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5章 渡河

  第1246章 渡河

  河東為什麼是世家林立?

  因為自有史以來,這裡就是華夏文明活動的中心之一。【記住本站域名STO55.COM】

  它為什麼會成為華夏文明活動的中心?

  除了地理位置優越,氣候宜人,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它產鹽。

  不僅僅是人類,就算是野獸生物之類,都不能缺鹽。

  如果體內的鹽份長期得不到補充,就會四肢無力,精神衰弱。

  如果體內的鹽分低於一定的水準,就有可能會出現神經系統症狀並發腦水腫。

  如果腦水腫進一步加重,出現腦疝就會出現呼吸衰竭甚至死亡。

  而河東的鹽海,向來都是中原地區的鹽巴重要供應地。

  季漢收復河東之後,先是一巴掌把當地的世家大族打得差點腦溢血,然後又給人家嘴巴里塞了一把甜棗。

  現在都快要把當地的世家大族馴得跟狗一樣了。

  若不然,上黨的豪族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河東為什麼沒有一點反應?

  沒了河東世家的接應,偷運往東邊的河東鹽,自然就是日漸稀少。

  當然,要說絕跡肯定是不可能的,畢竟只要有足夠的暴利,總會有人願意鋌而走險。

  但不管怎麼說,從河東走私過來的鹽,比起以前來,最多也就是一成的數量,不能再多了。

  想要從某位姓石的前走私販子眼皮底下偷鹽,非大智大勇者不能為之。

  所以這幾年來,洛陽的鹽巴價格,一漲再漲,連殷實人家都感覺有些吃不消。

  司馬懿為什麼苦心謀劃這麼些年,就算是冒險出奇兵,也想著要跳出河南河內這個樊籠?

  就是因為糧草受自己人的鉗制,而鹽巴這種戰略物資又被季漢卡脖子,實是讓人難受無比。

  再不想辦法,那就真只能等死了。

  可以說,茅津渡這個古渡口,此時已經成了吊著河南河內這兩地最後一口鹽的要害之地。

  所以守在大河南邊的魏軍,一邊天天盼著對岸有船偷渡過來。

  一邊又時時嚴防對岸有船強渡過來,都快要整得精神分裂了。

  就在死守著函谷新關的魏軍,正對著後方望眼欲穿的時候,一支從洛陽方向過來的商隊,也正好到達了茅津渡。

  「喲,糜郎君?你怎麼親自過來了?」

  守著渡口的魏將,看到商隊的領頭人,有些吃驚,連忙上前,「這一次,莫不成又是什麼大物件?」

  糜十一郎聞言,對著魏將歉然一笑,看了看左右,也不解釋。

  魏將一看到對方這個模樣,立刻就醒悟過來,陪笑道:

  「是我多嘴了,糜郎君莫怪,莫怪!」

  糜十一郎又是展顏一笑,有若燦花,讓人望之而生好感,但見對方舉寬袖以行禮:

  「這一次,又要麻煩將軍了。」

  「不麻煩,不麻煩,恨不得糜郎君能日日過來呢!」

  畢竟糜郎君的商隊每來一次渡口,所接應的物資總是價值不菲。

  像什麼紅糖、蠟燭之類,自己這些軍卒,肯定是不敢染指的。

  只有洛陽的貴人們,才有資格享用。

  但鹽巴這種東西,只要糜郎君手指頭漏一漏,就已經足夠渡口的兄弟們糊家養口了。

  這位糜郎君啊,可真是個妙人啊!

  此人乃是大長公主府上的門客,與洛陽城的不少大戶人家有往來。

  平日裡又願意折節下交,就算是市井之徒也能坦誠以待。

  最重要的,是為人豪爽,十分的豪爽。

  渡口的守軍上下,莫說是看到糜郎君親自前來,就算他名下的商隊過來,都會十分高興。

  原因還是那句話:無他,豪爽,十分地豪爽。

  這不,在糜郎君與魏將行禮的幾息時間內,數張票子已經在糜郎君寬大袖袍的遮掩下,遞到了魏將手裡。

  魏將面不改色,無比絲滑把票子塞到自己腕甲里。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糜郎君,這一回,對岸大概什麼時候會過來?」

  收下了票子,魏將臉上的笑容就更燦爛了,主動詢問道。

  糜十一郎卻是含笑搖頭:

  「誰能說得准?這對岸過來的人,又不如我們這邊方便,可以隨時過來。」

  說著,他看向北邊,抬了一下下巴,嘆氣道:

  「或許拖延一兩日,乃至提前兩三日,都是有可能的。所以每次我們這邊,都得提前過來等。」

  當然,提前過來不僅僅是為了等貨,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是向渡口的守軍報備。

  免得對面送貨過來,反被當成細作。

  聽到了糜郎君語氣里的無奈,魏將卻是笑著勸道:

