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給個交代吧

  梁德政心裡明知道這位景元帝國的使臣是有意不出來見自己,這才派了個副使出來。

  而且給出的理由也相當的具有侮辱性。

  自己身為東穆國禮部尚書,如今帶著禮部的眾位官員親自來到營地迎接使團進城。

  可這位使臣卻在帳中睡覺,讓東穆國的眾位官員就這麼在營外等著,此舉在梁德政看來是何其的無禮!

  可此時他偏偏又說不出什麼來。

  使團不進城就是因為他們東穆國的禮部失禮在先,如今若是當眾指責這位使臣失禮的話,他實在感到有些底氣不足。

  正在他不知如何處理此事的時候,身後禮部的其他官員卻有人不幹了。

  在聽聞景元帝國的使臣因為酒後入睡而不能出來與他們相見的時候,很多人便已經開始交頭接耳,小聲嘀咕了起來。

  其中不乏有些人覺得事不關己,反正大家都在這裡等,自己跟著濫竽充數倒也無所謂。

  可是也有脾氣不好的,一聽白錦卿給出這樣的理由頓時就炸廟了。

  只見一位官員走出人群,先是對著白錦卿禮節性地拱了拱手。

  便不客氣地開口說道:「貴國使團前來我東穆國是為太后賀壽。

  「既然使團已經到此,我們禮部官員盡出前來迎接貴國使團,你們的使臣卻以如此荒唐的理由拒絕出來與我們相見,是否太過無禮了?」

  白錦卿聞言只是淡然一笑,也向對方拱了拱手。

  慢聲慢語地回道:「這位大人還請息怒,原本使團來到濟州城外是打算直接進城的,不想卻被阻攔在這裡。

  「我們眼見天色不早便只好紮營做飯,這使團幾百號人總不能餓著肚子一直等下去,等得太久了也不知道何時才能進城。

  「所以我們邵大人飲了幾杯便睡去了,實在是沒有想到眾位大人竟會在這個時候趕了過來,失禮之處還望多多擔待。」

  白錦卿的話剛剛說完,人群中另一位官員也站了出來。

  「擔待?貴國使臣如此舉動何止是失禮?簡直是狂妄!

  「我們禮部尚書梁大人帶著眾位官員興師動眾地前來迎接貴國使團,如今卻要站在這裡等你們的這位使臣大人睡醒?

  「這豈不是個天大的笑話?難道你們景元帝國的官員都是如此無理的嗎?」

  白錦卿面對著群情激昂的東穆國禮部官員,依舊是一臉的淡然之色,再次拱了拱手。

  「諸位大人,在下只是一名副使,邵大人吩咐的事我只能照做,各位大人若不願意在此等候的話,那便請回吧!」

  白錦卿這句不咸不淡的話就如同捅了馬蜂窩一般。

  東穆國的這些官員一聽寧願讓他們回去,這位景元帝國的副使也不願意去將他們那位使臣大人叫醒,這簡直太不把他們當回事了!

  一時間都忍不住發起牢騷來。

  「這景元帝國的使臣實在是太過無禮了,梁大人帶著我們親自前來迎接,他卻用這等理由來搪塞我們避而不見,實在是太過分了!」

  「就是!真當我們東穆國是他們能隨意羞辱的?既然不肯出來相見,我們回去便是,理他作甚?」

  「聽說此人在景元帝國還被封為麒麟才子,想不到行事竟如此乖張,我看也是徒有虛名吧!」

  「此種情形不知梁大人該如何應對?我看這使臣就是成心為難梁大人吶!」

  ……

  看著面前這一眾官員如同鍋里被煮沸的開水一樣,白錦卿抖開摺扇在身前輕搖著,也不再作答,只是笑而不語。

  眼下雙方又僵住了,邵曦不出來相見,梁德政帶著禮部的這些官員站在這裡等也不是,走也不是。

  若是等的話,實在是太掉面子了!

  對方一個使臣在帳中入睡,他們像群傻子一樣站在這裡,就算梁德政自己願意,禮部的這麼多官員也未必願意。

  這著實是太尷尬了!

  可若是就此離開的話,他們如此興師動眾地來到這裡又是為何呢?

