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飯點，學校對面的炸醬麵小店空無一人，老闆娘坐在飯店門口，一邊攪和著鍋里的醬料，一邊和隔壁的鄰居說話。
看到並肩行走的一對學生伢子正張望著朝這邊走，便熟練地招呼：「吃飯嗎？」
街上沒什麼人，但南牧還是心虛地壓了壓帽檐，低聲應了一聲。然後轉身問溫秒，「你要吃什麼？」
「就豌豆炸醬麵吧。」
南牧回頭看著老闆娘：「麻煩來兩碗豌豆炸醬麵。」
點完單，兩人找了一個最邊上的位置坐著。
溫秒一邊等飯，一邊將南牧的那幾張照片排在一起，看了又看。
她的語氣里仍然是不可置信：「真的感覺好像啊……」
但又覺得過於離譜。
招娣怎麼可能會是小時候在幸福孤兒院的那個小女孩呢。
南牧見怪不怪，「顧之樹的弟弟顧之鈺說過，招娣和顧之樹的關係很好。」
他之前還奇怪，招娣既不是顧之樹的同學，以兩人相差巨大的家庭環境以及生活方式，兩人究竟是怎麼認識的？
但此刻，他似乎想通過。
如果溫秒的感覺沒出錯，這個招娣也是幸福孤兒院出來的話，那就正好可以解釋，為什麼差距這麼大的兩個人會相識，且關係很好。
「我印象里，顧之樹和我一起被顧家領養之前，他確實和那個小女孩關係挺好的……不過，我有點記不清，那個小女孩是什麼時候走的了。」
老闆娘正好端著兩碗豌豆炸醬麵上來，南牧站起身接了一下，然後將其中一碗放在溫秒面前，轉身去消毒櫃裡拿筷子。
拿完筷子回來，老闆娘已經進了後廚，他才接了一句，「先吃吧，不要想了。待會兒我們去孤兒院查一下，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溫秒一邊拿著筷子攪拌著麵條與醬，一邊俯身說了一句，「我這不是奇怪嗎？你說咱們統共也就知道三個……包括我四個，怎麼就能三個都是幸福孤兒院的？」
她說著，還忍不住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雞皮疙瘩，「我們孤兒院……」
她猶豫來猶豫去，「沒幹什麼錯事吧？」
「確實挺巧的。」從昨晚到今天一整天都沒吃東西的南牧，塞了一大口炸醬麵，想吃邊想，「但我覺得幸福孤兒院的可能性不大，之前顧之樹出事之後，警方第一個查的就是孤兒院，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
溫秒鬆了口氣，一直挺著的腰背也放鬆了下來，夾了一筷子麵條吹了吹，然後塞到嘴裡。
才嚼了兩口，她忽然又猛地坐直，「不對不對！」
南牧被一驚一乍的動靜，嚇得差點噎到，「什麼不對？」
「我應該是認錯了，應該不認識。」
南牧不解，「怎麼說？」
溫秒有理有據，「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了王盼娣的事情？這王家一看就是重男輕女的家庭，連名字都取什麼招娣、盼娣的……要領養也領養男孩，怎麼可能領養女孩啊？而且你不是還說王盼娣既有弟弟又有妹妹的嗎？那王家幹嘛還要領養一個他們不喜歡的女娃？」
南牧點點頭，「有道理。」
得到南牧的認可，溫秒剛有些高興，就聽到方才坐在他們隔壁桌上剝豌豆的老闆娘忽然說道：「那可不一定，說不定就是因為他們領養了這麼個女娃子，才有了後面的兒子嘞。」
溫秒和南牧吃麵的筷子都是一頓，互相看了一眼。
溫秒轉過頭，臉上帶著笑，「老闆娘為什麼這麼說？」
老闆娘一邊剝著豌豆，一邊露出八卦的神情，「哎，你們這些年輕的小姑娘不懂。我們老家那塊就有很多這種的，夫妻倆結了婚一直沒有孩子，去醫院做檢查嘛，兩個人都挺好的，但就是不懷孕。然後找算命瞎子一算，發現是夫妻倆都沒有子女緣。那沒有子女緣的人給你定就沒有孩子咯。那怎麼辦呢？就要去收養一個兄弟緣、兄弟宮好的女娃娃。這女娃娃的兄弟宮上有兄弟，自然就會為這家招來個兒子。」
溫秒聽得咋舌，「居然還有這樣的說法？」
老闆娘見怪不怪，「哎喲，這種事情多了去嘍，你們年輕人還沒接觸到麼，肯定是不知道了。我和你說，我二嫂娘家的大哥他媳婦的小姑的鄰居，他們家就是這麼個情況……」
老闆娘太過熱情，以至於溫秒和南牧到後面，幾乎是一整個在聽八卦。
一頓飯吃完，兩人已經從老闆娘二嫂娘家的大哥他媳婦的小姑的鄰居，一路認識到了她老公他哥的三舅的兒子小叔父……
好不容易吃完面付了錢，兩人逃也似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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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秒之前是覺得以王家的情況，不太可能會領養小孩，所以才以為是自己認錯了。
但現在被老闆娘這麼一說，她又覺得自己應該沒有認錯。所以兩人吃完飯，就按照原計劃去了孤兒院。
溫秒在這裡住了許多年，一路上幾乎是輕車熟駕，走到哪兒，都會有人跑出來打招呼。
這又是南牧沒有見過的模樣，他之前一直以為溫秒是比較冷清的那種人，畢竟在學校的時候，她給所有人的感覺都是這樣的。
溫秒有些失笑：「大概是因為人都有兩面性吧……在熟人朋友面前自然就活潑一些。」
「原來你活潑是這樣子的……」南牧笑著想了想，給出肯定，「很有親和力。」
這可真是一個奇怪的形容詞。
溫秒解釋：「可能是因為，相對於成年人來說，你只要給孩子一個稍微友好的善意，他就會敞開心扉，以十倍的熱情回報你……會讓人覺得很輕鬆，感覺和他們打交道似乎並不需要太多的力氣。」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院長辦公室。
一推開門，南牧就認出了院長。雖然相比十年後的她，如今的院長，要年輕得多。
她似乎正在翻箱倒櫃地找著什麼，聽到開門聲，回頭看了一眼，臉上兀然浮出和藹的笑容，「秒秒回來啦。你們快先坐一坐，我還在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