  「糜郎君何須這般?換個想法,只要還能接到對面送過來的貨,說明西賊啊,就不會想著要攻過來。」

  「所以這貨啊,早兩日遲三日的,有甚要緊?要緊的是,還能把貨送過來,那就算是很好啦,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聽到這個話,糜十一郎指了指魏將,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還是將軍會說話。」

  雖然身無官職,但此時,他也算是代表大長公主的臉面。

  面對眼前這位官職不算太高的魏軍將軍,倒也不用太過拘瑾。

  再加上兩人就算沒達到熟知的地步,但也不算陌生,私下裡偶爾說笑一番,無須過於顧忌。

  豈料面對糜十一郎所指,魏將卻是搖頭:

  「我可不是在寬慰糜郎君,我這也是在寬慰我自己呢。」

  說到這裡,魏將同樣也將目光看向對面,眼中帶著些許迷茫:

  「方才所言,其實也是我的心裡話,若是可以,我確實願意糜郎君與貴屬,能日日到這裡接貨……」

  這一回,輪到糜十一郎看出了對方的心理。

  他走上前,低聲道:

  「將軍無須多慮,依某看來,將軍方才所言,甚是有理,漢軍應當暫時不會從那裡過來的。」

  頓了一頓,他又繼續說道:

  「方才將軍問我,為何我會親自前來,其實告訴將軍亦是無妨。」

  糜十一郎左右看看,這才再次壓低聲音:

  「我聽說,太傅已是在北邊取得大勝,上黨已被光復,河東現在人心浮動。」

  「所以對面合作的人,趁著這個好時機,搞了一把大的,要運一大批貨物過來。」

  「我擔心底下的人接應不過來,所以這才親自過來盯著。」

  「哦?!」魏將一聽,眉頭一挑,有些驚訝地看向糜十一郎,「此話當真?」

  上黨光復,這是早就傳開的事情。

  但他不過是一個渡口的守將,還沒資格知道前方的最新消息。

  更別說河東如今仍被西賊占據,他到哪裡知道河東內部的真實情況。

  最多最多,他也就是從渡口過往的走私販嘴裡打聽一下表面的消息什麼的。

  就算是偶有看到疑似朝廷派往河東的細作,他也是半句不敢多問,生怕惹禍上身。

  所以此時從糜十一郎嘴裡,聽到河東人心浮動,他不由地有些半信半疑。

  糜十一郎看到他這副模樣,也不在意:

  「我這也是聽對面派過來的人說的,至於是不是真的,等他們的貨送到了,就知是真是假了。」

  說著,他又指了指身後那些他帶過來的夥計:

  「不過這等事情嘛,對於某來說,自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這不,我現在可是把能調動的人都調過來了。」

  魏將順著糜十一郎的手指看去,恍然似地說道:

  「原來如此。我說這一回貴屬怎麼來了這麼多人,有些人看起來很是陌生呢!」

  糜十一郎注意到了對方所看的方向,臉上的笑容不變:

  「不怕將軍笑話,這一回啊,我可是把家底子都帶過來了。看到沒,那位,就是我小時候就一直跟在我身邊的老人。」

  「除非是沒有把握的大事,我素來是不敢請他跟著出來。」

  魏將點了點頭,目光終於略過了此人。

  身在魏國,他自然明白,但凡有點底子的人家,都會養著一些客卿,以備在最關鍵的時候派上用場。

  他所注意到的那些人,以那位看似已過知天命的老者為首,腰間鼓囊,似懷利刃,皆帶著些許剽悍之氣。

  看來應該確實就是眼前這位糜郎君的家底了。

  不過他也沒有在意。

  不說這些人,是有長公主府背書。

  就算是其他人家的普通護衛,身上攜刀配劍,也是正常。

  畢竟大魏民間又不禁刀劍。

  民間這些普通刀劍,根本沒有辦法對付軍中的長槍硬弩,不足為懼。

  而且這位糜郎君也算是識趣,並沒有讓那些人靠近,只是讓他們遠遠地站著,以示避嫌。

  「若是此次當真遂了糜郎君的願,那我可就要提前恭喜糜郎君了。」

  糜十一郎臉上露出有些意味深長的笑容:

