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電話自從十年前開始,再也沒有打通過。」電話那頭傳來幽幽的女聲,聲音有些耳熟,「沒想到……在我臨死之前,居然打通了。」
南牧眼底零星的激動彌散,右手下意識握緊手機,「你怎麼了?你在哪?我來找你行不行?」
「別找我。我不可能見你……而且我也快要死了。」對面的聲音愈發輕了。
南牧覺得這個聲音實在熟悉,但一時之間竟怎麼也想不起和這個聲音對應的人是誰。
「十年前,你給我打電話,找我姐姐,說你是顧之樹哥哥的朋友。對不對?」
她姐姐?
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南牧猛然反應過來,「你是王盼娣?」
對面也是一愣,但似乎是沒聽出他的聲音,「你認識我?」
南牧猶豫了一下,感覺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你是招娣的妹妹,我……聽招娣說過你。」
對面頓時歡喜起來,單純的不像是一個殺過人的姑娘,「姐姐和你提過我?」
南牧掩下心虛,只能硬著頭皮問,「你姐姐沒和你提過我嗎?」
王盼娣搖了搖頭,她只見過姐姐的一個朋友,就是顧之樹。
想到對面看不見,她想說又怕對面失望,最後含糊其辭了一句,「可能提過吧,只是我沒記住。」
南牧心想:不是你沒記住,是你傻,你甚至都沒問問我是誰。
但他不打算提醒對方,「那你現在能告訴我,你在哪了嗎?」
王盼娣沉默了一下,「不行。你現在跟我見面,會有危險的。有人在找我。」
「你是說警察嗎?」
南牧剛想勸她不要擔心,卻聽到王盼娣嚴肅的聲音,「不是的,是他們。」
他們?
南牧的心狂跳,不自覺壓低了聲音,「殺害顧之樹的人?」
「嗯。」
聽到這個答案,南牧摁住狂跳的心,「他們是誰?」
電話那頭忽然長久的沉默。
南牧不免著急起來,「怎麼了?不能說嗎?還是你懷疑我?」
王盼娣忽然輕笑了一聲,「不,我並不懷疑你。其實,你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給我姐姐的手機打電話的人……我覺得你不是壞人,那些人……根本就不敢打電話。」
南牧不解,「那你為什麼不願意說?」
一聲輕嘆,從電話那頭傳來,「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誰。」
「那你怎麼知道是他們在找你?」
「感覺。」
南牧聽到王盼娣的話,不免覺得離譜起來。他甚至一度懷疑對方是不是在糊弄他,又或者……他在做夢?
那頭的王盼娣大概也意識到了他的猶疑,解釋說,「因為和上次抓我姐姐的時候一樣。他們進入了我家,翻看了我所有的東西,還在暗中監視我……這種感覺,和十年前一模一樣,一定是他們。」
南牧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的判斷。
他放棄追問這件事,換了個問題,「那為什麼我上一次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把我的電話掛斷了?」
「姐姐的電話,有人監控。」這次,王盼娣回答得很乾脆,「姐姐說過。」
南牧想起溫秒的手機。
也是,如果招娣也是目標之一的話,那有人監控她的存在,也很正常。
「那你姐姐現在?」
「不知道。」王盼娣也很迷茫,「我將那個老頭……折磨死了。可他自始至終都說他不知道我的姐姐在哪……」
南牧猜,這個折磨死了的老頭,大概就是賈凌源。
他感覺焦灼,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他半真半假地說道,「我記得十年前的4月5日,顧之樹還和我說他見過你姐姐。那個時候,你姐姐去哪兒了?」
4月5日這個時間點,是南牧之前去顧家在顧之樹的日期計劃表上看到的那個。
王盼娣大約已經完全信任南牧了,將自己知道的,全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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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很窮,但孩子很多,因為父親一心只想要一個男孩繼承家業。
即便,王家並沒有什麼家財。
因為不受重視,王招娣初中畢業後,父親就要求她輟學了。
但王招娣讀書好,是非常非常好的那種,即便是來支教的老師,都誇她是個天才。
為了讀高中,王招娣求了父親很久,甚至給父親簽字畫押,承諾只要供她讀完大學,以後不但由她支付妹妹們的學費,每月還要給父親兩千塊錢生活費。
快高考的時候,學校的老師來家中走訪。
所有人都說,「你這個女兒,肯定能上重點線,以後有大出息呢,你就等著享福吧。從這裡考出去,以後啊,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這本是一句誇讚的話,可偏偏父親想到的,卻是王招娣一旦離開,就會脫離他的掌控。以後她如魚入海,他若是找不到她,就算有欠條又如何?
所以為了讓家裡的最大勞動力仍然留在身邊,能夠任他遣用。他在高考那天,給王招娣綁在了家裡……
後來,王招娣也沒能如願上了大學,而是早早輟學工作。
但她並沒有放棄,而是一邊工作,一邊報了夜大,自學文憑。
大約是2022年的2月開始。
王招娣從夜大放學,回家總是感覺有人在跟著她。但當時她並沒有發生任何實質性的危險,所以起初還以為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3月中旬的時候,夜大忽然組織免費體檢。
但那天王招娣因為有工作,二則也是因為不能總是回家太晚,怕被父親發現自己偷偷讀夜大。再加上她自詡身體不錯,所以並沒有去。
後來,她回想起來,當時還有一個號碼再三發簡訊給她,讓她儘快去體檢。
似乎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她被人跟蹤的感覺就忽然頻繁了起來。
之前說過,王招娣從小就被人夸聰明,正是因為她從小就有極強的動態記憶。
所以她回家的時候,一下就發現了自己家裡的物品被人移動過的痕跡,即便那些東西幾乎都在原來的位置,但她就是能看出那細微的差別。
「我也是因為從那一次之後,才養成了這個習慣。我沒有姐姐的好記憶,但我會在離開前,將頭髮綁在鎖舌上……所以我知道,有人進了我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