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是好字,鐵畫銀勾中帶著一股凝重之意。
內容……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可是不要說呂凱,就是鄂順自己,卻是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堂堂一個君侯,怎麼感覺……好像不太正經的樣子呢?
鄂順問向呂凱,「你認識關興?」
呂凱搖頭,「不認識。」
「你不認識,又怎麼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
呂凱:……
「這個鄂順,是個人才啊。」
站在城頭上,看著城下的蠻兵雖然有些鬧哄哄的,但卻是鬧而不亂,馮永不由地感嘆了一聲。
「也就是個最基本的軍陣,哪裡算得上是人才?」
關興不屑地說道。
「我不是說這個。」
馮永看了一眼關興,指了指城下,說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也就是他帶的是殘兵,對味縣造不成威脅,若是人數能再多一些,那就是攻敵所必救,不是人才是什麼?」
李恢把滇池徹底穩定下來以後,味縣就成了屯糧之所,如今算是處於後方,正是南征大軍最為緊要的地方。
鄂順自槃江一戰,先是帶人突圍,趁著益州郡剛剛平定,還處於混亂之際,又利用蠻人在南中的獨特優勢,繞過滇池,重返味縣,頗有些避實就虛的味道。
若不是兵力太少,味縣只怕要有危險。
「馮郎這是起了愛才之心,想要降服這個蠻將?」
關姬在旁邊問道。
馮永一聽,連忙搖頭,「此人乃是勇將,三娘下去時,要小心為上。若是能陣前殺了他,那自然最好,降不降的,那無所謂,三娘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馮永雖不懂什麼領兵,但他知道一件事,生死搏鬥之間,哪能有什麼顧慮?
不管如何,先把對方干倒再說。
至於是不是過當……啊呸,我是說會不會下手太重,把鄂順弄死了,導致呂凱有危險,那都是後話。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瞬間,還要讓人去考慮下手輕重的問題,簡直就是故意幫對方殺人。
這時,只見城下鄂順帶著幾個人走到城下不足一箭之地的地方,開口喊道,「關興!我乃是鄂順,你可敢出城與我一戰?」
關興走到城牆邊,大聲笑道,「敗軍之將,何足言勇?你莫不是忘了被我一路追到堂郎山的模樣?」
鄂順聽了大怒,舉戟指著城牆,「那時若不是我受孟獲約束,身不由己,早就回頭與你決一死戰!自從你殺了高大王,我日日夜夜都想著要寢汝皮,啖汝肉。」
「如今我領兵而來,你卻縮在城內,可是怕了?」
黃舞蝶探頭探腦地看了一眼下邊,輕聲說道,「這蠻人敢靠得這般近,妾一箭就能射死他!」
「別亂來,你沒看到他身後還有兩個蠻兵看著的一個漢人麼?十有八九就是永昌郡的呂功曹。」
馮永連忙勸阻道。
「妾曉得輕重。」
黃舞蝶撇撇嘴,在後頭催促關興,「關君侯,你與他費那口舌做什麼?只管問他身後那人是不是呂功曹。到時妾直接衝殺過去,把呂功曹救出來就是。」
關興點點頭,又開口喊道,「我豈會怕了你這敗軍之將?我且問你,那永昌呂功曹,可是在你手上?」
「當然在我手上。」
鄂順揮了揮手,兩個蠻兵直接就把綁著的呂凱推到前面,「這個人是諸葛亮專門派了人護送到錦城的,我想他應該是個重要人物。你若想救他,就出城與我一戰。」
「若是贏了我,我鄂順不論生死,這姓呂的都會有人送回你們手上。若是你不出城,那可別怪我在這裡殺了他祭旗!」
「你且等著!」
關興回了一句。
馮永聽了,卻是有些皺眉,「關鍵是我們誰也不認識呂功曹,如今誰能確認他的身份?」
「不用確認。」關興回頭看著關姬,聲音緩慢而堅定,「不管他是不是呂功曹,我們都要殺出城去,由不得顎順此人在城下猖狂。」
關姬點了點頭,「小妹明白。」
說著就要轉身下城去,馮永心裡一緊,連忙喊了一聲,「三娘小心些!」
關姬回頭看了一眼馮永,笑了笑,輕聲安慰道,「放心吧馮郎,此人還傷不了妾。」
「好了快走快走!」
黃舞蝶心急地走了幾步,看到關姬還在婆媽,當下不耐煩地催促道,「多大點事!馮郎君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會保護好她的。」
說著她揚了揚手裡的弓箭,「妾這箭術,可是大人親手所傳呢,到時候真有什麼危險,看我一箭射死那蠻將!」
目送著關姬走下城牆,馮永轉過身來看了看關興,只見他神色平靜,仿佛關姬只是出去逛一圈就會回來,而不是替他去拼命,當下不由地有些惱火,「你就一點也不擔心?」
「擔心什麼?」
關興看著城下,頭也沒回,淡淡道,「當年我與三娘從荊州逃回蜀地,日夜都有追兵,那時我們兩人還都受了傷,差點就性命不保。難道如今這情況還比那時危險?」
「三娘自回到蜀地,為了報仇,沒日沒夜地苦練武藝,你根本就不知道那時的她有多瘋狂。」
關興說到這裡,這才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馮永,「也就是遇到了你,她才變得收斂一些。若不是因為她鍾情於你,你以為她會是現在這個模樣?」
「三娘乃是將門之女,」關興又轉過頭看向城外,聲音漸漸變得有些沉重起來,「更重要的是她姓關。關家之恥,關家之恨,若不雪洗,又何以能釋懷?」
馮永心頭一顫。
想起三國殺里關姬的一句台詞:殺了汝等,也難平胸中之恨!
