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這個丫頭,有點少年老成,別給自己太多壓力,你很優秀,至少在新人里。」
一向不喜歡誇人的嚴導,破天荒誇了她。
葉挽星愣了半天,盯著嚴導的背影漸行漸遠。
從小到大,她的認知里,只有她不夠好,不夠乖,不夠優秀,不夠懂事。
所以,家人理所當然地討厭她。
比如爺爺奶奶,再比如養父養母。
她的養母,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她的親小姨。
那年媽媽車禍走了,小姨就順理成章地收養了她。
小姨的女兒有先天性白血病,所以她被送去了外公外婆家。
之後外公外婆病逝,她才被接回現在的家。
沒有被誇過的女孩子,骨子裡總是很自卑的。
就像現在,即使被圈內名聲大噪,以嚴苛著稱的嚴導誇讚,她也沒有很激動。
甚至開始懷疑,嚴導是不是客套話。
發了一會兒呆,拿著支票離開劇組,沉甸甸的補償。
連心也是沉甸甸的。
公交車經過市中心廣場的時候,大屏幕上循環播放《刺客》宣傳片,主角是姜茉莉……
她不想看,低下頭去刷微博新聞,翻了很多頁,依然逃不過那張得意的臉。
新聞標題上寫:幸虧是新晉人氣小花姜茉莉,不然壓不住這部斥巨資大作《刺客》!
打開網頁,裡面是姜茉莉跳崖的片花,沒有替身,眼神堅定,卻寫滿悲戚。
鏡頭唯美又真實。
粉絲們都在吹著彩虹屁。
沒有人知道,被AI換掉的臉,是葉挽星這個籍籍無名的新人。
她本來打算收藏這部電影的,以後可以反覆看,自己和喜歡的人並肩而立過。
葉挽星關掉手機下了車,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
天漸漸暗下來,周圍只剩下初冬的冷。
她沿著路,走到雙腿凍僵,鼻尖已經冷得失去知覺,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驀地,一束遠光燈打過來,之後又調暗了燈。
那輛黑色定製款布加迪威龍,穩穩停在她的面前。
葉挽星知道,那是文先生的車。
司機從車上下來,幫她打開后座的車門。
車內漆黑一片。
「上車。」
后座的人,似乎有些累了,聲音比之前低啞許多,十分滄桑。
葉挽星大概是凍得腦子壞掉了,想也沒想就上了車。
車裡開著空調,溫度很舒服,凍了一個下午的葉挽星,身體漸漸暖了起來。
葉挽星沒說話。
文先生也沒說話。
漆黑的空間裡,兩個人一個比一個沉默。
司機啟動車子,一路把葉挽星送到了酒店門口。
葉挽星輕聲說了聲「謝謝」就準備下車。
男人終於按捺不住,主動說道:「我以為你會跟我告狀。」
葉挽星頓了下,從小到大,都沒有人給她告狀的權利。
文先生蹙眉,心情越發的糟,「我聽說我旗下藝人借著我的名義,搶了你的角色,這件事我會處理。」
葉挽星的眼睛亮了下,黑暗裡,像兩顆葡萄,很快又黯淡下去。
「不用了,謝謝您。」
「為什麼?你不是很想得到這個角色?」他記得嚴導說葉挽星為了得到這個機會,甚至不惜跟導演立下生死狀。
「其實我已經算得到過了吧。」葉挽星努力給自己洗腦,告訴自己不能貪心。
「你真的甘心你拼命拍的戲份,就這樣被人輕而易舉拿走,寫上別人的名字?」
「我不能貪心,本來我進組也不是因為喜歡演戲。」
「那你為了什麼,為了季聽瀾嗎?」文先生似乎很生氣。
葉挽星有些意外,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歡季聽瀾。
「回答我,是為了季聽瀾嗎?」向來漫不經心的男人,竟然也有了情緒。
「文先生,這是我的私事。」葉挽星不想說,更不想給季聽瀾添麻煩。
她能聽到文先生的呼吸聲漸漸加重,似乎是在沉澱情緒。
「暗戀為什麼不去表白?」
這已經是今天第二個人這樣問她了。
「我從沒想過去表白,暗戀是我一個人的事,我不想給他帶來困擾,更何況他已經有未婚妻了。」
想到那個跟自己長得很像的女孩,心裡更是一陣抽疼。
他沒有未婚妻。
六個字幾乎脫口而出,卻又生生忍住了。
「文先生,謝謝您。」
葉挽星起身想要朝他鞠一躬,感謝他的幫忙,以前的,現在的。
卻被男人一把拉回座位上。
烏木沉香的味道,掠過她的鼻尖。
很好聞。
文先生忽然笑了,「這就是你說的,要為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隔著夜色,葉挽星尷尬地想要鑽進地縫裡。
「文先生,上次在酒會上我胡說八道的,只是為了逃走,避開付志傑,不是故意……」葉挽星說不下去了。
「不是故意什麼?不是故意認我做爸爸?還是不是故意借我的名頭招搖撞騙?」他低沉的嗓音染著笑意。
「都不是故意的。」葉挽星說得很小聲。
男人倒沒再說什麼,前面的司機提醒他時間到了,該走了。
文先生從身旁取出一個文件袋遞給她,厚厚的一沓,「這裡都是不錯的劇本,挑自己喜歡的,算是對你的補償。」
葉挽星沒接,「我不要。」
「放心,這次不需要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葉挽星咬著唇瓣。
「我看了你演的戲,有天賦,試試看,也許你會發現除了季聽瀾,你還有喜歡的事情。」
他在面對葉挽星的時候,總是格外的有耐性。
葉挽星有些不知所措,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原來她可以選擇喜歡的東西。
她思索了幾秒鐘,終於壯著膽子輕聲開口:「文先生,我想要回《刺客》的劇本。」
文先生嘴角的笑容淡淡的,「你可以貪心點,我把劇本拿過來,就是打算都送給你的。」
葉挽星搖搖頭,「不,我只想要回屬於我的東西,別人的東西我不碰。」
文先生眯了眯眼眸,越發覺得她像她了。
文先生從衣袋裡摸出一隻手機,遞給她,「以後,有人欺負你,可以報我的名字。他們不信,可以用這支手機打電話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