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京城仿佛被水簾洞籠罩，大雨滂沱，連綿不絕。
皇帝心裡頭不禁犯愁，每念及京城年年遭遇的內澇之苦，就頭疼不已。
他深知，這場雨又將給百姓帶來多少災難，多少家庭要因此受累。
這時，太監手捧一件柔軟的披肩，快步走到皇帝身邊，關切地說：「陛下，外面風大，還是把門關好，別著涼了。」
皇帝輕輕抬手，目光依舊望向遠方，嘆息道：「不用了，大梁真是多災難啊，今年這雨勢異常兇猛，欽天監的預測竟也如此不准……」
老太監聞言，也嘆了口氣，但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提醒道：「陛下，王爺和嚴大人的賭期今日到了，是否需要奴婢派人去查看情況？」
皇帝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笑：「呵，朕差點把這茬給忘了。」
他略一思索，「最近國事繁忙，就不勞煩他人了，雨剛好停了，朕也許久未出宮走走，就親自去瞧瞧吧。備轎子。」
老太監應聲準備離去，皇帝卻又補充道：「算了，宮外積水定是不少，馬車更穩妥些，你去安排吧。」
老太監應允，匆匆離去。
這會兒徐方進宮面見皇帝。
皇帝笑道：「徐卿，跟朕一起出宮看看情況吧。」
「臣遵旨。」
徐方率先找老太監備馬車，路上遇見了王岩。
兩人相遇，徐方笑著打招呼：「王公，這是要去找陛下嗎？」
王岩禮貌地一笑，回應道：「正是，城裡內澇嚴重，老臣得趕緊向陛下稟報。」
「您來得正好趕上陛下要出門呢，我正忙著去準備馬車。」徐方解釋道，隨即繼續趕路。
王岩站在原地，看了看天空，心中暗想：這天氣出門，豈不是自找麻煩？說不準轉眼又要下雨。
但隨即他恍然大悟。
原來，是王爺與嚴興的賭約到時間了，陛下這是掛念著王爺呢。
想通此節，王岩也邁開步子，朝著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沒過多久，皇帝便帶著徐方以及內閣的三位閣老一起啟程了。
三位閣老擠在同一輛馬車裡，氣氛略顯尷尬。
錢西率先說：「哎，王公啊，您為啥沒勸陛下，怎麼連我們也給拽上了？這宮外積水成河，萬一再下雨可就不好了。」
鄭開接過話茬：「陛下這是想親眼瞧瞧王爺這段時間的成果，心急如焚，我們也很久沒去過了，剛好趁機看看，反正時間不長，沒什麼大礙。」
「我看啊，陳誠和王爺這回懸了，城裡風言風語你們也知道，嚴興那邊可是被一群讀書人誇得天花亂墜，說是治理有方。」
「反觀陳誠那邊，被讀書人說得一文不值，說什麼洛玉坊風氣敗壞，商人橫行，亂作一團。」
「上次我們去看著是挺光鮮的，但那都是表面功夫，教化方面根本沒什麼建樹嘛！」錢西搖搖頭，一臉擔憂。
鄭開開玩笑道：「錢公，您可是收了您外甥兩千兩銀子呢，怎麼就那麼不盼著他好呢？」
錢西眼睛一瞪：「你外甥！那銀子是我憑運氣贏來的，可不是他白給的，你別亂說！」
王岩在一旁聽著，心裡直犯堵，暗自腹誹：「你倆這是真要當人家的舅舅啊！」
兩輛馬車緩緩地向外城駛去，眼看就要抵達內城與外城的交界處了。
徐方坐在車裡，眉頭擰成了結，通過車窗的縫隙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連續幾天的暴雨，讓京城裡的各個坊區都飽受積水之苦，尤其是內城的邊緣地帶，由於不怎麼管理，積水已經相當嚴重了。
他心想，要是到了城外，情況豈不是更加不好？
果然，還沒等馬車完全進入外城，天空又開始飄起了細雨，漸漸地，雨點變得密集起來。
徐方暗自高興自己多準備了幾把雨傘，陛下待會兒要是下車視察，可不能淋濕了龍體。
皇帝也察覺到了雨勢的變化，他輕輕拉開窗簾的一角，望著窗外，眼中閃過擔憂。
隨後，他閉上眼睛，假裝小憩，但心裡顯然在思考著什麼。
馬車終於停在了外城，徐方擔憂的事情也隨之而來。
天空突然烏雲密布，雷聲轟鳴，雨勢瞬間變得猛烈無比。
城外的積水情況遠比奏摺上寫的要嚴重得多，積水漫過了車輪大半，幾乎要淹沒整個路面。
外城的建造本就快，疏水系統更是做得不夠精細，而且平日裡很少維護，現在幾乎處於癱瘓狀態。在這樣的暴雨面前，排水系統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更糟糕的是，積水上還有各種垃圾，甚至有人和動物的排泄物，整個空氣中瀰漫著難以忍受的惡臭。
皇帝被雷聲驚醒，睜開眼睛看向窗外，眼前的景象讓他驚呆了。
只見外面已經變成了一片汪洋大海，除了垃圾之外，還有木板、凳子等物品隨波逐流。
皇帝的目光穿過雨幕，似乎隱約看到了一件衣物在水中漂浮。
他立刻吩咐道：「快派人去看看那是什麼！」
侍衛接到命令，迅速跳下馬車，踏入水中，一步步向那件漂浮的「衣物」靠近。
不久後，他滿手是泥，神情沉重地捧著那其實是個孩子的遺體回來，聲音低沉而悲傷：「陛下...是個孩子，好像是不小心摔倒後被水淹沒了...」
雷聲在頭頂轟鳴，皇帝的心好像也被這雷聲重重一擊。
他難以置信地想著，這孩子是誰家的寶貝，看起來與王爺裕親王年齡相仿，卻如此無辜地失去了生命。
徐方站在一旁，心中五味雜陳，他深知陛下近年來愈發心軟，特別是見到與王爺相仿的孩子遭遇不幸，更是難以承受。
後車內的三位閣老也注意到了這一幕，他們透過車窗的縫隙，目睹了這令人心碎的場景，一時間都沉默了。
天下本已太平，怎料京城之內竟會出現如此慘劇。
車廂內，只有他們沉重的嘆息聲此起彼伏。
錢西率先開口，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我在奏章中常聞暴雨致災，淹死百姓之事，未曾想今天竟親眼目睹...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