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筂從未見過這樣的沈延習,他的身上被脆弱和茫然包裹著,仿佛輕輕一碰就碎掉一般。她的心裡一窒,看著他那張俊美的臉龐,心裡生出了無數的自責來。她完全能想像得到他這段時間以來夾在父母之間所承受的壓力,可偏偏她從未給過他任何的安慰。
「阿習,你不要去想他們。」她的聲音發澀,想要安慰他,卻發現說什麼都是那麼的無力。
沈延習的脆弱不過一瞬,很快就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微微笑笑,說:「好。」他看著孟筂臉上的擔憂,不想氣氛那麼一直壓抑下去,自嘲的調侃,說:「你看我們倆像不像一對難兄難弟?」
可不,他家裡雞飛狗跳,而她家也好不到哪兒去。這近一年裡,他們的生活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昔日的寧靜遙遠得像一場夢。
天氣陰沉沉的,午後下起了雨來。吃完飯孟筂收拾好廚房出來,沈延習竟然已經走了,沒有和她道別。
她趕緊的給他打了電話,他已經開著車離開了,說下午有事要處理。她疑惑於他的不告而別,但礙於他在開車什麼都沒有問,只叮囑他注意安全便掛了電話。
孟筂聰明又肯虛心請教,工作漸漸的上了手。只是工作並不像想像的那麼輕鬆,辦公室里缺人手,許多時候都不能準時下班,而且有時候就算是加了班也還得把工作帶回家做。
她算是為數不多的沒有喊累的人,反倒是慶幸工作忙讓她的生活充實無比,無暇去想別的事兒。
沈子業最近很忙,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偶爾有空時兩人會一起吃上一頓飯,但就算吃飯他也忙碌得很,電話一直響個不停。
說不失落那是假的,但孟筂能體諒他的忙碌,委婉的告訴他讓他忙就不用特地抽出時間約會了。他不置可否,仍舊保持著隔那麼久約會一次的頻率。
孟筂當然不會不願意見他,知道他事兒忙,不願意再讓他將時間浪費在瑣事兒上,於是開始由她來安排約會的地點。她只要有空就會研究各式各樣的餐廳,力求讓約會變得有趣不乏味。
這天兩人在一家台式餐廳約會,孟筂很喜歡這邊的環境,有一座小花園,種滿了爬牆的薔薇,她看到圖片時一眼就喜歡上了。
她難得的空閒,於是早早的過去。在沈子業沒過來時去薔薇下拍了許多照片,然後又找服務生詢問了這邊的招牌菜。
做完這一切時沈子業還沒來,她有些坐不住,起身到樓下去等他。
才剛到樓下,她就看到了大廳里站著的沈子業。他正在同一漂亮的女郎說著話,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一看就知道兩人關係應該不錯。
孟筂站著沒有動,猶豫了一下正想返回樓上去,沈子業就朝著她這邊看了過來。他沒有叫孟筂過去,大概是已經聊得差不多,道別後很快大步走向孟筂,問道:「等很久了?」
孟筂搖搖頭,說了句沒有。視線越過沈子業往門口看去,那女郎已經往外邊兒去了。
沈子業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說道:「以前的一朋友,碰見就聊了幾句。」
「她很漂亮。」孟筂微笑著說。
沈子業難得的竟有些不太自在,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兩人一同上了樓,到包間後孟筂將菜單遞給他,她已經提前了解過,向他介紹著這兒的菜色。
沈子業顯然沒有耐心聽這些,讓她看著點就行。他則是起身往洗手間去了。
