了,這關郎君,如今可是與我住一起呢!」
馮永再插第三刀。
「住……住一起?」
花鬘目瞪口呆,是了,他們的確是住一起的。
她本以為這兩人是姻親,關係比較好,再加上如今邛都能住的地方也少,所以兩個人這才住一起,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
這個直性子的妹子只覺得腦子暈暈忽忽的,又怎麼可能是巧言令色而又厚顏無恥之徒的對手?
她用複雜至極地眼神看了關姬一眼。
關姬眼神飄忽,沒敢去看她。
花鬘先是「呸」地一聲,最後終於沒忍住,再「哇」地一聲,哭著跑了。
馮土鱉看著花鬘跑遠的身影,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
「滿意了?」
關姬哭笑不得地問道。
「誰讓她覬覦我的細君來著?」
馮永嘴硬道。
「說的什麼胡話!」
關姬又惱又笑,當真是拿這個人沒辦法,「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不快點回去洗一洗。」
馮永哼哼一笑,「誰把我踢下去的?」
「那不怨我,哪知道那花娘子聲音那麼大,我一下子沒控制住……」
關姬臉紅了。
「好好,不怨你,都怨她,那我說她兩句有什麼錯?」
自家媳婦有什麼好怨的?
當然是怨外人啦。
全身都是泥漿,沒辦法正常走路,只好岔開雙腿,像只鴨子一樣,一搖一擺地走回去。
走了幾步,回頭看到關姬還站在那裡,不由得喝了一聲,「走啊,還愣著做什麼?」
關姬「哦」了一聲,如同受了氣的小媳婦亦趨亦步,低著頭跟在後面。
一身泥漿的人趾高氣揚地走在前頭沒半點羞愧,乾乾淨淨的人跟在後頭,反而得低著頭,感覺很是丟人的模樣。
院子裡的廚娘看到主君這副模樣,大吃一驚,還以為出了什麼事。
「沒事,就是掉田裡了,快點準備好熱水,多燒點,我要好好洗一洗。」
馮永擺擺手,示意沒什麼大事。
沒有了外人,關姬磨磨蹭蹭地走過來,垂著頭,一副做錯事的樣子,低聲道,「阿郎,對不住,妾不是故意的。」
「沒事,這事不怪你,我當時也被嚇了一大跳。再說了,在田裡幹活的人,掉田裡很正常。」
小時候跟著大人在田裡幹活,特別是插秧的時候,田埂又小又滑,摔到田裡,常見得很,不算什麼事。
倒是關姬聽到馮永這個話,抬起頭來,眼圈有些紅紅的,還以為馮永是在安慰她,又羞愧又感動的樣子。
看到她這副怯怯的模樣,再想起她領兵時的英姿颯爽,馮土鱉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看看四周沒人,悄聲道,「細君若當真想道歉,等會幫我把身上搓乾淨就行……」
關姬一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臉更紅了,眼眸水波蕩漾,眼神又開始飄忽。
熱水很快燒好了,馮永先是往自己身上打了一遍肥皂,然後才開始仔細沖洗。
雖然利用桐油大量製作肥皂的設想失敗,但好歹自己也是有養豬場的人。
沒辦法做成商品,但做一些出來給自己用還是可以的。
洗了半天,馮永不知看了多少回浴室門口,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都這麼久了,還沒動靜,看來鴛鴦浴是沒指望了。
