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能在許勛面前提辣個男人的名字的人里,並不包括他的大人。
許勛覺得大人有些杞人憂天了。
錦城多好?
錦城裡的各位郎君公子說話超好聽的,大家都是彬彬有禮,就算是彼此看不對眼,也就是不相往來罷了。
大家都是勛貴之後,身份那麼高貴,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個土鱉而互相下黑手?
最多最多,他以後不再去玉瑤閣見雲衣容娘子就是了,為什麼一定要讓他去跟那個土鱉認錯?
然後許慈又是一巴掌扇過去,罵道你懂個卵!
會不會有人為了討好馮永而去搞自己的兒子?
許慈覺得這根本就不需要懷疑。
從南陽跑到交州,再從交州跑到蜀地,又一直在官場打滾,許慈對人性的認識再是清楚不過了。
以前大夥都是窮鬼,就算是各家裡的主事人,能掌握的錢糧都沒多少,更別說底下的那些郎君公子們。
大家擠在錦城裡,都算是外來戶,沒根沒基的,誰不知道誰的底子?
再加上先帝夷陵之敗,傷了多少勛貴的元氣?
大夥就算再怎麼爭,又能得多少好處?
這並不是說眾多的勛貴功臣們有多麼團結。
而是相爭沒什麼好處,還不如一致對外,想些法子從蜀地的大族人家裡搶食來的好處大。
丞相打壓蜀中世家,為了能維持大漢的穩定是沒錯,但也未必不是為了安眾多勛貴之心,讓大夥多一口吃食。
最明顯的一個例子,還是要提自己這個白痴兒子犯下的事。
看看去年張家小娘子的親事一出來,錦城多少人家挖空了心思想要與張家結親?各家郎君公子在底下你爭我奪的事情還少嗎?
甚至遠在漢中的馮永就因為與張家小娘子的聯繫緊密了一些,連喜好定過親的女郎那等惡習都被人扒了出來,同時又被安上了一個心思狠毒之名。
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還不是因為娶張家小娘子的好處夠大?
為什麼許慈自己連族中的女郎都能送到南鄉去,同樣還不是為了好處?
只要有足夠的好處,同為功勳之後,有人撲上來咬自己這個白痴兒子,那根本就不是個事。
興漢會手裡掌握的好處大不大?
為了這些好處,值不值得搞殘自己這個兒子?
這個根本就是不用回答的問題。
自己這個中宮的屬官,又不是什麼山頭人物,更何況如今中宮的收入,全部都是靠著內府。
而內府的那些進項,哪一樣不是跟馮永有關?
這特麼的!
這麼一捋下來,許慈發現,馮永要搞自己這個兒子,當真是不費一點功夫,只要透露出一點意思就夠了。
底下自有人會給他辦得妥妥貼貼。
而自己未必有法子護住他。
如今丞相遠在南中,中宮最大的倚靠當然就是陛下和皇后,但陛下和皇后如今天天在數著毛布票子玩——毛布票子歸根到底還不是馮土鱉手裡流通出來的?
自己撞上去找馮永的事情,和找死有什麼區別?
沒想到這個白痴兒子竟然還敢在興漢會面前擺清高?
當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
想到這裡,他又扇了許勛一巴掌,喝道,「明天清早就給我出發,幫老夫送封信李都督的郎君!」
許勛去南中找馮永,自然不能說是因為怕被錦城興漢會的後備會員搞殘廢才跑出去躲避。
所以要找一個藉口。
記得去年的時候,李遺還曾找上門來,想要通過自己與交州士燮的交情,打聽一下當年張長沙及其後人的下落。
雖然當時自己並沒有當場答應下來,但也看在李都督的面上,同樣沒有當場拒絕,只說了這需要耗費時日。
而且自己離開交州日久,誰知道那交州士燮願意不願意認自己這個故人。
後來證明士燮還是很念舊情的。
如今正好拿來當自己這個兒子去南中的藉口。
與此同時,張星彩正站在皇宮的最高處。
從這裡,可以看到皇宮外邊那條喧鬧的朝官道。
可她的心思,卻全然不在眼前那些喧鬧之上,她更想看到那遙遠的南中,想看看此時的馮永,究竟是何等模樣?
只聽她在喃喃自語道:
「一計能使漢中日漸繁盛,一言能令南中萬蠻驚怖。」
「一呼而百應,一聲令下,便能驅使錦城數不清的勛貴之後,為之踴躍奔走,生怕落人之後。」
「看今日之馮永,足可窺探當年鬼谷子弟子孫臏、龐涓、蘇秦、張儀等人之風采矣!」
「一笑則而天下興,一怒使諸侯懼,原來這就是真正的山門子弟之能麼?」
「怪不得當初丞相都要親自前往見他一面。」
秦皇漢武之前,山門的前身,諸如陰陽家、名家、農家、小說家、縱橫家、兵家、醫家等等,還沒有像如今這般,把自己藏在那深深的迷霧中。
那時的山門子弟,仍是大大方方地行走在人世間。
他們當中,出了無數的能人異士。
比如傳說中那個神秘的鬼谷子,一生雖然從不出仕,也極少有人見到他的真面目,但他所教出來的弟子,如孫臏、龐涓、蘇秦、張儀等人,無一不是攪動天下風雲之輩。
再比如陰陽家騶衍的五德終始說,如今仍影響著天下人心。
張星彩作為大漢站在大漢最頂端的人物之一,她更能清楚地看到馮永所作所為對大漢產生的影響。
此時的張星彩,終於有些理解秦皇和孝武皇帝的想法了。
山門之能,實在是有些太過於恐怖了。
上能達朝廷,下能至市井,皇室百姓皆受其影響。
若是不對這股力量加以控制,沒有哪個上位者會感到放心。
把這股力量掌握在自己手裡,它就是一股強大的助力。
若是它為別人所用,那就會讓自己寢食不安。
那麼,如今馮永這個山門子弟,究竟能不能完全為大漢所用呢?
丞相大概是可以掌握住他的,畢竟丞相與山門有淵源。
再加上讓趙廣等人以義結之,還有關姬以情絆之,故這才有如今大漢的變化。
但丞相已經四十有餘了,而馮永,還不到弱冠。
張星彩眼光看向那遙遠的天際:那丞相之後,誰有把握能掌控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