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尾隨的馬車

  此時已經入夜,濟州城內華燈初上。

  當邵曦他們離開驛館所在之地的時候,路上的人漸漸地多了起來。

  隨著馬車進入濟州城的繁華地帶,街道兩旁已是熙熙攘攘,各處的生意看起來似乎比白天還要好。

  此時正是夏季,邵曦和白錦卿、胡玉山三人坐在馬車裡將車上的帘子都卷了起來,一來是免得悶熱,二來是想看看沿途的熱鬧。

  白錦卿和胡玉山都不停地感嘆著,想不到這東穆國的京城繁華和熱鬧的程度並不輸於京都大梁。

  看著眼前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白錦卿忍不住感慨道:「若是天下太平再無戰亂,百姓們能夠一直這樣安居樂業該有多好!

  「其實天下的百姓都是一樣的,並無彼此之分,若能天下一統,天下的百姓便能和樂安康,如此勝景便能隨處可見了。」

  胡玉山笑著搖了搖頭,接過白錦卿的話說道:「哪裡有我們想得那般容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要做到天下大同何其之難?

  「誰不想劃出一塊地方來自立為王?權勢這東西永遠都和利益捆綁在一起,不想放棄利益就不會放棄權勢。

  「都不願意放棄權勢自然也就免不了要有紛爭,除非出現一個驚世之人,憑一己之力便能橫掃九州,一統天下。

  「到那個時候自然就是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可是這樣的人你見過嗎?」

  白錦卿聽著胡玉山的話,默默地點了點頭。

  胡玉山說得的確沒錯,天下的紛亂都是來自有權勢之人的私慾,誰願意放著皇帝不做去做一個普通的百姓?

  不過他轉頭看了看邵曦,笑著對胡玉山說道:「你說的這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也說不定。」

  胡玉山也轉頭看了邵曦一眼,雖然沒說話卻輕輕地點了點頭,看來他對白錦卿的看法還是相當認同的。

  可此時的邵曦並沒有在意他們兩個的談話,而是正在將馬車後面的竹簾輕輕地挑起一道縫,朝著馬車的後方看著。

  胡玉山見邵曦沒有理他與白錦卿二人,便伸手拍了邵曦一下。

  邵曦被他拍得一愣,回頭看了他一眼。

  胡玉山有些不開心地說道:「我和錦卿正在誇你,你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太不給我們二人面子了吧?」

  邵曦笑了一下。

  「剛剛沒有注意到你二人的談話,只是一直在注意後面的那輛馬車。」

  胡玉山一臉不滿地說道:「我們三人難得一同出來前去看望陸學長,你卻一路上都在看熱鬧,難道這濟州城的夜景就有那麼好看嗎?」

  此時的白錦卿倒是反應了過來,輕聲對邵曦問道:「是不是後面有什麼人一直在跟著我們?」

  邵曦沒有回話,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眼睛一直還盯著馬車的後方。

  胡玉山一聽白錦卿說後邊有人在偷偷跟蹤他們,頓時也來了興趣。

  因為在東平關的時候邵曦便提醒過他們,在進入濟州城後不管是驛館還是在其他什麼地方,他們的行動都會被東穆國的密探暗中盯梢。

  所以此時有人偷偷跟蹤他們倒也並不奇怪。

  不過胡玉山還是有些好奇,於是便湊到邵曦身邊從竹簾的那道細縫中朝外瞄了一眼,果然有一輛馬車離他們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邵曦,你怎麼確定那馬車是跟蹤我們的?」

  「從我們離開驛館,轉出街角這輛馬車便出現了,一直不快不慢地在我們後面,都走出這麼遠了。

  「就算偶然與我們同路,可是快慢也一直與我們一致,你要說他不是在跟著我們,打死我都不信。」

  胡玉山聽邵曦這麼一說,頓時玩心大起,拍了拍車廂對前面的車夫說道:「快一點,快一點,能趕多快就趕多快!」

  這馬車是邵曦他們使團的,車夫也是使團的人,自然對他們的吩咐是言聽計從。

  趕車的車夫聽胡玉山說要快一點,立馬也是猛抖了兩下韁繩,催動馬匹將速度提了起來。

  三人坐在車上明顯感覺到馬車比之前快了不少,這個時候胡玉山再次湊到邵曦身邊朝後面望去。

  果然,後面的那輛馬車也跟著快了起來,還是一直保持著之前的那個距離在後面跟著。

  胡玉山又拍了拍車廂,對車夫說道:「慢下來,慢下來。」

  那車夫在前面趕車,也不知道他們幾個在車廂里搗鼓什麼,這一會兒快一會兒慢的把他搞得也有點懵。

  不過既然吩咐了讓慢,那就慢下來吧!