  「承將軍吉言,若是此次當真能得償所願,某定然要好好重謝將軍!」

  「哈哈哈……」

  此話一出,連魏將心裡都有些期盼起來,只願這一次,北邊當真能送份大禮過來吧。

  「哈哈哈……」

  兩人相視而笑。

  「糜郎君,對面還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呢,不如先入裡頭休息一番。」

  「唯恐壞了軍中規矩,連累將軍,某在外面搭個帳子就行。」

  「喛!糜郎君這不是見外了嗎?若是他人,那自然是壞了規矩,但糜郎君又不是外人!」

  茅津渡古已有之,渡口兩岸,皆有小土城,屢壞屢建。

  平時是管理渡口,以便抽取車船稅。

  戰時則是駐軍,嚴查細作。

  算是半軍半城,至於誰能進,誰不能進,自然是由守將自行量度了。

  糜十一郎臉上仍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神色:

  「呃,那,某這就,呃,多謝將軍了?」

  「請請請!」

  「容某先給下人吩咐一聲?」

  「應該的。」

  糜十一郎告了一聲罪,然後轉身向著方才所指的老者走去,儘量表現出自然的神態,話語卻是壓得極低:

  「韓老,我就先行入城,你且帶著人在這裡守候,待對面來人,記得儘快通知我。」

  韓龍瞄了一眼過處的小土城,有些擔心地問道:

  「糜郎君,要不,我陪你一起進去?」

  糜十一郎立刻拒絕道:

  「不用,莫說他們會同意,就算是同意,入城的人太多,他們說不定也會提高警惕。」

  「趁著他們現在沒有生疑,我們就按計劃行事,莫要多生事端,我且先進去查探一番就行了。」

  兩人說話不能太久,韓龍看到態度堅決,沒有再堅持,只是點了點頭:

  「郎君且要小心,若是有意外,記得要立刻發煙花信號,我就帶人殺進城去,定會把郎君平安帶回大漢。」

  糜郎君聞言,眼中閃過些許感動:

  「不至於到那一步。」

  韓龍想要搖頭,但又生生地忍住,免得被魏賊看出異樣:

  「老夫受中都護所託,定要守護糜郎君周全,故而小心一些,總是無錯。」

  「只有把糜郎君送回大漢以後,才算是完成承諾。」

  聽到中都護這個詞,糜郎君竟是恍惚了一下。

  多少年了?

  當年那個他,好像不過才是一校尉,如今竟已是都督大漢內外軍事的中都護。

  當年之事,似猶在不久之前,沒想到卻是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當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糜郎君?」

  「哦,無事。外頭的事情,那就託付給韓老了。」

  「請糜郎君放心,郎君也請注意自己的安全。」

  糜十一郎給了對方一個放心的笑容。

  安然潛伏在魏國這麼多年,難道自己還會栽在區區一個小土城裡?

  回到魏將身邊,糜十一郎歉然一笑:

  「這一次的事情,連某都有些忐忑,感覺有些把握不住,故而跟家中老人說得多了些,讓將軍久候了。」

  魏將一聽,舔了舔嘴唇,看來這一次過來的貨物,當真是不可小覷啊!

  想到這裡,他臉上的笑容就更是熱情:

  「無妨無妨,糜郎君,請。」

  「將軍先請!」

  從北邊走私過來的貨物,從來都是夜裡才到。

  這種做法,自然是儘量避開閒人耳目,也是想要把這生意長久做下去的意思。

  眼看著天色開始暗了下來,夜幕降臨。

  大河的對面,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個星點。

  「亮了亮了,是不是要來了?」

  「小聲些,快去稟報郎君!」

  站在南岸上的韓龍,立刻讓人也跟著點起早就布置的幾個柴堆。

  隨著火堆越燒越旺,不一會兒,河面上開始出現了小星點,然後星點似乎越來越亮。

  這些星點,有了南岸火堆的指引,無一不是如飛蛾撲火。

  這時,糜十一郎已經旋風般地小跑過來,急聲問道:

  「如何?」

  「郎君,對上了,應該是來了。」

  韓龍指著河面上越來越多的星星點點,「應該是船隻。」

  「太好了!」

  糜十一郎還沒有說話,負責渡口魏將就接了一句。

  但見他伸長了脖子,看向河面,頓時又有些吃驚地問道:

  「那些燈火,可都是船隻,來得這般多?」

  糜十一郎同樣有些吃驚。

  幸好夜色的掩護,讓魏將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聽得糜十一郎主動說道:

  「將軍,看來今夜過來的船不少!此事事關重大,且讓某在這裡接貨,將軍你先回城,讓將士們做好準備,以防萬一?」

  「甚好!」

  魏將看到這麼多代表船隻的星點,心裡也是有些打鼓。

  聽到糜十一郎的話,覺得有理,連忙轉頭回去安排。

  「這……郎君?」

  看著魏將消失在夜幕中,韓龍有些著急。

  怎麼還提醒賊子做好警惕呢?

  「稍安勿躁,我自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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