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如此兩兄弟

  原本禁宮之地尋常人是不能隨意進出的,不過蕭玉明身為東宮之主,無論是在朝堂之上,還是在皇宮之內都有著極大的特權。

  尤其是他手中的太子令幾乎相當於半道聖旨,雖無權將禁宮之人私自放出來,但若是想進入禁宮面見某人還是沒有誰敢阻攔的。

  所以蕭玉明一路可說是暢通無阻。

  守在禁宮外的禁軍見到他手中的太子令,也知道這是景元王朝未來之主,只要不是違背聖上旨意的事情,他們也不願太過較真。

  太子想要進入禁宮去見見誰,他們自然也要行個方便。

  就這樣,蕭玉明帶著自己的貼身太監來到了蕭玉智所在的禁宮。

  當那巨大卻略顯破敗的沉重宮門被打開的時候,發出了「吱嘎嘎」的響聲。

  正坐在房檐下閉目養神的蕭玉智老遠便聽見了,卻依然沒有睜開雙眼。

  不過他心中還是有些納悶的,按說這個時辰送飯的太監還不到來的時候,為何今日會這麼早?

  他只是懶洋洋地喊了一句「小賢子,去看看是不是送飯的人過來了,問問他為何今日來得這麼早?」

  蕭玉智的貼身小太監叫小賢子,已經在這裡陪了他三年多了。

  雖說內心深處對蕭玉智這個落魄的二皇子,曾經的王爺也沒有什麼敬重之意,但好歹人家也是皇家之人。

  自己只是個小小的太監,而且如今也與這個二皇子一樣落魄,相比之下人家終究還是自己的主子。

  就算每日被蕭玉智呼來喝去,心裡各種不爽,但表面上還得表現得恭恭敬敬。

  畢竟自己將來能不能翻身,所有的希望都在這個落魄皇子的身上。

  只要對他言聽計從照顧得好了,說不準哪天這位皇子出了禁宮便能將自己也一同帶出去。

  那樣的話,自己也不用再受如今的這種苦了。

  聽到蕭玉智的呼喚,小賢子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對著蕭玉智應了一聲便朝著大門的方向跑去。

  這裡雖說只是禁宮,可占地的面積依然不小,從他二人居住的房屋到院子的大門口也著實是有一段距離。

  小賢子一邊快步地向門口跑去,一邊抬眼朝著門口的方向張望。

  他發現今日進來的人居然是兩個,而且手中並無托盤,其中一個和自己一樣穿著太監的衣服,而另一個走在前面的看上去卻頗為不同。

  一身黃緞的蟒袍,頭戴金冠,腳上穿的是一雙金縷靴,但凡是在宮中做過事的都知道什麼人才會穿黃袍。

  小賢子看到蕭玉明心中也是一驚。

  他從未見過當今聖上蕭常毅,但遠遠地看到這一身黃袍,他心中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聖上親臨。

  人還沒到跟前,他的心就已經快跳到嗓子眼了,可隨著雙方距離越來越近,他發現對面這位身著黃袍之人看上去並不是很老。

  宮中之人都知道如今的蕭常毅已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可眼前之人看起來卻顯得年輕很多。

  再細看身上所穿的並非是龍袍,而是蟒袍,這才知道前來之人是當今太子蕭玉明。

  小賢子連忙跑到近前雙膝跪地,向蕭玉明請安。

  蕭玉明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便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走在蕭玉明身後的貼身太監惡狠狠地瞪了小賢子一眼,用尖銳的嗓音低聲呵斥道:「你還跪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讓二皇子出來迎接太子殿下?太子親臨豈可失禮?」

  小賢子這才反應過來,別說如今蕭玉智不是王爺了,就算他還是王爺,太子親自來看他也需出來相迎。

  更何況是如今這般境地?