孟筂點完菜後獨自在包間坐著,不由得走起了神來。她同沈子業之間的約會除了吃飯看電影就再也沒有別的新意了,同其他情侶是不太一樣的。她有時候也會去網上查適合情侶約會的各種地兒,但都因為時間不足作罷。她有一次看見別的情侶在遊樂場約會時羨慕極了,也想同沈子業來一次,暗很快就打消了這念頭,無論如何她也想像不出沈子業出現在遊樂場時什麼樣。
沈子業沒多時就回來,她回過神來,往他的杯子裡倒了茶水。
這邊上菜慢,兩人聊著些日常瑣事兒。聊了一會兒,沈子業突然說道:「等你爸爸最近有空嗎?如果有空,大家一起吃頓飯。」
孟筂最開始沒明白他的意思,腦子裡有些懵懵的。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曾說過她畢業兩人就訂婚,而現在,她也馬上就畢業了。
她並沒有將這事兒放在心上,更不願意藉此束縛他,她突然想起了他這段日子以來固定頻率的約會,心不停的往下沉著,有些說不出的難過,輕輕的說道:「我不知道你們聊了什麼,但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子業怔了一下,又聽孟筂接著說道:「我現在想將重心放在工作上,我的事情也不需要任何人做主。」
她的語氣很堅決,沈子業看起來像是鬆了一口氣兒。這時候菜被送了上來,兩人順理成章的結束了這話題。
這一晚孟筂沒有回自己家,去了沈子業的住所。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來這邊,竟然生出了些陌生感來。晚些時候沈子業沉沉的睡去,她卻一點兒睡意也沒有。借著屋子裡微弱的光亮靜靜的看著他。
他輪廓深邃鼻樑挺拔,濃眉星目,睡著時身上少了疏離感,透出溫潤來。孟筂抬起手,想去摸摸他的,但他一向警醒,她怕吵醒他,最終還是沒有動,移開了視線來,睜著眼睛空洞的看著天花板。
被子底下肢體交纏,但她的心裡卻是說不出的空虛。心臟隱隱的作痛著,她就那麼一動不動的躺著。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起了那個漂亮的女郎來。從她誇她漂亮時沈子業那一瞬的不自在,她能猜到那位大概是他的前女友。她的心裡冒出了酸澀來,那女郎成熟嫵媚身材火辣,即便是遠遠的一瞥,她也自慚形穢。
她又轉過頭,貪戀的看著那張熟睡的英俊面容,輕輕的伸出手與他十指相握。她又想起了他今天說要同她爸爸吃飯的話來,她不知道,他同她在一起,是不是只是因為那次的承諾。
孟筂就那麼睜著眼睛發著呆,沈子業夜半醒來,察覺到她還沒睡,迷迷糊糊中伸手將她往懷裡摟了摟,啞著聲音問道:「睡不著嗎?」
孟筂沒有承認,輕輕的搖搖頭,說:「沒有,剛才做了一個夢突然醒了。」
沈子業輕輕的拍著她的脊背,說:「乖,沒事,快睡吧。」
孟筂嗯了一聲,在他的懷裡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她睡得晚,第二天早上起來沈子業已經走了。不過給她留了紙條,說有工作的事情要處理,要晚上才能回來。
孟筂並不打算留在這邊,起床簡單的洗漱後本是打算離開的。但看到他那空空如已的冰箱以及昨晚過來時茶几上留著的酒瓶,稍稍的猶疑了一下,拿著鑰匙出了門。儘管知道他未必會動,但她還是想去買些吃的放在冰箱裡,他晚歸可以當夜宵吃,比叫外賣更加方便。
採購回來,她又給他打掃起了屋子來。不知道是還沒到鐘點工過來的時間還是怎麼的,屋子裡並不如以往過來時整潔。收拾完屋子將他的衣服送去乾洗,她給他留了紙條讓他記得去取,這才乘車她租住的地兒。
她今兒也算是累了一天,胡亂在小區門口吃了點兒東西,回到家倒頭就睡。她這一覺睡到凌晨一點多,她是被窸窸窣窣的聲音給吵醒的,最開始她沒搞清楚是從哪兒發出來的,聽了一會兒後才發現那聲音竟是從門口傳來的。
她來這邊住了一段時間了,雖是老舊小區,但她這邊並沒有見過老鼠。那這聲音是人弄出來的嗎?