  於是邵曦他們的馬車突然間就慢了下來,這個時候再看後面的那輛馬車似乎顯得有些手忙腳亂,也連忙跟著慢了下來。

  只不過由於事發突然,那馬車已追上了一段距離,比此前離得更近了。

  胡玉山往車廂上一靠,很確定地說道:「跑不了了,這就是跟蹤我們的,不過會是誰跟著我們呢?跟著我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白錦卿坐在車內手中搖著摺扇,一副瞭然的神情對胡玉山說道:「既然進了濟州城,我們被誰盯上都有可能。

  「就算是東穆國的皇帝百里野林也需要隨時掌握我們的動向,提防我們是必然的。

  「至於為什麼要跟蹤我們?這個自然不必多問,估計他們也不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

  「應該是想知道我們與濟州城內何人來往,來往之人是否可疑,這種事情並不稀奇,邵曦他們就經常做這種盯梢之事。」

  邵曦聞言,回頭瞥了白錦卿一眼,尷尬地咧了下嘴角。

  是啊!在景元帝國之內,他們「敬承司」不也是幹這種活的嗎?盯梢暗訪只是家常便飯,所以這種事並沒什麼好奇怪的。

  倒是胡玉山有些擔憂了起來,忍不住對白錦卿問道:「既然如此,我們前往修文書館拜訪陸學長會不會給他惹來麻煩呢?

  「畢竟我們三人都是景元帝國使團中的人,如今結伴前往拜訪,會不會讓東穆國人以為陸學長暗中私通我們景元帝國?

  「如今我們都是使臣的身份,很容易引起誤會吧?」

  白錦卿笑著搖了搖頭,對胡玉山安慰道:「玉山兄不必擔心,陸學長在東穆國還是頗有聲望的。

  「僅憑我們一次拜訪便認定陸學長有私通敵國之嫌,想必東穆國也不會這麼草率。

  「再說,我們三人不躲不藏大大方方地前去拜訪,又沒避著別人,這便證明我們心中沒鬼,怎會給陸學長惹來麻煩?」

  聽白錦卿這麼一說,胡玉山也算是安心了下來,他可不願意因為自己來了趟東穆國便給陸修文惹上麻煩。

  與其這樣,自己還不如沒來過。

  邵曦雖然眼睛一直還在盯著馬車外面,但似乎這會兒白錦卿和胡玉山的對話他都聽在了耳中。

  只是隨口說道:「放心吧!他們只是負責監視我們的行蹤而已,不會帶來什麼麻煩。

  「其實真要甩掉他們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實在沒有必要這樣做,因為那樣反而顯得我們心中有鬼,就讓他們這麼跟著好了。」

