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明白對方來意後,馮永卻是笑了,連連擺手:「長者卻是想多了,蠻頭此物,雖說比蒸餅可口些,卻也是要小麥去殼磨成麵粉後方才可做。若駐軍所在,倒是可以做來當吃食,若是行軍,卻是萬萬不可行的。」
來人頓時一臉失望,想到自己此次巡視四方各郡縣,一是訪各地遺賢,為國舉才,二是看夏糧收成,以備饑荒,三是防有人趁動盪之機鬧事。
如今看來這多數地方上有名的賢士只會高談闊論,胸中卻實無一策,真真是讓人失望,這益州閉塞之地,賢士實比中原與江東少了很多。
倒是今年夏糧大熟,百姓無饑饉之憂,讓人放心不少。不然先帝剛駕崩,已引四方動盪,如若糧食再歉收,只怕蜀中危矣。
「小哥且坐下,待我先來問幾句。敢問家中良田多少?耕牛幾何?今年收成如何?」來人雖然看起來身份尊貴,但看起來卻是隨和,毫不避諱地席地而坐,招呼馮永在他對面坐下,溫聲問道。
馮永看了對方一眼,心想難不成這就是官員下鄉訪問民情的古代版?不錯嘛,至少沒有後世的前呼後應,也就一車一仆。
「回長者的話,家中有三百畝旱田,兩百畝水田,耕牛兩頭。今年收成嘛……」馮永有些尷尬,笑了笑,「實不敢相瞞,小子對田畝之事,實是不甚熟悉。」
「嘖!」來人不滿意地看了一眼馮永,訓斥道,「農耕之事,一家之根基,一國之根本,汝身為一家之主,竟然如此不上心,真是大不該!觀你年紀尚輕,想來這田莊乃父輩所遺,竟是如此不珍惜,豈不愧對先輩?」
哎呦臥槽!這畫風轉變得好快!你特麼的哪來的啊?這麼大口氣?我和你很熟嗎?憑啥來教訓我?
馮永一臉懵逼,在古代官員都這麼牛逼麼?看不慣的事情就可以隨便在大庭廣眾之下教訓別人?
卻不知他自己本身根本就是一土鱉,根本不懂得人家古代官員對勸課農桑的重視,勸課農桑勸課農桑,「勸」字後面還有一個「課」字,意思就是勸說了要是不聽,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是是是,小子慚愧。」馮永低頭認錯,沒辦法,古代沒人權,他雖然不知道這官員為何能如此理直氣壯地教訓他,但卻也知道民不與官斗的道理。
「我雖不能說是對此地了如指掌,卻也走過五六回。以前從未聽說過有甚馮姓之田莊。你是何時來此購地的?」說教了一番後,來人突然轉口一問,同時懷疑地看著馮永,此人莫不是哪個大家庭出來的?所以才放了一塊莊田給他折騰?
還真是查戶口啊!老子這地可是皇帝賞的,來歷光明正大。看著對方一副懷疑自己惡霸強占土地的表情,馮永怒了,別給臉不要臉哈!看你是個當官的,年紀又比我大,我才讓著你的,你再這樣,我就不能好好跟你聊天了!
「長者此言差矣!此田莊非小子所購,乃是先帝所賜。先父隨先帝征東吳,與傅將軍一起身歿。先帝憐憫,這才賜了這五百畝地。」
來人大驚,脫口而出:「竟是那個家破人亡的馮癲子?」
你這是怎麼說話的?你有膽再說一遍!哪個王八蛋給老子扣上這個癲子的帽子的?!
古代官員這麼無聊的嗎?一個小小的別督副將的家事,捅到皇帝老兒那裡就算了,還有人給人家兒子取外號弄得滿朝皆知算怎麼回事?莫不成是因為古代的娛樂太少了這才這麼無聊?