這般想著,把身上的泡沫沖乾淨,有點失望地泡到大桶里。
就在這時,只聽得門口突然吱呀一聲,一個人影偷偷地溜了進來。
馮土鱉大喜,連忙轉過頭看去,只是桶里的熱氣冒起,只能朦朦朧朧地看到一個綽約的人影。
「不要亂看。」
眼角剛剛瞟到身後飄著一襲輕紗,腦袋就被人從後面扳正了,關姬的聲音有些顫抖。
「好好,不看。」
馮永嘿嘿一笑,坐正身子。
一股熱水從頭上澆下來,一隻手在溫柔地揉搓著自己的頭髮。
「頭髮已經洗過了。」
馮永輕輕地說道。
感覺到關姬的手停下了,然後湊到頭上聞了聞。
「你不下來洗一洗麼?」
「不要。」關姬「啪」地一聲,用力拍了一下後背,不滿地說了一聲,「老是想著齷齪事。」
「都老夫老妻了,怕什麼?再說了,夫婦之間的事,能叫齷齪?」
「呸!誰跟你老夫老妻?」
「你啊!」
馮永伸過手去,握住正在搓後背的手,再扭過頭,笑嘻嘻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難道還不算老夫老妻?」
這回看清楚了,關姬僅披著一件紅色的輕紗,高挑而曼妙的身材讓人血脈賁脹。
「大流氓!」
關姬看到馮永眼中閃爍的光芒,臉上羞澀之意更濃。
頸脖以上,雪膚微紅。
馮永坐在澡桶里,關姬站在桶邊,一雙筆直而圓潤的美腿幾乎就要貼到臉上來,讓馮永一陣口乾舌燥,心悸不已。
當下一個忍不住,猛地把關姬擁入桶中。
「呀!衣服濕了……」
關姬慌忙喊了一聲,正要掙扎一番。
「濕了更好,濕了更好看。」
只聽得某人猥瑣之極的聲音響起。
關姬雙眼含水,又嬌又媚地瞪了馮永一眼。
「流氓!」
「嘿嘿!」
凝脂入懷,流氓正要上下其手,卻見關姬竟是主動地摟住他,輕輕地在他耳邊說道,「阿郎,謝謝你。」
「謝我做什麼?」
馮永奇道。
「謝謝阿郎對妾這麼好。」
馮永一聽這話,就知道她對把自己踢下水田一事仍心存歉意,當下拍了拍她那光潔的後背,哄道,「你是我的細君,夫妻一體,我不對你好,那要對誰好?」
「嗯……」
關姬呢喃了一聲,鼻音直撩人心扉。
水波輕盪……
「哦……噝……輕點輕點,哦,對,就這樣……」
馮永一個哆嗦,舒爽地閉上了眼。
同時在心裡暗暗想著,腐敗啊腐敗,這封建社會當真是腐敗至極,這婚前教育怎麼能教女子這種事情呢……
果然平日裡哄好自己的老婆,還是很重要的啊!
大漢建興四年四月,狼路回到旄牛部大營,同時向旄牛部大王詳細描述了在邛都的所見所聞。
「如今邛都大興土木,重修城郭,墾殖田莊,已初現興旺之像。其麾下士卒,士氣昂揚,營寨嚴整,乃是精銳之士。」
「更重要的是,鬼王令下,無論漢夷,皆從令而行,無人不服。只要努力勞作,每人都有口糧裹腹,不必受那飢餓之苦。」
「即便是東渠舊部,先懾於鬼王之威,又得口糧果腹,亦安心勞作,不思舊主……」
「東渠部亦能有吃食耶?」狼路頓時驚訝地問道。
以往部族之間互相攻伐,被滅族者,除婦人被擄掠還有機會活下來以外,老弱無力者全部被殺死。
至於精壯,基本都戰死得差不多了。
就算沒死的,也成了勝者的奴隸,每年的冬天,最先被凍死餓死的就是他們。
這鬼王,不殺人就算了,竟然還給足夠的口糧?
