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5章 斷後

  所謂的魏小將軍,正是守著高都城的魏昌。【Google搜索】

  高都城關係到魏延所領大軍的後路,此時一聽到自己的兒子魏昌來了急信,魏延心裡咯噔一下。

  他顧不上這麼多人當面,直接噼手就奪過親衛手上所拿著的信。

  迫不及待地拆一半,又反應過來,吩咐道:

  「暫且休息,待命!」

  說完,步伐匆匆地走到無人處,抽出信,第一眼掃過去,饒是魏延見過大風大浪,他的手仍是禁不住地抖了一抖!

  「不可能!」

  魏延還沒等看完信上人內容,就變得暴怒起來:「絕對不可能!」

  他把信用力地揉成一團,捏得緊緊的,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粗重的呼吸,呼哧呼哧,有如牛喘。

  原本棗紅色的臉,先是白,後是青,然後再變成血紅。

  「逆子!」

  魏延的牙縫裡,終於擠出了這麼兩個字。

  信里的字不多,但幾乎是字字直戳魏延的心底:

  「賊兵勢大,末將兵少,城不可守,已按將軍所遺吩咐,準備退守高平關。」

  老子的吩咐?

  老子的吩咐是這個意思嗎!

  這才守了幾天?

  幾天!

  廢物!

  魏延牙齒咬得格格響,把信撕個粉碎。

  「跟了老夫這麼多年,居然連高都城如此險要之地都守不住,要你何用!」

  高都城一失,高平關就是最後的退路。

  但如果連高都城都守不住,難道高平關就能守得住嗎?

  想到這裡,魏延不禁怒極而笑,笑到最後,聲音有如夜梟:

  「哈哈哈……」

  親衛看著君侯在那邊突然有如發了瘋一般,皆是驚惶不已。

  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被推著過去的親衛隊長壯著膽子問道:

  「君侯?」

  魏延笑畢,嗬嗬兩聲,臉上表情有些木然,只聽得他吩咐道:

  「傳令,讓將士們都退回來吧。」

  「退兵了?」

  得到消息的王含和文實兩人,登時就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關鍵時刻居然退兵了?

  時刻在關注著戰場的王含,手指頭在手心裡劃了劃,感覺手心裡的汗還是濕的。

  眼看著工程營就要被逼上場,他都做好了萬一事不可收拾,便強行抗命的準備,沒想著前方居然就突然退兵?

  這難道是……天助我也?

  「怎麼回事?」

  「不知,左驃騎將軍吩咐退兵後,派人過來請兩位將軍前去議事。」

  「議事?」

  聽到這個詞,王含和文實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

  莫不成是自己想錯了,左驃騎將軍現在就強行讓工程營上陣?

  可是……

  那也不對啊。

  工程營的事,一向是由文實出面。

  從來沒有說連王含這個護衛隊長也要過去的道理。

  兩人心裡這般想著,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安來到帥營。

  進入帥營之後,這才發現,全軍的將校似乎都被叫過來了。

  「人到齊了?」

  聽到這個聲音後,王含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但見正坐在帥桉後面的人,是魏延沒有錯。

  只是聲音再沒有平日裡的洪亮,以及中氣十足。

  取而代之的,是沙啞中透露出一股疲憊不堪的味道。

  也不知是不是王含的錯覺,他感覺此時的魏延,神色有些灰敗,精氣神全無,就連身形也有些坍塌了下去?

  「君侯,都到齊了。」

  魏延點了點頭,站了起來。

  王含又忍不住地看了一眼。

  錯不了,此時魏延的身上,再沒有往日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

  這是在魏延身上從來沒有見過的。

  「召諸位過來,是因為有一事,我欲與諸位說。」

  魏延沒有過多的拖延,開門見山地說道:

  「我受天子信重,都督河東與上黨兩處要地,本欲領諸君大展拳腳,立一番功業。」

  「沒想到賊子狡詐惡毒,不敢與我正面交鋒,卻使詭計奪走了上黨。」

  說到這裡,魏延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看了一眼眾人,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但最後還是有些艱澀地說道:

  「這是我大意了,辜負了陛下的信任……」

  艱難地說出這一句,魏延只覺得如同去了半條命一般。

  他刻意沒有再去看底下的眾人,自顧匆匆地說下去:

  「所以為了挽回上黨戰事,我領軍回師,本是欲趁賊立足不穩,重新奪回上黨。」

  「奈何,賊人早有準備,吾等苦戰數日,眼看破城在望,誰料高都不守……」

  聽到這個話,眾人終於起了一陣騷動。

  高都城丟了?

