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星翻出了冬衣,看看阿母正坐在那裡看信,當下便抱著衣物,偷偷地跑到廂房屏風後面,準備試試馮郎君送過來的新衣服。
張夏侯氏沒注意到小女兒的動作,她看完信後,露出深思的神色,也不知在想什麼。
張星穿好衣服後,跑出來炫耀了一句:「阿母,這羊毛衣,當真是暖和,可比披著裘衣舒服多了。」
張夏侯氏這才驚醒過來,看向女兒,見她的外衫已脫去,換上了一件白色的衣服。
「這便是漢中新出來的羊毛衣麼?」
張夏侯氏走上前,仔細地看了看,再摸了摸,只覺得這羊毛衣當真是厚實,「果真與送來的上一件大不一樣,這可比那件好多了。」
雖然她沒穿在自己身上,可是光憑手感,就覺得當真是冬日裡的保暖佳物。
看到這羊毛衣,再想起剛才馮郎君信中所說的話,她沉吟一下,說道:「四娘,我記得你好久沒見過你阿姊了吧?過兩日,我帶你去皇宮裡看看你阿姊好不好?」
「好啊好啊!」張星拍手嬌笑道,「阿母也去嗎?」
「嗯,這回阿母跟你一起去。」
「那太好啦,阿姊肯定會很高興的。」
張夏侯氏摸了摸小女兒的頭,笑了笑,不說話。
「這個豎子!」
諸葛亮狠狠地把手裡的書簡砸到地上,站起身來,來回走了幾次,嘴裡又罵了一句:「豎子,當真是豎子!他究竟想要做什麼?氣死老夫了!」
「幼常,你說說,他究竟要如何,才能安安份份地不要再給我鬧事?嗯?難道非要老夫把他收拾一頓,他才甘心?」
諸葛亮咬牙切齒道,想了一想,又極是不甘心地再罵上一句:「這個豎子,當真是氣死我了!」
馬謖笑了笑,上前把書簡拿起來,重新放到案几上。
「丞相息怒,那馮明文再如何,也只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郎,受了這般委屈,若是再不鬧點事情出來,丞相只怕又要擔心他是不是心志消沉了。」
這個馮明文,在丞相心中,當真是分量極重。
當初聽說他想離開錦城去漢中,丞相還擔心了好一陣他是不是心灰意冷了。
甚至在他離開錦城後,還時時派人暗中跟著。
後來聽說羊毛之事,雖然丞相表面沒有說太多,但作為他的弟子,又如何不知丞相心裡的喜悅?
那時丞相一天裡可是踢翻了好幾次門檻呢!
「他鬧出這般事,便算得上是品性有虧,如何能牧守一方?」
諸葛亮長嘆一聲,「每每想安排他職位,總是要折騰一番,我便是厭煩他這一點。這般才華,為何就不能踏實一些?」
「此事,又無多少人知曉,丞相何須擔心?」
馬謖自然知道丞相說的是什麼事。
如今的沮縣,因為收羊毛的關係,已經漸漸成了一個與胡人交易的場所。
現在逐漸入冬變冷,胡人大多已經散去,但那裡本就是漢胡雜居之地,所以也有胡人半定居在附近。
雖然如今沒法大量收羊毛,但總還是有些零星的胡人過來。
漢中冶監丞黃皓,前些時日私自去沮縣與胡人交易,被武興督何忘抓住,鬧出了好大一番事情。
此事報到丞相這裡,讓丞相大是惱怒,報與宮裡知曉的同時,直接就判了他一個死罪。
再後來接到李遺的公文,這才知道是這黃皓找了馮明文麻煩,被馮明文設計了一次。
死罪已經判了下去,而且那黃皓本是黃門,如今出了宮外,得了一點權勢,便如此大膽,就算是罪不致死,也是要重罰的。
宦官亂權,乃是大忌。
而其所作所為又確是該死,所以自不會更改。
但那馮明文有恃無恐的模樣,卻也是同樣是惹得丞相大怒。
「無多少人知曉,那也是有人知曉!」諸葛亮悶哼一聲,「那何家三房剛剛投靠過來,若是看到我如此徇私,又如何能心服?」
「這豎子!當真是讓人頭疼。」
諸葛亮又是嘆了一口氣,說道:「雖然此子所為,是惱怒宦官亂權,情有可原,但做法卻太過陰損。那羊毛之事,他是立了大功的,本該獎賞,既然他不願意要,那便罷了。」
「壓一壓也好。」馬謖再次寬慰丞相道,「他年紀尚小,若是當真讓他做了那南鄉縣令,只怕讓人覺得太過。」
「漢中荒涼,那南鄉縣又是剛分出去的新縣,本就沒什麼東西,且讓他去那裡胡鬧一番,又礙什麼事?」
諸葛亮卻是不同意馬謖的說法,「再說了,那廖公淵,未至三十,便當上長沙太守,不是更過嗎?當時長沙可是重鎮,太守更是重臣之位。」
「只是可惜,這豎子自己折騰,又把這職位弄丟了。」
諸葛亮咬牙道,「我當真是懷疑,那豎子是因為提前知道自己要成為縣令,這才故意這般。」
「提前得知?他又如何提前得知?」
馬謖有些驚訝道。
諸葛亮又是悶哼一聲,沒有說話。
如何提前得知?當然是因為自家細君寫信說的。
當時他立了大功,偏偏又因此惱了魏文長,以致魏文長跑去他那裡鬧了一番,讓他受了不小的委屈。
作為公正嚴明的丞相,雖然看不慣這傢伙,但肯定也要賞他的嘛。
再加上自家細君又擔心他年少,容易激起血氣,這才在給他的回信里提前透露了一下準備獎賞他的事情,哪知……
唉,這家國大事,果真是不能與婦人說。
諸葛亮又是長嘆一聲。
張夏侯氏作為皇后的阿母,申請入宮看望女兒並不是什麼難事,再說了,皇后如今懷孕,正是需要有經驗的婦人陪伴,作為生過幾個子女的張夏侯氏正是最好的人選。
「阿母快一些。」站在庭院裡的張星提著裙裾,脆聲喊著。
自馮郎君去了漢中後,她就沒藉口去馮莊了,去皇宮又重新成了她的首選玩耍之地。
「好啦好啦,」張夏侯氏終於從屋裡出來,「你怎的又不披裘衣?凍著了怎麼辦?」
「不披啦,披上好悶熱。阿母我跟你講,這羊毛衣很暖和的。」
張星搖頭晃腦,得意地說道。
這兩日已經不知聽她說過多少回了,但那時只是在房內,自是不用擔心著涼。
這回可是要出門的,所以張夏侯氏並不放心,上前伸手探入裡層,只覺得果是暖熱,這才點點頭,說道:「便是不穿,也要帶上,待覺得冷的時候再穿上。」
當下便吩咐下人把張星的裘衣帶上,這才領著她向府外走去。
走到府外等候的馬車前,張星不需人扶,自己逞強正要爬上去,誰知突然覺得肚中有些不舒服,手腳不穩,一下子就跌到地上。
張夏侯氏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起她,問道:「四娘可曾傷著了?」
「阿母,女兒肚子有些難受。」
張星臉色蒼白,捂著肚子說了一句。
「怎麼會肚子突然難受?」張夏侯氏嚇得魂飛魄散。
張星咬了咬嘴唇,看了看四周,抱住張夏侯氏的脖子,在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帶著哭腔說道:「阿母,女兒……女兒想更衣。」
張夏侯氏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