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趙廣和李遺領著一隊人馬趕回了味縣。
原來是諸葛亮得知呂凱被人劫走,連忙派了趙廣和李遺帶人回來,看看有沒有法子救回呂功曹,沒想到剛回到味縣,卻發現呂凱已經安然無恙。
不過趙廣和李遺也不算白跑一趟,他們這一回來,味縣的人手終於足夠了。
呂凱要回錦城面君,他已經拖了好多天的行程了。
關興也要回錦城療養,畢竟南中的氣候對於他來說,並不算友好,而且關姬也不放心他一直呆在這裡。
而且經過這一次瘧疾和治療瘧疾的過程,估計關興對南中也有了一定的心理陰影。
所以在趙廣和李遺帶人回來的第二天,就直接分出一部分人馬,護送著兩人回去了。
至於滇池的西南邊,諸葛亮和李恢兵合一處後軍勢大漲,很快又把孟獲捉放了兩次,跟貓玩老鼠似的。
「嘩,兄長,這孟獲臉皮也太厚了。這都第三次了,次次都說下次被捉就舉族來投。蠻人就是沒禮數,連最基本的守信都不懂嗎?」
然後很快就有了第三次被捉,趙廣拿著公文,一臉地憤慨。
「他不投降才好呢,他要真投了,誰幫著丞相去找那些藏在深山裡的僚人?」
馮永才不在意孟獲,他的結局已經註定了,沒必要再去關心。
現在要關心的,是趁著身邊人手足夠,還有空閒,趕快實地考察南中的耕種情況。
不過在出去考察前,還有一個人要處理好。
「走,跟著我去看看那個鄂順。」
鄂順其實在第二天就已經醒過來了,當天就能坐起來,第三天就能下地,他的命確實夠硬,身體素質也非常好。
只是他自醒過來知道自己是被抓了以後,就從來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渴了就喝,餓了就吃,困了就睡,睡不著就發呆,一發呆就是一整天,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鄂順是個猛男,凡是能用方天戟的,都算是高手。這玩意換一個尋常武將來,不一定能使得來,更不要說使得好。
在人才凋零的大漢後期,能讓大漢多一個猛將,那就多一份力量。
所以馮永想著要嘗試著勸說一下鄂順。
當然,勸說不了馮永也不勉強,但至少得想辦法把他報仇的心思給消了。
如果消不了,那就對不起,馮永不喜歡留後患。
能救你,自然也能殺你。
大不了讓樊阿動點手腳,就可以讓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覺。
馮永帶著趙廣和李遺,沒帶關姬和黃姬,免得刺激到他這個病人。
走進到鄂順養傷的屋子,看到他正坐榻上發呆,離他遠遠地就找了個地方坐下,開口問道,「這幾天感覺怎麼樣?」
鄂順看都沒看馮永一眼。
「那日我在城頭聽你說,你是想要為高定報仇?所以才想盡辦法過來找關君侯的,對吧?」
大概是聽到了高定、關君侯這兩個敏感詞,鄂順終於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繼續發呆。
「其實我挺佩服你的,若不是你手上的兵力太少,說不定就要給我們造成不小的麻煩。」
鄂順這個樣子,馮永也不在意,他只顧絮絮地說下去,等把話說完了,如果鄂順還是這個模樣,那就讓他到地府里發呆去好了。
「而且我感謝你當時沒殺了呂功曹。」
呂凱是大漢功臣,而且在永昌那裡威望極高,有他在,大漢最南邊可以保持安定,死了的話就太可惜了。
「哦,忘了告訴你我是誰了。我叫馮永,你可能沒聽過我的名字……」
「我聽過,你是鬼王轉世,手下鬼將鬼兵無數,能招來雷電,平時生喝人血,生食人肉,每夜都要一百個女人陪睡。」
沒想到馮永的自我介紹還沒完,鄂順就再次看了過來,甚至在這些日子來第一次開了口。
馮永:……
老子還想著如何要讓你開口交流呢,沒想到你這一聽到我的名字就直接開口了,看來鬼王這個名號有點厲害啊?
馮土鱉心裡沾沾自喜,然後又」呸「了一聲,再厲害也不能要!太丟人了!