  若是怠慢了太子,搞不好自己也會跟著他一塊掉腦袋,於是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火急火燎地朝著院內跑去。

  由於跑得太急,當他來到蕭玉智面前時已經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使勁地咽了一下口水之後,這才勉強壓低聲音對著蕭玉智說道:「二皇子,太子來了,二皇子趕快出去相迎,切勿失了禮數惹太子不悅。」

  蕭玉智聽到這個消息後,猛地睜開雙眼,他曾經想過太后也許會來,甚至父皇蕭常毅也有可能會來,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蕭玉明會親自跑到這禁宮來。

  他絕不相信蕭玉明是來看望他的,當年因太子之位相爭多年,雖表面上看起來十分和睦,但他知道其實二人之間早已勢同水火。

  如今蕭玉明絕不可能好心前來看望自己,就算是,也是來看自己笑話的。

  想到這裡,原本還有些緊張的蕭玉智突然間放鬆了下來,剛剛坐直的身子又懶洋洋地靠回到椅子上。

  「來就來吧!我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如今他還能將我怎樣?難不成真的要了我的性命?我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難道還怕他不成?」

  蕭玉智這話說得看起來很輕鬆,卻把一旁的小賢子急得不行。

  心說你們兩個是親兄弟,你怠慢了太子也許他不能將你怎樣,可若是遷怒到自己的身上,輕則是要挨頓鞭子、板子,重則可能都小命不保。

  你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可我還沒活夠呢!

  「二皇子,好歹來的是太子殿下,我們若是怠慢了恐怕實在是不妥,這事情若是傳到聖上那裡,只怕聖上也會感到不悅。

  「為了能早一天離開這裡,二皇子也不該任性,我們還是出去迎一下吧!」

  小賢子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只要自己說服蕭玉智出去迎接太子,接下來他們兄弟二人之間再發生什麼不愉快,那便與自己無關了。

  可若是蕭玉智連動都不動的話,搞不好便會給自己安上一個通報不明的罪名。

  在皇宮之內,像他這樣的小太監命如草芥,不管是誰都能隨便找個藉口捏死他。

  所以他也只能活得戰戰兢兢,想盡一切辦法少犯錯,以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過他這兩句話蕭玉智似乎是聽進去了,尤其是提到了當今聖上,蕭玉智也是心中一動。

  小賢子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如今自己被關在這禁宮之中,倘若怠慢了蕭玉明這個傢伙,回頭指不定在父皇那裡又要如何地編排自己?

  雖然沒有指望過他會說自己的什麼好話,但也的確不該再讓他握到什麼話柄。

  原本自己離開此地唯一的希望便是有朝一日,父皇能念及父子親情將自己放出去。

  若是給這個做糖不甜做醋酸的傢伙再落下口實的話,恐怕自己要離開此地就更加的難了。

  於是蕭玉智有些不情願地站起身,抖了抖身上那略顯破舊的袍子,雖然自己如今已經混到了這種地步,可是身為皇子該有的派頭還是要有的。

  小賢子見蕭玉智站起來了,連忙將身子一躬,蕭玉智看了一眼小賢子,抬步朝外邊走去。

  小賢子連忙快步跟在身後,原本懸著的心也多少算是放下了一些。

  其實就在蕭玉智和小賢子說話的這會工夫,蕭玉明已經走到了院子當中,遠遠地也已經看到了蕭玉智。

  只是他沒有繼續向前走,而是停下腳步就站在院子裡,背著雙手向四處打量著。

  禁宮這種地方雖然地處皇宮之內,但與其他地方的恢宏大氣、金碧輝煌相比卻是雲泥之別。

  雖然房屋、庭院是按照皇家的規制建造,但因年久失修都顯得甚是破敗荒涼。

  蕭玉明看著四周的環境,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雖然蕭玉智如今的境遇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可好歹二人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弟。

  看著如今自己的親弟弟住在這樣的環境裡,他也不免多少感到有些唏噓。

  但是這種感覺在他心中只是一閃而過,他明白成大事者不可心慈手軟。

  尤其是在這帝國最高權力之位的爭奪上,更不能對自己的對手有任何憐憫之心。

  情不立事,善不為官。

  蕭玉明一直堅信,手中掌握權力的人絕不能太重義氣,也不能太過慈悲善良,否則必然不會有好下場。

  若是自己不對別人心狠手辣的話,那麼就會換成別人對自己心狠手辣,想登上那最高的權力之位就必然要在內心中無親無友,甚至無情無義。

  只有用最極致的手段讓自己的對手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才算是最安全、最穩妥的辦法。

  看著不遠處一臉不情願,懶洋洋朝自己走來的蕭玉智,蕭玉明的嘴角閃過一絲冷笑。

  這麼多年來他處處給蕭玉智挖坑,甚至在某些方面故意縱容蕭玉智,致使蕭玉智落到今天這般下場,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地方對不起這個弟弟。