原來,這不是臆想出來的,是真的?
關興指了指下頭,說道,「若是她連這點場面都要怕,又如何對得起她這個關姓?」
這時,味縣城門找開了,關姬和黃姬領著一部人馬出得城來,在城下擺開陣勢。
馮永手頭僅有的那點部曲裹在鐵盔甲里,把她們兩人緊緊地護著。
就算是真出了什麼意外,憑這些部曲,除了鄂順,想來這些蠻兵還沒辦法傷得了他們。真事有不諧,他們也可以把兩人給救回城裡。
「你們是何人?」
鄂順擺好陣勢等了半天,沒看到關興出城,反是看到了一個桃花一樣漂亮的年輕男子和一個女人領著人出城來,還以為自己受到了欺騙,當下喝問道。
「我乃是關家三郎關索是也。」關姬上前兩步,開口說道,「想要與我家兄長對陣,得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
「好!關興殺了高大王,那我就先殺了他的兄弟,也算是報了一仇!」
鄂順聽了,大喜道,「殺了你,我看關興出不出來。」
黃姬等了好一會,也沒聽到關姬介紹自己,連忙跟著搶道,「我乃是關……關郎之妻,鮑三娘是也!殺你何須用關君侯親自上陣,看我一弱女子就能擒你!」
南中蠻人部族有不少還是處於母氏社會,女人才是當家作主的人,鄂順倒也沒有看輕婦人之意。
只是上陣殺敵,他卻是從未見過女人,於是大笑道,「沒想到關興竟是此等懦夫,讓女人替他出戰,他都不敢出來!」
關姬大怒,「休得辱我兄長,看我如何殺你!」
說著舞著手中的長刀直撲向鄂順而去。
黃姬一聽鄂順這話,心想我本還想著拿什麼藉口與你打鬥,沒想到你卻是自己送了一個過來。
當下也不甘落後,大聲喊道,「你竟敢瞧不起女子?看我如何教訓你!」
然後也舉著長刀撲了上去。
鄂順大喊了一聲,「來得好!」
揮起手中的方天戟,虎虎生風,直接就劈了過去。
一般使用方天畫戟者必須力大,戟法精湛,才能發揮該兵器的優勢。
在熟練以後,既可以和重兵器比拼力氣,也可以和輕兵器,矛、槍、刀比拼招式技巧。
鄂順天生力大,看到關索身材嬌小,心生輕視之心,想著直接來一個先所奪人。
關姬卻是毫不畏懼,竟是硬生生地受了鄂順這一戟。
只聽得「當」地一聲巨響,火星四濺。
鄂順占了長兵器和重兵器的便宜,但看起來關索卻是沒吃半點虧。
鄂順不由地吃了一驚。
還沒等他再行變招,只見關索手中的長刀架開長戟,又如翻起潑天巨浪,刀光閃閃就像白龍狂舞,直奔著他的門面而來。
旁邊的黃姬慢了一步,此時恰恰趕到,又陰又狠地往他的腰間劈去。
鄂順一招不慎,當即嚇了個渾身冷汗,連忙後退。
關姬黃姬得理不讓人,又是欺步上前,竟是把一員猛將一下子就逼得手腳大亂。
「我去!這麼厲害!」
馮土鱉在城頭看著,只見那個自己還以為是王者的鄂順,有好幾次都差點被兩女生劈了。
「三娘與那黃姬,雖然見面就打架,但打多了,默契也出來了。而且她們兩人都不比鄂順差,若不是鄂順占了長戟的便宜,此時應該就已經被拿下了。」
關興雲淡風輕地點評道。
馮永古怪地看了一眼關興,開口問道,「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關興不語。
同時心想,鄂順能與興武打個旗鼓相當,如果三娘和黃姬一起上,哪是他所能應付得了的?別說是他,就是全大漢也沒人能應付得了啊!