這與傳聞中的不太像啊。
狼離點頭,「雖然勞作比主動投靠的部族要更加繁重一些,平日裡亦常被看管,但口糧是不缺的。」
「沒想到鬼王竟是這等大方之人。」
狼路讚嘆了一聲,然後想著自己的部族仍然有人在挨餓,而被滅族後的東渠部舊人卻能天天吃飽飯,心裡頓時就有些不平衡起來。
「大王,邛都周圍部族,分兩種部族。其一就是像東渠部者,乃是戰敗被俘,乃是鬼王的奴僕,無甚自由。」
「其二就是主動投靠,只要聽從鬼王號令,鬼王自會劃出一份地方讓其居住,首領仍統其部。平日裡修城開荒,自有口糧分配,待日後還能按人頭分田地,不虞饑荒之憂。」
說到這裡,狼路看了一眼狼離,「我旄牛部去年冬日裡就凍死餓死不少人,如今族裡的口糧亦不多,不少人都沒能吃飽飯。」
「故我想著,不若我帶著自己所部,前去投靠鬼王,省出一些口糧,留給大王本部。這樣的話,大夥都能吃飽飯,你覺得如何?」
狼路心頭一動。
旄牛部其實是由好幾個部落組成的部族,並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
底下的頭目平日裡其實都各自統領有自己的部落,只要遇到大事了,才會聚集到一起。
他之所以是旄牛部大王,那是因為他手裡的部落是最大的,所以大夥都願意聽他的。
狼離雖說是在問他的意見,但其實就是給他這個旄牛部大王的面子。
想起剛才對邛都與鬼王的讚譽之詞,看來他應該是已經下了決心。
更何況他還願意留下口糧。
「只是叔父你不怕鬼王吞併了你的部族麼?」
狼路雖然樂意看到自己的本部壯大,但狼離畢竟是自己的叔父,未免也有些擔心。
「大王,我們旄牛部遊牧於漢嘉郡已有近百年,如今亦只不過數千戶,為何?正是因為口糧不足,每年冬日裡都要凍死餓死不少人。」
「如此下去,不是辦法。漢人強勢,以前看不起我們,如今好不容易來一個視漢夷如一的鬼王,正是我們旄牛部走出去的機會,我不想失去這個機會。」
狼離想帶著自己的部落去邛都,其實也是有私心。
他這輩子,要當上旄牛部大王那沒指望了,與其困守在漢嘉郡的深山裡,每年看著族人凍死餓死,還不如像邛都的那些部族一樣。
至少不用擔心沒飯吃。
聽誰的話不是聽?
更重要的是,鬼王如今盡收邛都漢夷之心,再加上麾下士卒精銳,讓狼離深感震撼:鬼王來邛都才多久,就能讓邛都人人安心勞作,此非常人所能為也。
如今狼路率軍進入越巂,已經算是冒犯,誰知會不會被鬼王記恨?
當年高定孟獲等人占據南中三郡之地,兵力何止比旄牛部強盛數倍?如今安在?
即便是東渠部與捉馬部,雖說比不過旄牛部,但相差亦不會太遠,其敗亡又何其速也?
進則有利,退則有害,是進是退,何須再問?
狼路沒有去過邛都,沒有親眼看到邛都的模樣,自然不了解狼離的心理。
當下聽到這個話,還以為他當真是為了旄牛部著想,當下點頭應下:「叔父既然主意已定,那我自不會阻攔。」
想了想,又問道,「只是那東隗渠口口聲聲說要報仇,如今叔父卻要去投靠鬼王,那又如何對他解釋?」
「何須解釋?」
狼離冷笑一聲,「我們把他手上的舊部全部拿走,他嘴裡不說,只怕心裡也是有怨氣。我如今要去投靠鬼王,倒不如再向他借一樣物件。」
狼路一聽,立刻明白過來,點了點頭,「那東隗渠以往多有暴虐,不說東渠部,就是其他部族,亦曾多受其欺凌。若是殺了他,倒也不怕有人說什麼,只是……」
說到這裡,他臉上露出有些為難的神情,「那捉馬部呢?那魏狼,平日裡深得人心,如今勢窮來投,卻是不能輕易對其下手。」
「捉馬部驍勇,大王可將其留下,供其口糧,待以後攻伐他部,再驅其為前部,不失為一條好狗。」
狼離建議道。
「善!」
狼路稱讚道。
叔侄兩人商議已定,便設下一計,詐稱宴請東隗渠,待其到了營帳,一群侍衛一擁而入,將其亂刃砍死。
狼離令人剁下其腦袋,然後攜其首,帶著自己的部落投奔鬼王而去了。
捉馬部魏狼一見到東渠隗的下場,心裡恐懼,怕自己也落了這麼一個下場,竟是在某個夜裡,也偷偷地帶著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