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在人間。
程嘉敏因為申請國家貧困補助金的事情,經常需要和她們系的系主任,也就是武主任打交道。
一來二去,兩人便漸漸熟識了。
武主任為人和藹,面上總帶著三分笑容,再加上程嘉敏申請補助金這件事,全程都是武主任幫忙辦理的。
所以起初,程嘉敏對武主任的印象是非常好的。
程嘉敏能夠走出大山,來到A科大讀書,從某種角度上來說,與那些一手幫助她的初中老師、高中老師,是密不可分的。
在程嘉敏的觀念里,她認為,所有的老師都是崇敬的,是值得她尊敬、報答的人。她是真的打從心底里感激著,那些能夠讓她走出大山,看見世界的人。
所以,當武主任讓她幫忙去招待一下學校客人的時候,她天真地答應了。
她以為,就是單純的幫忙倒倒茶、講解一下學校的歷史、幫忙領路之類的工作。她甚至怕因為自己講解得不好,會搞砸了武主任對她的期待,還連夜將學校的校史背得滾瓜爛熟,背了一個通宵。
但她萬萬也沒有想到,這座百年歷史的大學,讓她為之驕傲、自豪的學校里,竟然也滋生了罪惡,且還將魔爪伸向了她。
事後,武主任不斷地給她洗腦,一邊安慰她這沒什麼,一邊又用名譽、學業來威脅她。所以,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的她,被嚇住了。
她不知道應該跟誰講,怎麼講。
一方面,她因為自己遭遇了這樣的事情,而感到難以啟齒。另一方面,她也忐忑不安。擔心就像武主任說得一樣……她說了,別人就會相信嗎?如果,他們不願意相信呢?
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再怎麼追究,也已經無法挽回了。
魚死網破,只會兩敗俱傷。何況對方權大勢大,說不定鬧出來,對方也是毫髮無傷,可她卻一輩子都要承受他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生活。
所以,她漸漸地被武主任洗腦成功,放棄了追究。
那個時候的她,還天真地以為,「算了,忍一忍吧。都已經發生了。也是我自己不夠謹慎的緣故啊……」
或許,時間會沖淡一切。等這件事情慢慢過去,等身體慢慢痊癒……
以後,都會好的。
所以,她沒有求助任何人,將這件事隱忍了下來。
她以為,這樣,事情就會過去了。
但她不知道,她第一次的退讓,不會讓事情在這裡畫上句號,而只會助長了惡魔囂張的氣勢。
武主任開始用各種各樣的理由要求她在非課業時間去他的辦公室,或者出席他的私人宴會。
有時候是用申請國家補助金的名額來威脅,有時候是用學校勤工儉學的名額來威脅,又或者是其他比賽、考試……
他用盡了手中的權利,千方百計地卡她的資格,百般為難她。
她逃過幾次,也有沒逃過的時候,最後一次,是武主任用畢業證書來卡她。
程嘉敏當時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她那個時候還單純地勸自己:再熬一次吧,只要熬過這一次,等她畢業了,武主任就再也拿她沒有辦法了。
她還有在黃陂土地上勞作了一輩子的母親等著她報答養育之恩,她還有為了供她讀書而早早出去打工賺家用的弟弟等著她報答,她還有那些扶持了她半生的老師們的殷切期盼。
她不得不忍。
但她如何也沒有想到,她明明已經這麼聽話,全部按照武主任的要求去做了。
可武主任卻不甘心放她這樣的一個玩物離開學校,反而用盡辦法,以學分不足,要求她留校復讀一年。
逃不掉,根本就逃不掉。
……
「其實,溫棠棠問我的那天,我本來都已經打算當著武主任的面跳樓自殺了……」程嘉敏擦著眼淚,「這種事情,根本就逃不掉,當我第一次選擇隱忍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墜入了他的陷阱。」
「可我,明白的太晚了。」
溫棠棠的關心與詢問,在已經崩潰到邊緣的程嘉敏看來,無疑是溺水的人能夠抓到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時的程嘉敏,已經決意死去,對於之前看重的名聲,反而已經無所畏懼。
