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永洗淨了腳,穿回靴子,翻過那道丘陵,在那戶人家看不到的地方,只見李球已經在等著了。
「兄長倒是好雅興。」
李球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馮土鱉臉皮厚,卻是不在意李球的言外之意,呶了呶嘴,問道:「那戶人家,什麼來頭?」
「李。」
但凡來南鄉墾荒的,自然都是登記戶籍的,不是說你想來就來。
所以馮土鱉根本就不在意那個女郎說不說自己什麼來歷,他有一個當縣令的小弟,南鄉還有什麼能逃得出他的掌握?
聽了李球的話,馮永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道,「李家?那不是信厚的本家?」
「本家倒是不錯,但隔得有些遠了。小弟是南中李,他們是錦城李,和兄長住的倒是很近。」
和自己近的李家,只有一個李家六房。
「李家六房?」
馮永這回卻真是驚訝了。
李球點點頭,和馮永一邊走一邊說道,「那女郎,算是六房的嫡女,去年是李家拿出來與那廖公淵結親的,那小郎君,在六房中排行第六,是她的親阿弟。」
「那怎麼會落到這般地步?那李家,不怕被人笑話了去?」
嫡女嫡子,竟然被趕來開荒不算,還要親自下地,傳出去,怕不被人笑死?
「此事說來,還是與兄長有些關係。」
李球的神色有些古怪,「那李家六房與廖公淵聯姻,十有八九是為了漢中墾荒之事,畢竟當初那李太公可是親自來了漢中。」
「哪知才過不久,錦城那邊又出了變故,蜀中的大族對漢中竟是一點都插不上手。那六房與廖公淵的聯姻之事,好像也出了什麼變故……」
說到這裡,李球看了一眼馮永。
媽的,都說了坑得蜀中大族不能來漢中墾荒的那個事情和我沒關係,為什麼你們都認為是我乾的?
馮永「嘖」了一聲,心道這鍋看來死活是要背定了,也不知那些世家的小黑本本上記了自己多少筆帳。
「後來聽說,六房的嫡女就來了漢中,說是散心。」
明白了,看不出這還是一個有反抗精神的小妞,十有八九是不願意嫁,然後跑到漢中躲避來了。
「那也不至於這般田地吧?」
「當初要此女嫁給那廖公淵的,是大房的主意。」李球低聲地說了一句,「原本六房對此事就有分歧。」
又是一個旁枝搞不過宗房的事例。
這讓馮永想起了那個具有反社會心理的何忘,點了點頭,心道估計是這六房擰不過大腿,又不想嫁女,只好搞了這麼一出苦肉戲。
這一切好像也說得過去,可是馮土鱉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些事,信厚又是如何得知?」
「兄長莫要忘了,我那阿兄,可是與何家三房的娘子有關係的。而那何家三房,又與李家六房有姻親。」
馮永終於明白哪裡不對勁了。
何家三房何忘那兩父子,如今正在給諸葛老妖當狗,隨時準備著要反咬李家。
而廖立這個背叛了自己勢力方的傢伙,還要跟蜀中的世家沒羞沒臊的勾勾搭搭,諸葛老妖怎麼可能放過他?
好像他快要被查水錶,然後全家被流放到汶山去放羊了吧?
偏偏這個時候作為何家三房的姻親,李家六房的人要悔婚,這麼靈敏的嗅覺,是巧合嗎?
打死馮永他也不信。
別忘了,廖立是全家被諸葛老妖一波流,罪名是誹謗先帝,疵毀眾臣。
可是像李嚴呢,要挾諸葛老妖,欺騙君上,耽誤北伐等等,卻只是被免官,還能回家養老,而且諸葛老妖翻手就提拔了他的兒子作為補償。
這兩者待遇,簡直天差地遠。
在廖立翻車前,誰能想到諸葛老妖會對廖立下這麼大的黑手?
馮土鱉想到這裡,回頭看了一下丘陵那邊的方向,好像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陰影在隱隱約約地飄蕩,讓他心有淒淒。
這種事有可能嗎?
這是非常大的可能性好嘛!
諸葛老妖嘗從何家三房那裡嘗到了甜頭,再來炮製一番李家六房,那還不是輕車熟路的事?
不然區區一個李家六房,憑什麼去得罪廖立,又敢與宗房對著幹?
操!
諸葛老妖這個大漢丞相,當真是牛逼不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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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個流風回雪般的女子,突然出現在這裡,究竟是為什麼呢?
「對了,關姬呢?」
馮土鱉感到身上有些冷意,想起了那個甘願把百鍊鋼化成繞指柔的女子,心中突然有些想念。
「方才關娘子過來找兄長,看到兄長在田間耕作,又走了……」
馮永:……
李遺從丞相府里出來,看著錦城大街上人來人往,心裡不由地升起一股自得之意。
想那漢中,雖是荒涼,但自己兄弟幾人所做之事,無不讓人側目,又豈是窩在這繁華之地所能比的?
想想自家大人,好歹也是一方都督,用兄長的話來說,那自己就算是有背景而不單單是背影。
若是自己再爭氣些,做出一兩件大事出來,與那那盤在錦城裡的關張二人相比,未必就能差了去。
這般正想著,只聽得身後有人喊了一聲:「前面可是李郎君?」
李遺回頭過看去,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小郎正帶著討好地笑容,向著自己行禮。
「我道是誰,原來是黃家的郎君啊,不知黃郎君喚住我,有何事情?」
李遺說著話,眼中卻是不由地帶上了一股輕蔑之色。
那黃郎君卻是當作聽不出李遺那輕視的語氣,走了過來,笑著說道:「許久不見李郎君,甚是想念。聽說前些時日去了漢中,為朝廷立下了功勞,小弟想請李大兄飲上一杯,不知能賞臉否?」
「黃郎君好本事,如今朝廷禁酒,竟也能找得到酒喝?」
聽了李遺的話,黃郎君連連擺手,「不是酒不是酒,小弟如何敢公然違抗朝廷禁令?只是些聞著有些酒味的湯飲,不犯事,就在這邊上的肆樓里。」
「哦,那可得去看看。」
李遺一聽,心頭一動。
「李大兄請。」
黃郎君聽了,大喜之下,連忙伸手引路。
兩人進了肆樓找了個安靜的包間坐下,當場先叫湯飲,才又點了幾個菜。
「才離開這錦城幾個月,沒想到這肆樓竟然還能公然賣這等湯飲。」
李遺端起碗,雖然喝到嘴裡,根本沒什麼味道,但好歹能聞到些酒味,總比那白水好喝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