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速召集兵馬,我意已決,必須馳援曹休將軍!」
司馬懿的聲音堅定而有力,仿佛每一個字都蘊含著不可動搖的決心。
然而,現實卻比想像中更為殘酷。
魏國正值兵力空虛之際,精銳之師多已派往前線,剩下的,多是未經訓練、裝備簡陋的百姓。
壽春城要守、淮水堡寨要守,精銳之師不能如此消耗。
於是乎,司馬懿強征壽春城中青壯,讓他們前去救援(送死)曹休。
這是一個一石二鳥的計劃。
一方面強征的這些青壯,多是城中刺頭,這些人少了,壽春的穩定性就會好上許多。
另一方面,曹休要救,但不能讓魏軍損失慘重。
他救了嗎?
派兵救了。
只是沒救下來而已。
便是洛陽方面責問,他司馬懿也是有話說的。
於是乎。
司馬懿的表演開始了。
第一次,司馬懿派出了三千人,他們穿著匆忙湊齊的府庫擠壓的破舊甲冑,手持各式兵器,眼中滿是迷茫與不安。
司馬懿站在城牆上,目送他們遠去。
他瞥了一眼崔林,沉重的說道:「但願你們能平安歸來。」
司馬懿低聲自語,眉宇間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崔林則是翻了一個白眼。
這些人能去援救?
你司馬懿的之心,路人皆知。
但司馬懿確實是派兵去救了,便是崔林,也不好說什麼。
但是很快
前方便傳來壞消息。
派出去的三千人,近乎全軍覆沒。
「一定要將曹將軍救回來,不惜一切代價!」
司馬懿斬釘截鐵的說道。
而崔林已經不說話了。
或許他心中也明白了。
曹休
已經是死人了。
這種司馬仲達,當真是好狠的心。
曹休在軍中跟他對著幹,他便要殺之而後快。
若是自己招惹了這司馬仲達,便是他有欽差的身份,恐怕也是難逃一死的。
不自覺之間,崔林變得老實了不少。
不久,第二批四千人的隊伍再次整裝待發。
司馬懿親自為他們送行,他緊握雙拳。道:「此行雖艱險,但關乎國家安危,望諸位奮勇向前,不負使命!」
言罷,他深深一躬,那份沉甸甸的責任,似乎也隨著這一躬,壓在了每一個被徵用的民夫的心頭。
然而這些人心中只想罵娘。
魏國的安危與他們何干?
但督察隊在後面跟著,他們可是會將後退的人當場格殺的。
不情不願。
這四千人還是出發了。
僅在半日後。
壞消息又傳回來了。
此番出援的四千人,又全軍覆沒了。
「不救回曹將軍,我誓不罷休!」
司馬懿在大將軍府惡狠狠的拍打著身前案牘。
「這一次,我要派出五千人前去援救!」
這第三次,司馬懿決定派出五千人。
「師兒,此番你來領兵!」
看著司馬師堅毅的面龐,司馬懿心中既有不舍也有期待。
「此行務必小心,你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
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顫抖,眼神中既有父親的慈愛,也有對大局的考量。
崔林都看不下去了。
司馬仲達,你這戲還真演全套的。
還讓自己的兒子前去救援。
這下子,便是他上書洛陽,要參司馬懿都做不到了。
這事情,給司馬懿做得實在是漂亮,實在是天衣無縫了。
「大將軍,此番救援,恐怕無果,白白耗費性命,不若就此作罷吧?」
崔林的心還是不夠硬。
前面已經是死了七千無辜的百姓了。
此番這五千人,莫要再犧牲了罷?
為了給你司馬懿演戲,居然要萬人陪葬?
哪知司馬懿卻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
「不成,曹將軍一定要救,不求軍心盡散!洛陽方面也會怪罪,我心裡也過意不去!」
崔林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只是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司馬懿,此人的心,實在是夠黑,夠狠!