所以,在溫棠棠的詢問下,她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她。
因為溫棠棠曾答應程嘉敏不會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且此事事關程嘉敏的聲譽,所以溫棠棠沒有將這件事透露給任何人知道,包括溫秒。
「可是,武主任又是怎麼知道溫棠棠知道這件事的呢?他不可能只是因為溫棠棠知道了這件事,所以就要抓她吧?」
溫秒還是不明白武主任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
「或許,不僅僅是因為這件事。」
將自己過去不堪的經歷坦露出來,是一件極為需要勇氣的事情,程嘉敏垂著頭,既羞憤又難堪,牙齒被她自己咬得咯咯作響,「我之所以不得不聽他的話,是因為他的手裡有我……的視頻,只要我不聽話,他就會威脅我將視頻公之於眾。」
「溫棠棠和我說過,讓我報警……是我自己一直不能下定決心,所以溫棠棠才會決定要幫我拿回視頻……」
「她要幫你拿回視頻?」溫秒有些驚詫。
「是。」程嘉敏後悔不迭地說,「我不該讓她去冒險……」
因為武主任動不動就會在程嘉敏反抗的時候,發那些視頻給程嘉敏。這種視頻,武主任肯定不敢放在自己的手機里,而藏在家裡不能隨時用來威脅程嘉敏,所以他一定放在一個觸手可及,每天都會去的地方。
所以溫棠棠推測,武主任一定有第二個手機用來存放這些視頻,而且這個手機一定就在武主任的辦公室里。
程嘉敏越想越難受,「昨天晚上,不是溫棠棠第一次去武主任的辦公室了……」
溫秒忽然想起溫棠棠室友曾說過,溫棠棠說去網吧趕論文已經有好幾個晚上。
也就是說,那幾天,溫棠棠一直在武主任的辦公室裡面找那個手機。
溫秒心裡一顫,「既然是這麼重要的東西,武主任不可能毫無防備……溫棠棠找東西的那幾個晚上,或許已經被武主任給識破了。所以昨天晚上,他故意守株待兔,將溫棠棠抓獲……而溫鑫,可能就是在找溫棠棠的過程中,也被武主任給抓了……」
程嘉敏心神不寧,有些害怕,「你說武主任為什麼要把他們藏起來?他不會是……要殺人滅口吧。」
溫秒此刻也是心亂如麻,但她想到南牧斬釘截鐵告訴她,他們不會出事的話語,心裡才稍稍安定下來。
溫秒看了程嘉敏一眼,「應該不會。溫棠棠就算找到了那些視頻,但武主任只要立刻銷毀掉。那溫棠棠就算親眼見過,最後也不過就是她的一面之詞,沒有證據,說了也沒有用。所以對於武主任來說,溫棠棠的危險性,還沒有你來得大……」
程嘉敏被溫秒的眼神嚇了一跳。
「你的意思是?」
「你知道除了你之外,還有誰被武主任威脅當成……招待品嗎?」
程嘉敏趕緊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應該是有的,因為之前我有一次撞到過有其他的女生,但武主任從不讓我們待在一起。」
溫秒瞭然地點點頭,「說明他很謹慎。不過,既然他不止威脅你,那就說明,他現在還不知道溫棠棠是替誰出頭。」
程嘉敏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武主任帶走他們,是為了從溫棠棠口中,得知她是在幫誰?然後找到……」
「對,溫棠棠雖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她沒有證據,所以對武主任來說並不存在著危險性。但是你們不同,你們是當事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有跟他打過交道的記錄,武主任無法確切的保證你們沒有保存任何的證據……恐怕像你這樣的人,人數不在少數,所以武主任沒法一次性把你們都『清理』掉,只能想辦法找到是誰想要『逃離』他,然後解決掉那個想要『逃跑』的人……」
程嘉敏聞言臉色陡然一白,眼眸中閃爍著驚恐,手微微顫抖,顯然是怕到了極點。
「那……那我該怎麼辦……」
程嘉敏沒了主意,顫顫巍巍地去看溫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