「但今天看到你這個模樣,卻沒傳說中那麼厲害,要是平時,我可以一個打你十個。」
鄂順繼續說道。
馮永:……
趙廣一聽,哪裡按捺得住,連忙呵斥道,「閉嘴!若不是兄長堅持要救你,誰會管你這蠻人的死活?早就被扔到山谷里餵豺狼了!蠻人就是蠻人,一點禮數都不懂。」
「那都是誤傳,我沒那麼狠毒……」
馮永渾不在意地擺擺手,止住了趙廣。
「不,你非常狠毒,南中不知多少人因為你的狠毒而號哭不止,不知多少人因為你狠毒而死去。」
鄂順搖搖頭,「我聽說,你們漢人都覺得你是一個非常狠毒的人。」
「那都是誤傳,誤傳知道嗎?」
馮永「嘖」了一聲,重複強調了一遍。
鄂順又轉過頭去不看他,沒有再說話。
「好吧,話題再說回來。我過來就是想問一問,你如何才肯放下仇恨,不再找關君侯報仇?」
鄂順眼中含著譏笑看過來。
「你看,高定已經死了嘛,人死不能復生。你就是報了仇,又能如何呢?而且我現在救你一命,大家互相扯平了,不行嗎?」
鄂順眼中的譏笑意味更濃。
「看來是不行。」馮永聳聳肩,「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一定要為高定報仇嗎?」
「高大王乃是我的大恩人,此生若不報高大王之恩,我鄂順又有何面目苟活於世?」
看來只要是和高定的有關的話題,就有大概率讓他開口說話。
馮永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哦,這樣啊。但高定已經死了,你要報恩,難道就只能想到這一種辦法嗎?」
「就是因為高大王死了,所以我才一定要殺了關興。」
鄂順垂下視線,聲音平淡,但卻帶著不容置疑。
「比如說因此連累到高定的妻兒也在所不惜?」
「你說什麼?!」
鄂順聽到馮永這話,猛地抬頭,第一次出現了情緒上的波動。
「高定的妻兒啊。」馮永看著高定,很無辜的樣子,「高定在卑水一戰,妻兒都落於丞相之手。當時丞相還拿妻兒來勸降高定,可惜高定寧死不降。」
「假設就算是你最後能報仇那又如何,難道你覺得高定的妻兒到了那個時候還能活下去?」
「高大王的妻兒當真還在?」
鄂順不顧傷勢,直接下了榻,激動地就要走過來。
趙廣「鏘」地拔出劍,喝道,「坐回去,沒讓你過來。」
鄂順聽了,乖乖地坐了回去,卻是伸長了脖子問道,「馮郎君此話可當真?」
「我騙你幹嘛?關君侯才剛剛返回錦城,這個還是他親口對我說的。」
「我能見他們一面嗎?」
鄂順面露渴望之色。
「憑什麼?」
看到鄂順這個模樣,馮土鱉終於抖了起來。
媽的讓你剛才愛理不理的模樣。
「你是敗軍之將,準確地說,如今你還是階下之囚,甚至還欠我一條命,憑什麼對我提要求?」
鄂順一愣,想了想,繼而一臉認真地說道,「我願意從此以後不再找關興報仇。」
馮永好笑地問道,「你還是沒聽清楚我的意思吧?你現在是階下囚,是生是死,皆是我一句話的事情,還有什麼機會去找關君侯?」
鄂順那張原本黝黑而又醜陋的臉竟然能看出微微的紅色來,只見他有些忍氣吞聲地說道,」對不住馮郎君……」
然後沉默了好一會,他才問道,「不知我要如何,才能見高大王的妻兒一面?」
「有什麼好見的?就算見了又如何?他們是賊酋妻兒,就算是沒死,日子肯定也不好過,你就是見了,能幫他們什麼?」
馮永卻是毫不留情。
鄂順聽了,臉色先是一怒,然後又變得黯然。
只見他低下了頭,身子在微微顫抖,似乎在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好一會這才抬頭看向馮永,面露懇求之色,「馮郎君,鄂順是個蠻人,生性無知,以前要是有無意中衝撞的地方,望你能多多包涵一些。」
「只求你能給個機會讓小人見高大王的妻兒一面,只要能知道他們是平安無事,小人就是以死謝罪,也是甘心情願。」
都已經開始自稱小人了,看來他當真是很關心高定的妻兒。
「你口口聲聲說要給高定報恩,怎麼如今又變成了一心求死了呢?」
馮永問道。
鄂順一聲長嘆,閉目不語,神情落寞無比。
此時就連趙廣都有些覺得他有些可憐。
在味縣城下,槃江岸邊,他都是見過鄂順的,此人無論如何,都算得上是一員猛將。如今竟然這般哀求,實是有些讓人嘆惜。
「我有一個辦法,你既不用死,還能讓高定的妻兒過得好一些,想不想聽聽?」
鄂順眼開眼,眼中亮光一閃而過,然後又想起此人的狠毒之名,眼中神采很快就暗了下去。
眼前這個郎君,雖然看起來和氣,但那鬼王之名,卻是實實在在用南中無數人的血肉築成的,又豈是易與之輩?
若是自己當真聽了他的主意,只怕就要被他吞得皮肉都不剩。
不過一想起高大王的妻兒還在漢軍手裡,也不知要受多少苦頭,鄂順咬牙道,「馮郎君只管道來,只要是小人能做到的,就是赴湯蹈火,雖死無辭!」
「沒那麼嚴重。」
馮永露出自認為好看的笑容,可惜在鄂順眼裡卻是猶如惡鬼的微笑。
「吶,我可以給你指一條明路,不過你要答應我幾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