要爭得過他,勝得過他,恐怕被比他心更黑,心更狠才能辦得到。
崔林已經自嘆不如了。
很快,司馬師便帶著五千人出發了。
然而,這些由百姓倉促組成的軍隊,在面對訓練有素的漢軍時,顯得如此不堪一擊。他們還未接近曹休被困之地,就已潰散大半,如同秋風掃落葉般,消失在茫茫戰場之上。
好在司馬師『拼死』逃出,單騎走免。
司馬懿得知消息後,沉默良久,他的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心中充滿了自責與無奈。
「是我,未能保護好他們,也未能救下曹休。」
他在心中默默嘆息,那份沉重,仿佛要將他壓垮。
甚至臉上直接淌出兩行熱淚。
這演技,崔林差點都看濕了。
若非他知曉事情的前因後果,恐怕還真給這司馬懿給騙過去了。
但是到後面,他又不得不虛偽的對著司馬懿說道:「大將軍盡力了,是漢軍太狡滑了,我這便上書陛下,言明大將軍的苦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以這司馬懿心黑心狠的程度,崔林覺得,自己若是不表態的話,說不定可能被潛藏在城中的間軍司密探刺殺了。
這種事情,也不是發生不了的。
聞言,司馬懿當即拉住崔林的手,說道:「知心莫過崔君,仲達謝過了。」
崔林還能說什麼?
只得是笑著應對了。
曹休被圍之地。
土丘之下,漢軍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與之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數百名魏軍士兵的疲憊與絕望。
他們圍坐在乾涸的土地上,眼神空洞,面容憔悴,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對生存的渴望和對命運的無奈。
曹休此刻也顯得狼狽不堪。
他的鎧甲上沾滿了塵土,原本光鮮的戰袍如今皺巴巴地貼在身上,汗水與泥土混雜,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味。
他的臉龐,被烈日曬得黝黑,嘴角乾裂,皮膚緊繃,仿佛每一寸都在訴說著缺水的痛苦。
眼神中,昔日的光芒已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憊與無奈。
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不僅士兵們撐不住,他自己也將命喪於此。
「大將軍,壽春的援軍又被擊潰了。」
副將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他的眼神中既有憤怒,也有絕望,那是一種對現狀無力改變的深深悲哀。
「我看那些援軍,分明就是百姓充當的,那司馬懿要害大將軍的性命啊!」
曹休聞言,只是苦笑。
他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司馬懿的用意昭然若揭,就是要利用他,鞏固自己的權柄。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我為魚肉,他為刀俎,為之奈何?」
他長嘆一聲,目光掃過那些跟隨他多年的士兵們,他們的眼中充滿了對生的渴望,也有對死的恐懼。
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感,既有對士兵們的憐憫,也有對自己命運的無奈。
「讓弟兄們下山投降罷,你也可以去投降。」
副將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被堅決所取代。
「那大將軍呢?」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顯然,他並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安排。
曹休苦笑,他的目光穿過層層包圍的漢軍,似乎穿透了時空,看到了遠方的家鄉,看到了那些等待他歸來的親人。
「我不能投降,唯有死在此處了。」
他的語氣平靜而堅定,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作為曹家將領,他必須承擔起應有的責任,即便是以生命為代價。
說著,他緩緩地站起身,儘管身體因缺水而搖搖欲墜,但他的背影卻顯得格外高大。
他環視四周,用盡全身的力氣,高聲喊道:「兄弟們,是我曹休對不起你們,讓你們跟著我受此苦難。投降吧,活下去,為了你們的家人,為了你們自己!」
士兵們聞言,紛紛淚目。
有的人哭喊著大將軍的名字,有的人默默地低下了頭,但更多的人,是在這一刻,堅定了活下去的決心。
曹休看著士兵們一個個走下土丘,向漢軍投降,他的心中既有釋然,也有不舍。
自己的決定意味著什麼,他心中自然清楚,但他無怨無悔。
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任由烈日炙烤著他的身體,他的心中卻異常平靜。
在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策馬揚鞭、意氣風發的少年時代,那時的他,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的憧憬和夢想。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不會因為個人的意志而停留。
他的身影,在夕陽的餘暉中漸漸模糊,只見鏘的一聲,長劍在夕陽的照射下熠熠生輝,但很快,這光芒便被鮮血遮蔽。
曹休自刎當場,壽春雖然未被漢軍攻下,但曹休的死,無疑是在戰場上能起到重要的作用。
振奮漢軍士氣,削弱魏軍士氣!