她頓時汗毛倒豎,握著手機起來,打算確定有人在外面就報警。但剛才明明那麼清晰的聲音,等她起床後卻又一點兒聲音也沒有了。讓她不得不懷疑是自己的幻覺。
她沒有回房間裡去,在門口站了會兒確定沒有任何聲音,這長長的鬆了口氣兒,回了臥室。
這次直到天明都未聽到任何異響。
隔天是周一,她照例加班到8點多才回家。但上樓後,她竟然發現自己的鑰匙打不開門了。她的心裡疑惑,給房東打了電話,詢問他那邊還有沒有鑰匙。房東那邊留有一把備用鑰匙,但他沒有在家,給了孟筂一個相熟的開鎖的師傅的電話,讓她打電話讓人給她開,如果鎖壞了讓換掉,費用由他承擔。
孟筂記下電話給那開鎖師傅打了過去,等了半小時那師傅才過來。他很快拿出工具來,蹲下看了一眼之後就告訴孟筂,說這鎖芯被人給破壞了。
孟筂汗毛倒豎,說道:「您是說有人開過這門嗎?」她想起了昨晚那窸窸窣窣的聲音來。
師傅點點頭,說:「打沒打開我不清楚,但這鎖芯是被人給破壞過的,必須得換了。」他一邊兒開著門一邊兒說道:「小姑娘你是一個人住吧?我估計你是被人給盯上了,你最好告訴你們房東一聲,看看能不能把門加固一下。」
孟筂擠出了一個笑容來,應了一聲好。如果她真被人給盯上,她哪裡還敢再住這兒?加了班回來還得面對這種事兒,她的心裡生出了疲累來,但已迅速的做了決定,她要搬家,不能再住在這邊了。
如果昨晚窸窸窣窣聲是有人在弄門,她不敢想像如果有人進了家裡會有什麼後果。
晚些時候師傅開了門,她進了家裡檢查了一番,發現家裡同她走時一樣,並沒有丟失任何東西。
但她還是不打算留下,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重要的物品,在師傅換了鎖芯付了錢後她帶著東西到外邊兒去開了一間房,並打算明天就開始找房子。
饒是她自覺心理強大,發生這種事兒仍是後怕不已,在酒店裡也遲遲的睡不著,總是有窸窸窣窣的幻聽聲。
她一晚上都沒怎麼睡,隔天早上沈延習打電話來時她正在上班途中,有氣無力的喂了一聲。
沈延習聽出了她聲音的異樣來,開口問道:「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孟筂打起精神來,猶疑了一下,還是將昨天晚上的事兒說了。
沈延習聽後大為惱火,說道:「我就知道不能住那種小區,你一個小姑娘很容易被人盯上。你什麼時候下班,下午我過來接你,過去幫你搬東西。」
孟筂有些無奈,說道:「我還沒找到房子,東西搬去哪兒?我在外邊兒開了房,貴重的東西也沒留在那邊了,等我找到房子再搬。」
沈延習倒也沒堅持,只讓她下班後給她打電話。
但到了下班時間,不等她打電話沈延習竟然就已經到他們公司樓下了。孟筂一看到他那輛顯眼的跑車就頭疼不已,快步的走了過去,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沈延習抬抬下巴示意她上車,說道:「我找了中介給你看了房子,現在帶你過去看。」
孟筂有些後悔告訴他這事兒了,說道:「我不是說我自己會……」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給打斷,「你要上班,等你自己看要等到什麼時候?什麼事兒你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安全一定得多加小心!」
「我住酒店呀,又沒打算再回去住。」孟筂小聲的辯解。
沈延習卻壓根就不聽這些話,毫不客氣的說:「你以為住酒店就一定安全嗎?」
孟筂見他在氣頭上,灰溜溜的閉了嘴。
知道她沒車不方便,沈延習看的房子都是在公司附近。不過他看的小區都是高檔樓盤,安全係數雖是很高,但租金也翻了幾倍,孟筂現在那點兒薪水連租金都不夠付。
她自然不會租,好在沈延習也未堅持,讓中介又帶他們去看了剩下的幾套。幾套看下來租金都超出了孟筂的承受範圍,但她現在急著要搬,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定下了最便宜的那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