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7章 貯青料

  不過被趙廣拉過來一起看熱鬧的王訓就有些臉色發苦,這裡一個是自己喊兄長的,一個是自家大人,也不知夾在兩人當中,自己究竟應當怎麼做?所以覺得尤是尷尬。

  「我記得當時王將軍是為同僚所嫉,又不願意讓當時在諸冶監子實為難,這才告了假,對吧?」

  王平一愣,心想不是你叫我告的假麼?怎麼如今從你嘴裡說出來,就變了味?

  「唉,當時朝廷令諸冶監製八牛犁,事關漢中屯墾大計,子實身為諸冶監監丞,實在是不堪眾人之擾。那時就連王將軍都跟受累不少,為了此事,竟然被同僚所嫉,沒成想王將軍寧願告假也不願意違背朝廷法度,當真是可敬可嘆!」

  馮永一副欽佩不已的神色看向王平。

  此話一出,不但是王平,就連趙廣和王訓都張大了嘴。

  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等厚顏無恥的說法?

  王訓為諸冶監監丞時,確實是不堪眾人之擾,王平確實也是被同僚所嫉,可是告假之事,不正是眼前這人指使的嗎?怎麼到了這時,反而是成了可敬可嘆之事?

  馮永卻是不管門口兩人的神情,拿起包好的物件,走到王平面前,遞了過去:「此時還要煩累王將軍一事。這包裹里,有一紮羊毛,有一塊羊毛布,還有一封信,請王將軍給丞相送去,一定要親手交給丞相。」

  王平站起來接過馮永遞過來的東西,有些不知所以。

  「辛苦王將軍了。」馮永行了一禮,「只是他日見到丞相時,莫要忘了今日我所說的話。」

  王平微微一愣,心想這馮郎君,看起來是話中有話啊!

  不過他終究是心思縝密之人,聽到馮永此言,便又把剛才的話回想了一遍,確認沒有遺漏,這才點點頭:「某必不會忘。」

  馮永點點頭,對王訓說道:「子實,王將軍此去事關重大,所以最好還是儘快出發。你與王將軍去備好馬匹乾糧,也好送送王將軍。」

  王訓木然地抱手行禮,他的三觀,正在被重新刷新。

  當然,這個兄長,總是在不斷刷新他的觀念就是了。

  馮永當年上大學的時候,曾學過一門課程,名為拓撲學,實為CAD製圖。

  當年的教授用了整整一個學期來教學生們如何用CAD把某個地區各種關係結合為一體,比如說道路,海拔,礦產,人口等等,然後再把這些關係用不同的方式畫出來。

  而那個教授所用的某個地區,恰恰就是以漢中地區為藍本。

  馮永那時整整畫了幾個月的漢中地圖,畫得快要吐了。

  那個教授偏偏又是一個極為認真的人。他的課程,期末不用考試,平時也不留有作業,但是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你每節課都要跟著他把作出的圖在自己電腦上畫下來,然後保存,並且學會這些畫圖步驟。

  他的課程,每一節都是連貫的,每一節課都會有不同的內容。

  他的下一節課的開始,必然是以上一節課畫好的圖作為基礎開講。只要你敢漏掉一節課,後面一節課你就有很多地方不明白人家在講什麼。

  最噁心的是,到了期末,他就會給每個人發不同的地方地圖,讓你把拿到手的地圖按他這個學期講過的方法,全部用CAD作出詳圖來。

  這是一個學期唯一的一次作業,作出的圖,達到標準,就算學完了這個科目,達不到標準,等著下學期掛科重學吧!

  這一招不知道坑了多少平時不認真聽課的學生,更不用說是時來時不來的逃課學生。

  馮永那一次也差點被坑得掛了科,由於時間過於緊張,他交上去的圖不是教授要求的格式,不過由於教授看到他的圖做的還不錯,就發回來讓他重新改個格式,最後才讓他過了關。

  所以說,漢中對於馮永來說,其實比錦城那裡更讓他覺得熟悉,畢竟那可是自己當年畫了好幾個月的地方。

  他記得當年教授最開始描述漢中盆地的說法是,北有秦嶺,南有大巴山,中間是漢水沖積而成的漢中平原,往東可沿漢水而下到達荊襄之地,往西可出祁山而窺視涼州,為漢家的發祥地。

  馮永也正是因為這個,才知道了漢中北邊有秦嶺阻擋了呼嘯而下的冷空氣,使它進入冬天的時間比較晚,而且全年氣溫也比較暖和。

  很幸運的是,趕到漢中的時候,馮永抓住了漢中秋天的小尾巴。

  休息了一天之後,馮永就開始分配任務。

  半枯半青的草遍地都是,牛羊敞開了肚子死命吃,一個個吃得肚兒滾圓,同時有幾個牧民在看著,不讓牛羊亂跑。

  最壯觀的是野地里一群人在拼命地收割著草料,割好的草摞成一堆又一堆。

  此時的馮永,正站在齊人高的深溝前面,看著下面的人正用木頭把溝底和溝壁砸來砸去,務必要砸得密實。

  「兄長,挖這些深溝究竟有何用?」

  「貯青料。」

  「何謂貯青料?」

  「便是過冬時牛羊吃的草料,不過並非乾草,而是與那青草相似,牛羊極是愛吃,故叫青料。」

  雖然在陽安關已經聽過馮永講過一次,可是當親眼所見時,趙廣等人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如何能做到與那青草相似而不乾枯?」

  「溝底和溝邊皆要用枯草鋪蓋,再把那青草切碎,然後放入溝中,踩實。同時頂上須密封,不得讓雨水滲入。要給牛羊餵食時,便開蓋而取之。取完後,須得再次封死。」

  「如此便完了?有這般簡單?」

  馮永自信一笑:「天下世間事,本就不新鮮。許多事只是一層紙之隔,不必想得那般複雜。」

  「我原還以為,這茅草屋雖有破敗,但何用這般多的茅草?原來兄長是拿那些草料來做此事。」

  趙廣恍然大悟。

  當年馮永去搞那個軍民魚水情,其實也就是幫牧民們貯青料,以備牲畜過冬之用。

  那個滿嘴蹩腳普通話的老漢,指著那些塔狀的飼料青貯窖,對著馮永解釋說那就是牛羊過冬吃的。

  這玩意做起來很簡單,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把草料切碎,然後密封。

  不過這貯青料也講究原材料,因為草料的水份越多,糖份越高,那麼做出來的青料質量就越好,像馮永這般做的,最多也就是半干半青的飼料,遠不及後世。

  不過也幸好這只是試驗,根本不需要太高的要求。

  可惜的是這是個沒有塑料的時代,密封是個大問題,所以馮永也沒指望能像後世那樣,能保持百分之百的飼料不會變質。

  但是只要能達到百分之六七十能用,那就算是成功。

  粗放的時代,有粗放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