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死者,全部都是孤兒。
南牧之前不是沒有過這方面的猜測。比如在病房那次,他想要調查蘇郁身世的時候,其實,就思考過這個問題。
但第二天,發生的事情太多,還出了一個王盼娣。因此,當他知道招娣是王盼娣的姐姐時,怎麼也沒能料到,招娣居然會是領養的。
而對於當時的他來說,既然有人不是孤兒,那就證明「所有的死者都是孤兒」是錯誤的。所以,他自然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也放棄了對蘇郁身世的調查。以至於到現在,才發現蘇郁也是幸福孤兒院的孤兒。
但事情的真相,遠超他的預料。
這些人,不僅僅全都是孤兒,而且全部來自於幸福孤兒院,還是同一批被遺棄在孤兒院門口的孤兒。
就算是有一個賣器官的犯罪團伙組織,那也不可能做到,正正好好就挑選到了他們吧?如果非要說這是巧合,那真是狗都不信。
要是顧之樹、招娣、蘇郁都沒有收養人,那勉強還能說成是犯罪團伙組織盯上了無父無母的孤兒,為了免去有人尋找的後顧之憂。
可顯然,這三人中,除了蘇郁的養父母早亡,可以用這個理由外。另外兩個,可都是有父母兄弟的,像招娣的妹妹王盼娣,甚至為了找到姐姐,追兇十年。怎麼看,也不符合「省事」的犯罪目標。
南牧抬頭看著和院長一起走在前面的溫秒,微蹙著眉頭。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前往幸福孤兒院的時候,院長曾經和他描述過撿到溫秒他們的經過。
「……整整齊齊的六個。那天冷吶,可小孩穿的都是薄薄的白色單衣,那衣服看起來有點像是醫院的病號服,小臉都凍得煞紫……」
「……就算丟孩子,好歹會給孩子衣服裹得厚厚的,旁邊可能還會放一些孩子常用的東西。但溫秒他們不同,他們什麼也沒有,就穿著單衣,連鞋都沒給穿……」
「……只有嬰兒才會哄睡了往孤兒院門口丟,但大孩子不一樣,多多少少會記點事,或是哄著,或是騙著將人丟在孤兒院門口,找個理由說要買東西也好……」
「……因為那幾個孩子都穿著白白的單衣,感覺就像是同一個家庭給丟的……當然這就是瞎猜的,這幾個孩子之間是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
白色的單衣,像是醫院的病號服,但六個孩子是健康的,沒有太大的毛病。
整整齊齊的六個,瞧著像是同一個家庭給丟的,但之間沒有血緣關係。
這些能說明什麼呢?
可能他們真的是從同一個地方來的……
而且丟人的時候,就讓他們穿著單衣,連鞋都沒給穿。丟棄的人不是冷血,就是情況緊張,被迫遺棄……
大秋天還穿著白色的單衣,說明他們來之前待的那個地方至少是恆溫狀態。
是裝了地暖嗎?
白色的、類似病號服,可孩子又沒有生病……
是為了省事方便,所以給所有孩子穿了一樣的衣服?畢竟一個能常年恆溫的地方,不可能是沒錢買不起衣服吧……
但就算是統一的服飾,一般情況下,至少會將男孩、女孩的衣服分開吧?否則洗衣機里滾一滾,誰能分得清哪件衣服是哪個的?
不不不,或許這正好說明,照顧他們的人對他們的態度,是冷漠的。那些人並不在意他們是男是女,健康與否?
這麼說起來,似乎也說得通,為什麼會買白色病號服這種忒不吉利的服飾,至少不像是父母能做出來的事情。否則同樣的價格,買其他顏色也比這種顏色好些,還不容易髒。
可是,是什麼樣的地方能夠一次性養這麼多孩子?六個五六歲的小孩,如果從嬰兒時期開始照顧,最少也要請六個人吧?
他的心中湧起一股疑團,漸漸變大,最後瀰漫成漫天的雲霧,將他困在其中,難以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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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一路將兩人送到幸福孤兒院門口,才轉身回去。
溫秒目送院長離開後,才側頭看著南牧,「你方才在想什麼?」
南牧有些煩躁,習慣性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袖扣,卻不慎摸了個空。他忘了,他今天穿的衣服只是一件T恤。
他嘆了口氣,「我在想,什麼地方會需要很多孩子,而且是從尚且不能生活自理的年紀開始養起。」
溫秒疑惑,回頭指了指孤兒院:「那不就是?」
南牧回頭一看,不由一笑。
還真是。
南牧想了想,加上新的條件,「但那個地方應該沒有那麼喜歡孩子。」
「不喜歡還要養?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嗎?」溫秒比畫了一下,「比如,鍛鍊自己照顧孩子的技能?」
南牧聳肩,「我想,如果他們不喜歡孩子,大概也不會想要去鍛鍊這種技能。」
溫秒:「所以你覺得他們為什麼養孩子?」
南牧思索了一下,「為了賣器官?」
溫秒被他的天馬行空嚇到,「養一群孩子割器官?就像養殖那樣嗎?」
她感覺也不是沒有可能,但如果真是這樣,就太可怕了。
南牧沒有說話,就像在默算一道數學題那樣費神地思考著,先自己給自己一個答案,然後又自我否定掉。
「應該不是為了賣器官……至少最開始,他們應該不是為了賣器官。」
溫秒好奇,「你想通了?為什麼這麼說?」
南牧苦笑:「不是我想通了,是因為從經濟學角度上來說,不合理。」
溫秒一臉求教的看著他。
「器官移植上的組織配型,不但要通過血型配型、HLA人類白細胞抗原系統和PRA群體反應性抗體,還要做補體依賴性淋巴細胞毒交叉配合試驗。要求太苛刻,養的人如何保證養的小孩的器官一定能賣出去?萬一賣不出去,難道要養一輩子嗎?從市場經濟角度上來說,這樣操作的成本太高,變現時間長,而且貨品積壓率也高……是我,我不可能這麼操作,還不如在路上撿那些流浪漢、醉酒之類的來得快。」
南牧說完,一回頭就看到溫秒歪頭看著他,就那麼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眼睛似笑非笑。
他被看著不自在,低著頭打量了一下自己,「你看什麼呢?」
「看你唄。」溫秒笑,「你發現你還挺有經濟頭腦的……對了,你畢業後去哪兒工作了?」
南牧瞥了她一眼,「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