  在他看來,一切的根源都在於蕭玉智的欲望。

  若是他安心地做一個王爺,不去惦記自己手中的太子之位,那麼自己曾經對他做過的一切也都是毫無意義的。

  可是蕭玉智偏偏就有了那麼多的想法,那就不能怪掉入自己的陷阱了。

  既然他想與自己爭奪太子之位,甚至想要爭奪未來的皇位,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再念及親情給他留什麼退路了。

  眼看著蕭玉智走到自己的面前,蕭玉明將自己的腰板挺得筆直,以一種俯視的姿態看著蕭玉智。

  成王敗寇,既然如今蕭玉智已是自己的手下敗將,他自然有資格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來面對這個同胞兄弟。

  蕭玉智看到蕭玉明這個樣子,心中自然感到不爽,可又不好太明顯地表現出來。

  於是有些敷衍地拱手對蕭玉明施禮道:「臣弟蕭玉智參見太子殿下,給太子殿下請安。」

  不光是行禮的動作,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明顯透露著不甘和不情願。

  蕭玉明面對蕭玉智的這番舉動並沒有動怒,而是笑呵呵地抬了抬手,示意蕭玉智免禮。

  「一晃三年多未與皇弟相見,今日突然心中有所感,便前來看看皇弟,不知這幾年皇弟過得可好?」

  聽著蕭玉明的話,蕭玉智心裡不知道已經將他罵了多少遍。

  心說,你這會兒假仁假義地裝成關心我的樣子,我落到今天這一步還不全都是拜你所賜?

  如今跑到這裡來,在我面前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無非就是想羞辱我而已。

  可心裡想歸想,嘴上卻不能這麼說。

  儘管雙方已經到了這一步,但為了能夠改變眼下的境遇,蕭玉智也只能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勉強應付對方。

  「臣弟感謝太子殿下的惦記,臣弟在這裡一切都好,讓太子殿下費心了。」

  蕭玉明笑了笑,他剛剛說自己是來看望蕭玉智的,這完全就是些場面話。

  面前之人雖然是他的親弟弟,雖然如今已經被關在禁宮,但他仍然覺得不放心,這個人只要活著便始終對自己是個威脅。

  雖然如今的蕭玉智已經失勢,可朝中的皇子一派卻尚還存在。

  就算將來自己順利登上皇位,只要蕭玉智還活著,只要皇子一派沒有消失,便始終對自己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若想要徹底清除朝中皇子一派,恐怕要耗費不少的時間和精力,著實是要費上一番手腳。

  那麼消除這種隱患最直接、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便是讓蕭玉智從這個世上徹底消失。

  只要他不在了,支持他的人也就找不到支撐點了。

  至於自己的那個三皇弟蕭玉展,蕭玉明從來就沒擔心過。

  那孩子單純仁厚,也完全不關心朝政,更從未聽說他與朝中哪方勢力有過接觸。

  就算有人想要通過支持他來與自己對抗,那也完全是白費心機,毫無意義。

  所以眼下他最需要做的便是除掉眼前這個曾經的陵王蕭玉智,只要他不在了,自己便再無後顧之憂。

  蕭玉明抬了抬手,他身後的那個貼身太監立馬心領神會,對著蕭玉智身後的小賢子使了個眼色。

  二人靜悄悄地走到了遠處,直到聽不見這邊的對話才垂手而立,隨時聽候吩咐。

  太子要與皇子說話,他們自然不能旁聽,他們也不想聽到太多。

  在這皇宮之中,知道的越多就有可能死得越快,最好是什麼都不知道,安安心心地侍候主子才能活得更久一些。

  眼看著兩個太監走遠了,這個時候的蕭玉明露出了帶著一絲陰險的笑容。

  「蕭玉智,知道為什麼你會輸給我嗎?」

  「哼!我自認做得滴水不漏,若不是邵曦的出現,也不會落到如今這般境地,只是時運不濟罷了。」

  「你錯了!其實你早已經漏洞百出,邵曦只不過是提前將我要做的事做了,從來就沒有什麼時運,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一切都是你的設計安排?」

  蕭玉智露出了一臉震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