  胡玉山見邵曦這個行家都是這麼說了,也就不再擔心了,不過知道後面有人跟著,之前沿途觀景的興致似乎也就沒那麼高了。

  換成是誰知道後面有人跟著自己,大概也都沒心情了。

  馬車就這樣不緊不慢地來到了修文書館,此地離邵曦他們所入住的驛館不算近,路上正經走了好一會兒。

  馬車停好,三人從車上跳了下來。

  映入眼帘的是一處古樸的院門,並不是想像中那麼高大,可見這修文書館規模也並不算太大。

  又或是陸修文這個人比較低調,所以書館的院門才修得如此簡樸。

  三人走上前去,白錦卿抬手輕叩門環,沒過多久便聽到裡面傳來一名少年的聲音。

  「這就來開門了,客人請稍等。」

  隨著話音落下,兩扇木門中的其中一扇被輕輕打開,從門中走出一個書童模樣的少年。

  一出門便打量了邵曦三人一眼,對著他們三人一一拱手作揖。

  十分客氣地問道:「不知道三位客人此來是有什麼事嗎?可是與我家先生相識?」

  邵曦從未見過陸修文,此時自然是插不上嘴。

  只見白錦卿對著那少年回了一禮,笑著說道:「在下與陸學長是在白鷺書院的舊時同窗,陸學長也是我的兄長。

  「此次在下與兩位好友剛好來到濟州城,便特地前來拜訪陸學長,還勞煩通報一聲。」

  那少年一聽白錦卿幾人竟與陸修文是舊識,連忙一臉笑容地回道:「原來是我家先生的舊識好友,幾位請稍作等候,我這便進去通報。」

  「有勞!」

  白錦卿與那少年二人的對話既簡潔又有禮,都盡顯學子之風。

  用現在的話講,就是兩個人都極有素質,講起話來既客氣又不顯虛偽。

  那少年退回門中輕輕將門關上,邵曦三人則是在門外等候。

  甭管關係有多熟,登門拜訪在人家還沒有通報之前,都只能在門外這麼等著。

  這個時候邵曦又朝著剛剛過來時的那個街角看了一眼,只見此前跟在他們後面的那輛馬車正停在那裡,露出了一半的車身。

  想必車中之人此時正在看著他們三個。

  邵曦心中暗自納悶,若說對方是東穆國的密探,這盯梢跟蹤的手段也太不高明了,甚至顯得有些外行。

  雖然被自己發現並不是什麼奇怪之事,但邵曦總覺得跟蹤之人有些業餘,不像是常年做密探之人。

  到底是什麼人在使團剛剛進入濟州城後,便如此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行蹤?

  白錦卿看了邵曦一眼,低聲問道:「怎麼?在猜是誰在跟蹤我們嗎?難道不是東穆國的密探?」

  邵曦輕輕撇了下嘴,他這會兒也說不上跟蹤他們的可能是誰?但對方的確不像是密探。

  既然猜不到邵曦也懶得再去猜了,若真想知道對方是誰,邵曦也不是沒有辦法。

  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拜訪這位修文書館的山長,他們在白鷺書院的學長陸修文。

  那書童返回門中沒過多久,便聽到門內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和爽朗的笑聲。

  緊跟著,書館的門被再度打開,這個時候從裡面走出來的已不是那個少年,而是一個看上去三十五六歲的男子。

  此人一身青衫,中等身材,相貌並不出眾,頭髮梳得很整齊,手中還拿著書卷。

  看起來是知道白錦卿的到來太過興奮,急著出來相迎而忘記放下了。

  邵曦偷偷瞄了一眼,意外地發現他手中所持書卷正是白鼎公和柳行齋合著的《治事論》。

  看來離開白鷺書院這麼多年,他也一直未忘記過白鼎公對他的教導之恩。

  如今白鼎公與柳行齋合作的這本治世之學,想必他也是日日手不釋捲地研讀。

  白錦卿與胡玉山見出來的人正是陸修文,二人也是滿臉笑容,連忙上前施禮。

  白錦卿開口說道:「學弟白錦卿拜見陸修文學長,多年不見,不知如今學長一切可好?」

  看得出白錦卿和胡玉山的到來讓陸修文十分開心,他也只是簡單地拱手回了一下禮,便走上前來張開手臂一把將白錦卿和胡玉山摟在懷中,用力地拍著二人的後背。

  滿臉興奮地說道:「好好好,學長一切都好!與你二人分別這麼多年,如今還能再次相見真是太不容易了,今日真是意外之喜啊!」

  原本白錦卿是一個極重禮數之人,可如今面對著陸修文竟像個孩子一樣乖巧,任其將他摟在懷中拍打著。

  邵曦見白景卿和胡玉山都上前見禮了,也連忙走上前去對著陸修文深施一禮。

  笑著說道:「白鷺學院學弟邵曦拜見陸修文學長。」

  此時陸修文才發現,原來在白錦卿和胡玉山的身後還有一人,連忙放開他們二人。

  對著邵曦回禮道:「學弟多禮了,你的名字我在東穆國都有所耳聞,也知道你們此次是代表景元帝國出使東穆。

  「想不到你們如此年輕便已經有所作為了,快快進來吧!有什麼話我們裡面再說。」

  「是!」

  邵曦三人共同應了一聲,便隨著陸修文一同走進修文書館。

  此時,街角那輛馬車的窗簾被輕輕地挑起了一點,一個年輕男子輕聲地問道:「就是他嗎?長得可像?」

  車廂的黑暗中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像,真的很像!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