劉禪坐在龍帳之中,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灑在他的案頭,卻似乎無法驅散他心中的陰霾。
他剛剛得知,司馬懿竟然三次派遣援軍,且每次都以無辜的壽春百姓作為炮灰,這一消息讓他怒不可遏。
他猛地一拍桌案,怒斥道:「司馬懿,此人狡詐心黑,竟以上萬壽春百姓的性命來換取他的仕途和地位穩固!真是喪心病狂!」
他的臉上滿是憤怒與痛心,雙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這樣的行為不僅是對生命的漠視,更是對戰爭倫理的踐踏。
他劉禪雖非英勇善戰之君,但卻始終秉持著人道與仁政的理念,司馬懿的做法無疑觸動了他心中的底線。
正當此時,一名背著令旗的傳令兵匆匆而至,他跪倒在劉禪面前,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陛下,曹休在土丘上自刎了,其餘魏軍盡皆投降。」
劉禪聞言,神色一凝,隨即長嘆一口氣。
他他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遠方,心中五味雜陳。
他輕聲說道:「曹家人中,倒是血氣方剛。曹休,乃忠義之士也。」
他轉過身,對著身旁的費禕說道:「費禕,你即刻去安排,將曹休厚葬。我們要讓漢軍的將軍們都知道,即使是敵人,也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忠義精神。」
費禕聞言,神色肅然,他深深地看了劉禪一眼,隨即領命而去。
通過厚葬曹休,能夠讓漢軍的將軍們明白,忠義之士,無論敵我,都值得尊重和敬仰。
十日的時光,如同流水般悄然逝去,而洛陽城中,卻因曹休身死、八公山營寨危在旦夕的消息而風起雲湧。
監國太子曹叡,正坐在書房內,手執一卷兵法,正欲深研,卻忽聽侍從匆匆來報,聞知曹休身死,他手中的兵法瞬間滑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的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接著,悲傷如潮水般湧來,臉上甚至流出了兩行淚水。
他低聲喃喃:「四伯居然如此憋屈而死,可悲可嘆。」
曹叡與曹休雖然關係並不密切,但血脈相連,此刻聽聞噩耗,心中悲痛難抑。
然而,悲傷過後,他的臉上迅速換上了憤怒之色。
他猛地站起身,直視尚書令陳群,質問道:「可是司馬懿故意害死征東大將軍的?」
陳群見狀,連忙解釋道:「絕對不是,崔林已經上書,將其中細節講明白了。漢軍是以征東大將軍為誘餌,要讓我軍前去送死。仲達不是沒救,他派兵去救了,但是傷亡太大,不得不停止。」
然而,吳質卻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道:「我看司馬懿是用征東大將軍的性命,來鞏固自己在軍中的權威。」
顯然,吳質對於司馬懿的動機充滿了懷疑。
陳群與司馬懿關係莫逆,聞言當即駁斥道:「司馬懿已上書告罪,準備辭去大將軍之職。若是他走了,壽春恐怕無人能守,必被漢軍所克。」
陳群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焦急。
曹叡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情緒。
他早已不是之前的他了,治國之後,他的城府也變深了不少。
此時此刻,他不能被情緒所左右,必須做出最明智的決策。
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事情的真相,總是會水落石出的。
他當即說道:「司馬懿禦敵有功,賜千金,其子司馬師封為長平侯。曹休是被漢軍殺的,此事到此為止!」
陳群聞言,面露大喜之色,連忙躬身謝恩。
而吳質則是面色陰翳,但到後面,他臉上反而露出笑容。
世間萬物,有得便有失。
司馬懿,你能得到陛下的寵信,那麼
陛下龍馭上賓之後,太子的寵信,你能得到嗎?
腹心之臣
或許過不久,你便不再是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