看到馮永臉色大變,對方知道自己失言,急忙連連拱手表示歉意:「原來竟是忠烈之後,失禮失禮!情急之下失言,誤怪誤怪!」
馮永一聲冷哼,趁機改跪坐為盤坐,(其實是他不習慣跪坐,跪得腿疼)指著不遠處的田地說道:「貴人問田畝之事,那小子不才,就說說這田畝之事。聽鄉里人皆說今年麥子大熟,畝產兩石半,人人歡欣。在小子看來,卻非是什麼值得高興之事。古人刀耕火種,一畝所得糧不過一石,今人火耕水耨,一畝所得糧兩石半,其中得多收糧者,一是去除雜草而盡力保糧苗,二是初種時多選飽滿糧種……」
試驗田畝產兩千斤的見過伐?後世里就是農民伯伯平常種地不來個畝產千斤的都不好意思出去跟人打招呼。如今一畝才收個三百多斤就高興得不成樣子,土鱉!真真是土鱉!
指點江山,激昂文字,口沫橫飛,嘩啦嘩啦地說了一大堆,有些口乾,轉過頭一看,這姓馬的傢伙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心下滿足,哼!怕了吧?被老子的博學嚇著了吧?
對方勉強換上一副笑臉,拱拱手:「小郎想法精奇,能想到他人所不能想,實是令人驚嘆。不過如今大病初癒,還是小心休息靜養身體為好。這夏日來臨,要多注意防暑氣,莫要讓烈日曬著……」
看來真是被自己唬住了,哼,古代人就是沒見識!
馮永指了指南方,說道:「今年雖是大熟之年,但要說無憂卻還說不過去,如今先帝駕崩,蜀中只怕要多事矣!別的不說,就說那南中之地,久有不臣之心,東吳得荊州之地,定窺蜀中,二者若是勾結,南中只怕要亂了……」
「好好好……」來人臉色已變得蒼白,眼中莫明地流露出憐憫,敷衍地抬手,「郎君真乃大才也!今得聞君一席話,真是如久渴得飲甘泉。只是今日尚有要事,只怕不能多與郎君暢談,且有暇日,定再來聽君高見!」
只見對方匆匆行了一禮,起身倉皇而去。
沒意思,馮永砸砸嘴,想了想,這傢伙臨走前那眼光好像,似乎,帶著可憐?是吧?沒看錯吧?什麼叫想法精奇,能想到他人所不能想?這不會是拐著彎罵咱是神經病吧?馮永終於回過味來。
喂,有種別走,給我解釋清楚!這當官的心腸就是壞,拐著彎罵人。
「主君,如何?」侍者看著主人腳步急急而來,一臉的晦氣連連催促趕車,心下很是奇怪。
等車子重新上路後,主君這才嘆了一口氣,「本想是個賢才,沒想卻遇到個癲才!」
待那個莫明得像個神經病一樣的馬姓官員離開後,馮永又釣了一會魚,看看太陽已經偏西了,地里的農人開始收拾割好的麥子,整理成跺。
他拿起浸在水裡的魚簍,看了看今天的成果,滿意地點點頭,沒有污染的古代就是好,看看這野性,比起專門人工養殖給人家釣的魚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前世去過專門供人釣魚的地方釣魚,那魚傻不啦唧的,而且口感特差,一點垂釣樂趣都沒有。
馮家的房子就是莊子中心,五百畝地聽著多,其實在這個時代根本不算什麼.其中有兩百畝又是水田,可以和麥子錯開季節種水稻,旱田又是粟二麥一,粟麥又可以錯開季節,所以租種馮家的地其實也就是幾戶人家。
這個時候耕種實在太過於粗放,基本也就是剛種下的時候操心選個糧種,有條件的放把火燒一下後再用牛把地翻一下,沒條件地火燒完然後隨便拿個農具人工翻,最後撒種下去,之後就很少管理,一戶人家耕種一百畝地毫無壓力。
這種耕種方式,指望能收多少糧食?所以今年麥子一畝兩石半都算是大熟之年,人人感謝老天爺。
馮永覺得自己要是老天爺,指不定連一石都不給。馮永前世外出讀書前,一直在農村生活,記得小時候家裡也就不到十畝地,一家人一年到頭忙得團團轉,還伺候不過來。為什麼?無他,深耕細作四字耳。
看著衣衫襤褸的莊戶圍在莊子的空地上,手裡拿著饃饃,就著熬好的粟米飯,也就是小米粥狼吞虎咽,從小長成在紅旗下的馮永心裡突然一陣莫明的煩躁,MMP的,死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