  接不到使團,使團進不了城,他們禮部對百里野林和太后也不好交代,搞到最後自己還是會成為笑話。

  如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弄得梁德政十分難受。

  他心裡也在暗自嘀咕著,想不到這位景元帝國的使臣邵曦邵大人竟是如此睚眥必報之人!

  此前禮部怠慢了他們使團,如今他竟然如此明目張胆地用這種方式來羞辱整個東穆國的禮部。

  先不說他這麼做是不是合情合理,單是這種舉動便已足夠大膽。

  要知道,此時可是在東穆國境內,是在京城濟州城的城外,出使他國竟還敢如此羞辱對方官員,這種事情豈是一般人敢做的?

  此時梁德政倒是有些好奇這個素未謀面的使臣到底是何許人也,竟敢在東穆國境內如此狂妄?

  雖然心中頗有不滿,但梁德政也不便發作。

  只好再次對白錦卿說道:「白副使,你看我們禮部這麼多人等在這裡,你是否能再去叫一下邵大人?邵大人若有怪罪,你就推到我的身上便是。」

  白錦卿從始至終都表現得極為有君子之禮,此時見梁德政這麼說,他再次恭恭敬敬地對梁德政施了一禮。

  但回的話還是一樣,使臣大人交代的事情他不敢有所違背,現在東穆國的禮部就兩個選擇,要麼等,要麼回。

  梁德政面對白錦卿的回覆也是無可奈何,背著雙手在原地來回踱著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此事。

  此時最先說話的那位官員又再次開口。

  「太不像話了!你們景元帝國自詡為禮儀之邦,如今派出來的使臣卻如此的無禮狂妄,簡直不將我們東穆國放在眼中,你們是不是不想回去了?」

  看得出這位官員脾氣有些火爆,可不像梁德政那麼有耐心。

  而且在他們的一再催促之下,白錦卿卻依然表現得不急不忙,這似乎讓他感受到了極大的羞辱,所以此時才出言不善。

  面對著這位官員的叫囂,白錦卿卻絲毫不慌,只是將手中的摺扇一合,正欲開口反駁對方卻聽到身後傳來了邵曦的聲音。

  「狂妄?無禮?要說到狂妄無禮,與你們東穆國的禮部相比本使也只能是自嘆不如,甘拜下風!

  「各國出使皆都由禮部派出官員前往兩國邊境迎接使團,可你們別說沒有派出人來,還只是讓邊關的一個都尉帶兵隨同使團來到京城,這已是無禮在先。

  「如今使團已經到了濟州城外,卻被攔在此地,從上午等到黃昏你們才姍姍來遲,一副不情願的樣子。

  「怎麼?讓你們等一會兒就不耐煩了?與在場各位相比,我們又哪裡無禮了?

  「禮是相互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們自己失禮在先,有什麼資格指責別人?

  「至於這位大人問我們是不是不想回去了?不知大人可有能力阻攔?東穆國的兵馬你調動得了嗎?我們若想走你攔得住嗎?

  「倘若你們將使團扣在東穆國,難道以為我們景元帝國會善罷甘休?你們可有把握戰勝我景元帝國的千軍萬馬?

  「大人若是不知,可以回去問問你們的兵部或是你們的大將軍,如今我景元帝國已在兩國邊境陳兵百萬。

  「你們東穆國難道真想為了我們使團再起兵戈,生靈塗炭?到那個時候你們將會被天下人所指,就算犧牲我們一個小小的使團又何足懼哉?」

  在場眾多東穆國的官員聞言都循聲望去,只見一人正從不遠處朝著這裡走來。

  白錦卿也轉回身看向邵曦,這一看之下差點沒笑出來。

  只見邵曦既未著袍,也未束髮,就這麼穿著一件內褂,披頭散髮懶懶散散地從裡面走了出來。

  剛剛的那一大段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也是懶洋洋的,整個人完全是毫無形象可言。

  在這樣的場合,他以這樣的形象和態度出現,何止是有違兩國邦交之禮?這完全是一種挑釁。

  如此正式的場合,梁德政與東穆國禮部的這些官員都是身著官袍正裝前來。

  而邵曦卻連件便服都沒穿,只穿了個內褂。

  尤其是頭髮,古人皆以束髮為禮,披散頭髮與人相見是極其失禮之事。

  邵曦這麼幹擺明了就是沒將對方放在眼裡,沒有人會相信他這是無心之舉。

  不過儘管如此,似乎這會兒也沒有人更關心他的形象。

  因為剛剛他的那一番話實在是太戳人心窩子了,搞得一眾官員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人家邵曦說得也沒毛病,你們自己屁股都沒擦乾淨,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別人髒?