  「將軍,若是高都失守,那大軍後路則有不保之憂啊!」

  有人忍不住地說道。

  魏延長嘆了一口氣:「我又何嘗不知?故而這才召爾等前來。」

  「我本意,是想打下長子,如此一來,就可以進可威脅壺關,退可據城而守,以待援軍。」

  「誰料高都城,竟會在這個時候失守……」說著,魏延不禁變得有些激憤起來,「此可謂天不助我也!」

  眾將默然。

  攻下長子,據城而守。

  大概也就是左驃騎將軍有這等自信吧。

  這幾個月來,大軍先是強攻高都,然後又回師強攻長子。

  傷亡不可謂不慘重。

  就算是再精銳的士卒,也經不起這般折騰。

  若非底下的將士,有不少是將軍多年帶出來的。

  怕是早就人心浮動,萌生退意了。

  「那現在將軍欲作何打算?」

  「長子已不可久留,我決定將大軍分成兩部,一部先行前往高平關,與魏昌匯合。」

  「餘下一部,由我親自率領,作為斷後。」

  王含不由地與文實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皆是驚訝之色。

  他們沒有想到,原本一直不惜傷亡,也要攻下長子的魏延,居然會如此果斷退兵。

  而帳中的不少人,面上皆是藏著隱隱的欣喜之色。

  「將軍,如今將士疲憊,已有厭戰之心,退兵前往高平關休息,未必不是一個好辦法。」

  看到帳中眾人的反應,魏延表面不說,但心裡卻是湧現起一股悲哀。

  莫說是底下的士卒有厭戰之心,恐怕就是將校,亦是盡有退意啊。

  這一戰,已難再扭轉局面了。

  魏延心裡想著,嘴裡隨意地吩咐幾聲,把幾個心腹留下。

  剩下的,便讓他們回去整軍,隨時退兵。

  待其他人退出去後,被留下的幾人左右看看,其中有一人站出來:

  「君侯,僅憑我們這點人馬斷後,萬一賊子當真從長子出城來追趕,恐怕……」

  「恐怕什麼?我都不怕,你們怕什麼?」

  魏延似是早料到了他們的反應,接口說道,「就算是賊子追上來了,第一個衝上去的,也是我。」

  「君侯?!」

  幾人一驚,皆是心生不祥之意。

  魏延轉過身,回到帥桉後坐下,面容仿佛在一瞬間,變得蒼老,只聽他緩緩地說道:

  「上黨丟失,我先是辜負了天子的信任,後又讓將士疲於奔命,無辜送命。」

  「這一次我要主動斷後,就是為了讓餘下的將士,能安全到達高平關,這算是我為他們所做的最後一點事吧。」

  魏延說到這裡,抬起頭來,對著他們幾人說道:

  「你們皆是跟隨我多年的老兄弟,這手底下的人,亦是我最信任的將士。」

  「你們回去告訴他們,這一次斷後,凶多吉少,我不會強迫他們。」

  「他們若是願意留下,自是最好不過。若是牽掛家中老小,亦可先退回高平關。」

  幾個心腹頓時就是大驚,連忙表忠心:

  「君侯如何說這個話?君侯既說吾等是老兄弟,末將等人,又豈會拋下君侯?定是要誓死跟隨將軍。」

  進入軍伍,早就當有戰死的心理準備。

  衝鋒陷陣,先登奪旗,斷後掩護……總會有那麼一天。

  而這一次,在私,是陪君侯征戰,在公,是為國而戰。

  有何懼哉?

  「好好好!」

  魏延臉上露出些許欣慰之意,「既如此,那吾等上下齊心,又何懼賊子?」

  魏延好歹也算是軍中知兵的老將,魏昌的來信,有如一盆冷水,徹底把處於失去理智邊緣的他澆醒了過來。

  重新冷靜下來的魏延,開始有條不紊地安排退兵事宜。

  一直在等著漢軍攻打到城下的孫禮郭循等人,在發現對面突然停止了攻勢之後,連忙登城觀望。

  當孫禮看到漢軍的動靜時,心頭不由地一緊:

  「不好!魏延這是要退兵了!」

  「莫不成是賊軍力竭,魏延知攻不下長子,故而退之?」

  郭循雖然跟隨魏延在軍中呆了不短的時日,但終究是沒有親自領軍上陣過。

  此時能看到魏延有退兵的跡像,但卻看不出更多的信息:

  「我們要不要前去追擊?」

  孫禮聞言,沉吟一下:

  「我看賊兵退兵,有條不紊,忙而不亂,非是慌亂敗退,定有斷後之後軍。」

  「不過如果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賊子退走,只怕又要傷軍中的士氣。」

  畏蜀如虎的傳言,早年可是在關中傳了好些年。

  如今好不容易才有機會扳回一局,孫禮自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顯露畏懼之意。

  只聽得他說道:

  「郭先生且守城,待吾領軍親自去試探一番。」

  郭循一聽孫禮要親自領軍前往,不由提醒道:

  「魏延乃是賊子中少有的勐將,此番雖敗,但仍不可小視,孫將軍還是要小心為上。」

  孫禮點頭:

  「多謝先生提醒,我自會小心。」

  言罷,孫禮下了城頭,點齊兵馬殺出城來。

  「君侯,賊兵追出城來了!」

  「嗯,我看到了。」

  魏延領軍在護城河邊上勒馬而立。

  他的前面,乃是這幾日不少將士用性命才填平的通道。

  他的身後,是列陣而立的三千精銳漢軍。

  孫禮領軍出城後,不敢輕易上前。

  他一邊讓魏軍在城下列陣,步卒在中,又特意讓千騎環伺於兩翼。

  然後派人上前詢問是何人在擋路。

  待知道是魏延親自領軍斷後時,孫禮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再派人去說道:

  「魏君侯,這是打算退兵嗎?不是說要誓破長子城嗎?」

  魏延冷笑,讓人回話:

  「吾猶領軍在此,何言退兵?」

  孫禮確定了是魏延親自領軍斷後,再看到護城河對面漢軍的嚴整陣列,心裡就頓起疑惑之心。

  魏延乃是賊軍的主將,居然會領軍在對面,難道他不是要退兵?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他便不敢輕易派兵上前。

  城頭上的郭循看得清楚,漢軍除了留下列陣的人馬,剩下的大部,已經撤遠了。

  他再看到孫禮遲遲按兵不動,連忙派人去告知孫禮:

  「孫將軍,賊軍大部,已行遠矣!」

  孫禮得知,頓時按捺不住了,開始催動兵馬,壓了過來。

  魏延見此,哈哈一笑:

  「賊子,我攻城求戰不得,沒想到你們現在反而是送上門來了!」

  「來吧,讓我看看,你們有多大本事!」

  「準備!」

  漢軍的弓弩手「嘩」地一聲,繃緊了弓弦弩弦。

  魏軍開始小步前跑。

  「放!」

  「蓬蓬!」

  一千來名弓弩手所射出的箭雨,自然不夠密集。

  魏軍最前面的步卒倒了一些,但更多的,是繼續向前衝來。

  同時,由於城頭有郭循及時送來漢軍陣形的信息,孫禮很快把騎兵往兩翼包抄過去。

  魏延舉起望遠鏡,看出了魏軍的意圖。

  他冷笑一聲,把望遠鏡遞給身邊的親衛,吩咐道:

  「毀了。」

  親衛聞言,身子微微一顫,卻是沒有多說,僅僅是應了一聲「喏」。

  若是陷入死地,慮不得脫,軍中重器,須得銷毀。

  這是大漢軍中的規矩。

  望遠鏡是重器。

  君侯這是,已經心存死戰之意啊!

  「再放!」

  第二波箭雨,比第一波更少。

  第三波……

  第四波的時候,已經沒有失,只有箭羽了。

  哨聲再起。

  弓弩手後退入陣,放下弓弩,抄起兵器。

  這個時候,前方已經響起了喊殺聲。

  魏延舉起長刀,一夾馬肚,眼中燃燒起烈火般的戰意:

  「來吧,賊子!」

  「君侯!」

  「跟上!」

  「殺!」

  兩支軍隊,在長子城下,狠狠地衝撞到一起。

  漢軍在主將親自上陣的鼓舞下,士氣極盛,魏軍衝到前來,陣形稍有凌亂,再加上先前又被箭失射死一部分。

  面對漢軍的衝殺,魏軍前部竟是一下子就被衝散了。

  「賊子死來!」

  魏延揮舞著大刀攪入陣中,刀鋒過處,血線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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