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牧怎麼會喜歡她呢?
在溫秒的記憶里,南牧並不喜歡她。這種感覺可以追溯到他們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是大學報到的第一天。
那個時候,除了報到、安排寢室之外,還需要去政教處拍攝一寸照,是用來製作出入學校的學生卡用的。
那天,他就排在溫秒的前面。
正如溫棠棠所說,他的外貌在人群中,無疑是極為亮眼的,這從排在她前面那些頻頻回頭的女生,從她身後的竊竊私語中,就已經可以窺見。
而她身前的人,仿佛對他身旁的一切都毫無所察,單手插兜,右手不停地滑動著手機屏幕。灼熱的陽光地落在的左肩上,為了遮光,他稍稍往右傾了傾身體,背著陽光。
溫秒一直覺得自己其實是有點「顏控」的,所以她的視線不受控制地在他的側臉多停留了好幾秒,直到他掀起眼皮朝她瞄了一眼,溫秒才摸了摸鼻子,若無其事地轉開視線。
她能感受到對方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但很快就移開了,溫秒聽見他的手機響起熟悉的音樂聲。原來他是在玩遊戲,嗯,就是時下非常火爆的「牛了個牛」。
九月的天氣很熱,太陽很曬,隊伍又很長。
溫秒也被太陽曬得發暈,看不到盡頭的隊首,手機卻快被她玩沒電了。
她將手機塞到身上的小包里,一抬眼,看到前面的這個男生還在玩「牛了個牛」,大概是還沒通關吧。
男生的身高很高,他抬起手機的位置,對於溫秒來說,正好是她眼睛直視的位置。所以她索性站著,看男生玩遊戲。
她有個不太好的毛病,就是看東西一旦入神,就很難聽到外界其他的聲音。
所以當溫棠棠喊她的時候,她甚至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滿腦子都是下一個應該先消掉哪一個才是最優解。
而相反的是,南牧在聽到「溫秒」兩個字的時候,第一時間抬起了頭。
他幾乎是目光灼灼地盯著遠處的溫棠棠,視線跟著溫棠棠的走動而移動著。
「溫秒。」溫棠棠走到溫秒身邊,用手肘碰了碰了她,「幹什麼呢?喊你都沒反應。」
那個時候,她才恍然回過神來,一抬頭,視線卻和南牧撞了個正著。
她看到南牧的視線從她的臉上移到了她胸前掛著的出入證上。這種出入證,是學校臨時發放代替學生卡的東西,上面只有她的姓名和班級。
但偏偏南牧看到之後,原本冷淡的臉色陡然發白。那種眼神,溫秒難以忘記,就好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溫秒不知道他為什麼懼怕自己。但後來遇到的每一次,似乎都在驗證著:南牧很不喜歡她。
有一次她去找溫棠棠,站在教室門口的時候,眼睜睜看到本來和同學打鬧打算出教室的南牧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兀然收起笑容,猛地轉了個彎,繞了一大圈,從教室後門離開了。
第二次,是溫秒被同寢室的人一起拉著去看籃球賽。
球場上,里三圈外三圈地圍滿了學生,但溫秒一眼就看見了南牧,他赤膊穿著橙色的球服背心,平地躍起,伸臂抬手,籃球就在空中準確地落入籃筐。
場外的尖叫聲震耳欲聾。
中場休息的時候,有女生殷勤地跑過去給球隊的男生送水,她看到南牧接過一個女生遞過去的礦泉水,笑著似乎是說了一聲謝謝。身邊是籃球隊裡其他男生「不懷好意」的起鬨聲。
她離得太遠,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只能看南牧擺擺手,走到她這面的休息椅上,撈起掛在椅背上的毛巾蓋在臉上,然後擦了擦滿臉的汗。
旋開瓶蓋,仰起頭咕嚕嚕地喝了起來。喝完水,他扭身彎腰將礦泉水放在地上,一抬頭,視線猝不及防地與溫秒撞了個正著。
他盯著溫秒微微一愣,然後鎮定自若地放下礦泉水,在休息椅上坐了兩分鐘。
之後,他大步走向了裁判。
溫秒不知道他和裁判說了什麼,但下半場,是替補上來打的球。他……離開了。
這些落在無心的人眼裡似乎並不能代表什麼,但溫秒有一種強烈的自我預感——南牧,非常地不喜歡自己。
兩人第一次說話,是大三的上半學期。
那次,學校正在召開運動會,溫秒體育不行,沒有報名任何的比賽項目,所以被拉去擔任了運動會醫務組,也算是為運動會付出了自己的貢獻。
四百米跨欄的時候,溫秒看到南牧也上場比賽了,他的速度很快,很容易就進入了決賽。
但決賽的時候,卻發生了意外。變故發生的很快,等溫秒知道的時候,是有其他人急匆匆地跑過來喊她們,南牧摔倒了。
似乎是南牧隔壁道上的男生不知道怎麼回事跑到了南牧的跑道,當時南牧正在衝刺,速度沒剎住,兩人便撞到了一起。
當天,本來是溫秒和另外一個女生一起值日,但那個女生恰好去了洗手間,所以溫秒先拎著救急箱過去了。
她一進門,就看見兩個男生坐在椅子上,兩人的膝蓋都摔破了皮。因為跑道的緣故,瞧起來有些嚴重,血肉模糊的。溫秒看著兩個人,遲疑了一下。
還是那個搶道的男生滿懷歉意地讓溫秒先給南牧治療,說南牧比較嚴重,他沒事。
溫秒其實是有些猶豫的,因為她能感受到南牧對自己的排斥。如果另外一個女生也在的話,她們完全可以一人處理一個,讓那個女生處理南牧的傷口。可現在這個男生說的這句話,卻讓她一時抉擇不下。
溫秒硬著頭皮走到南牧的旁邊,她能夠看到南牧緊緊地抿著唇,似乎非常不悅。但他沒有出言拒絕,她總不能先甩頭離開。
所以溫秒只能當作沒看到他的臉色,在他身邊蹲下,觀察傷口。
膝蓋仍在出血,因為灰塵,膝蓋和血色都發黑。她必須要用酒精先給他清洗一下傷口。
她從醫療箱中拿起酒精,正要往下倒,和她搭檔的另外一個女生終於趕來了。
溫秒如獲重釋,立刻就從地上站了起來,想讓那個女生幫南牧清洗傷口。但她才說了一句,就被南牧打斷了。
「不用這麼麻煩,你繼續吧。」
這就是南牧和她說的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