心頭剛想到這裡,只見底下的三人打了才三十來個回全,鄂順終於一個不支,直接被關姬當中劈了一刀,雖然鄂順及時後退,但仍是慢了一步,差點就被當場剖腹。
那邊的蠻兵們看到鄂順不妙,終是按捺不住地一聲吶喊,直接就衝過來,要把鄂順救出去。
「上啊!」
黃姬滿臉地興奮,大喊一聲,「兒郎們,跟我殺!」
漢軍一看到蠻兵們沖向三人,那還了得,連忙也衝殺了過去。
於是城下開始一片混亂。
王平早就是城門那裡等著接應,一看外頭混戰已經開始了,當下一著急,直接領著人馬就沖了出去。
鄂順本以為自己就算是打不過關興,至少也能和他打個平手,他還想著,尋找機會,與關興同歸於盡。
沒想到關興人還沒出城,自己就死裡逃生了好幾次,如今一旦混戰起來,別說是自己,只怕是所有人都跑不了。
黃姬不知什麼時候抽身出戰局,回頭從部曲手裡拿過自己的弓箭,「嗖嗖嗖」,三矢連發。
呂凱身邊的兩個蠻兵直接就被射翻在地。
還有一支箭直奔鄂而去!
在這種情況下放箭,有極大的概論會傷到自己人。
但黃姬藝高人膽大,射出的箭角度極是刁鑽,鄂順與關姬纏鬥就已經要聚精會神,哪裡還能分得出精神察看這一箭?
當下只聽得他一聲悶哼,大腿直接就被黃姬的鐵矢射穿!
然後關姬一刀下去,又劃傷了他的胳膊,再一腳踢過去,鄂順高大的身材就轟然倒地。
「鄂順死了!」
黃姬歡呼一聲,扔了弓箭,抄刀又衝過去。
蠻兵一看他們心中的戰神倒地上不知死活,當下終於慌亂起來,也不知是誰最先吶喊一聲,開始潰敗。
「贏了!」
站在城頭緊緊地盯著下頭戰事的馮永那高高懸起的終於放了下來,握起拳頭大喊了一聲。
關興看了一眼又蹦又跳的馮永,眼露不屑,這只是一場小戰事而已,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追趕潰兵,就不用關姬操心了,王平已經開始接手戰場。
關姬早早派人把呂凱護送出戰場,免得受到誤傷,又下令把倒地不起的鄂順拖回城裡。
按她以前的脾氣,劈傷鄂順的那一刀,她是直接就要殺了鄂順的。不過聽到馮郎的口氣,好像挺欣賞這個蠻將,所以她才故意劈歪了,傷了他的胳膊。
不過即便是如此,鄂順手臂也是血流如注,再加上她踢的那一腳,常人若是受了,只怕當場就要咽氣。
鄂順在倒地後還掙扎了幾下,後來卻是一動不動,也不知死了沒有。
馮永跑到城門去迎接關姬,雖然在上頭沒看到有人傷了關姬,但後來一片混亂,誰知道有沒有可能受傷?
看到關姬後,連忙上下打量了一番,急聲問道。
「沒事。」
關姬臉色雖然有些潮紅,微微在喘氣,但這只是剛才拼殺還沒緩過來。
「妾身上穿著馮郎打造的盔甲呢,那些蠻兵兵器簡陋,怎麼可能傷得了妾?」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馮永連連說道,然後又看了看外面,奇怪地問道,「那黃姬呢?」
關姬面露古怪之色,「她覺得殺得不過癮,跟著追那些潰兵去了。」
果然是個真正的女漢子啊。
「呂凱謝過關將軍救命之恩。」
這時,只聽得旁邊有一個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