  景元帝國的使團從東平關一路來到濟州城下,你們禮部連個屁都沒放,人家不也什麼都沒說?

  使團到了城外,你們依舊是拖拖拉拉,這要不是尉遲賢武跑到禮部去找,恐怕壓根就沒打算出來迎接吧?

  如今讓你們在外面等一會兒,你們就嘰嘰歪歪,相比之下此時邵曦所做的這一切又算得了什麼?

  至於大言不慚地說要將使團扣在東穆國不讓回去,那更是逞一時的口舌之快。

  兩軍交戰還不斬來使呢?如今使團用的是景元帝國的皇家儀仗,你們要是真把使團給扣下了,景元帝國勢必會舉兵征伐,要討還一個公道。

  而且東穆國如今滿朝皆知,景元帝國早已陳兵兩國邊境,擺明了是在為此次使團的出使撐腰。

  你東穆國要真的這麼幹了,那就像邵曦說的那樣,兩國之間必定戰事再起。

  到時候又是流民遍地,餓殍遍野,搞得兩國百姓生靈塗炭,到時候這個責任算是誰的不言自明。

  只要東穆國敢這麼幹,邵曦自然也豁得出去。

  在使團出發以前邵曦便已經做好了打算,這一趟就是捨得一身剮,要把皇帝拉下馬。

  只要你敢舉刀,邵曦就敢伸脖子。

  而且東穆國朝堂一直以來都是文武不合,如今你一個禮部文官說出如此大話,你問過人家武臣嗎?

  別看東穆國的武臣一直以來都是主戰派,可是打不打,怎麼打,都是人家手裡握著兵馬的人才說了算。

  不是你們一群文官喊聲打人家就會起兵的。

  所以對方如此色厲內荏的叫囂,在邵曦眼中看來就是個笑話。

  他雖然也懶得與對方爭辯,可是該懟回去的還是要懟回去。

  結果邵曦就以這麼一個懶散的形象出現在了梁德政等一眾官員的面前,一出口便是針鋒相對,話中帶刀。

  面對著邵曦,整個東穆國禮部的官員瞬間安靜了下來。

  倒不是因為邵曦剛剛的那番話讓他們心服口服了,而是邵曦的這個形象和說出的話都讓他們感到有些震驚,甚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心說這就是景元帝國的麒麟才子?一個如此毫無形象,言語犀利之人竟然就是此次出使的使臣?

  邵曦著實是超出了他們所有人的想像,尤其是梁德政。

  看著眼前的邵曦他都有點傻眼了,與此前的白錦卿相比,邵曦雖還說不上粗野,但也的確是毫無形象可言。

  可儘管這樣,邵曦的身份終究是擺在那裡,若是他們一直這麼愣下去倒是顯得自己沒見識和小家子氣了。

  於是梁德政上前一步,對著邵曦拱手說道:「在下乃是東穆國禮部尚書梁德政,此次親率禮部官員來迎接貴國使團入城。

  「此前怠慢之處還望邵大人多多諒解,方才屬下皆為意氣之言,還請邵大人不要見怪。

  「此時已經天色不早,不管有什麼事還是等進城之後再說吧!」

  邵曦也對著梁德政拱了拱手回道:「梁大人還真是客氣了!貴國如此失禮,難道梁大人就想憑著這三言兩語便將我們打發了?

  「你們說不迎接就不迎接,你們說讓我們進城我們就得進城?我景元王朝的官員可不是你的屬下。

  「我景元帝國的使團打著皇家儀仗從東平關一路來到這濟州城外,在此等了足足一天你們這個時候才來迎接,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交代呢?」

  梁德政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從此前尉遲賢武的表現來看,必定也是在邵曦這裡吃的癟。

  看來想要將此事解決,可能還要費上一番周折。

  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若是再拖延下去天就黑了,到時候別說使團進不了城,他們禮部的這群官員恐怕也回不去濟州城了。

  人家關城門可不管你們誰在外面!

  見邵曦如此問,連忙反問道:「那麼邵大人想讓我們給出一個怎樣的交代?」

  「牽馬吧!」

  「牽馬?」

  「對,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