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姨慌裡慌張的跑出來,但還沒靠近孟筂就厲聲呵止:「別過來。」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孟筂,她巴掌大的臉上滿是冷漠,眉眼之間更是帶著揮之不去的戾氣,她一時竟不敢再往前一步。
客廳里的氣氛劍拔弩張,電話在此刻又響了起來。譚音早沒了剛才的囂張跋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提醒孟筂,說:「肯定是你爸爸打來的。」
她以為搬出孟其元就能威懾住孟筂,但卻沒有,她臉眼皮也未抬一下,仍舊逼近她,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來,說道:「你猜猜,我現在要是做出點兒什麼來讓你這肚子裡的東西沒了,我爸爸會怎麼處理?」
「你,你,你敢!」
「哈哈,你都逼到我面前來了,我有什麼不敢的?你覺得,在我爸那兒,是你這肚子裡還沒成形的東西重要還是我更重要?」她看著譚音煞白的臉,心裡升起了快意來,又接著一字一句的說:「你這肚子要是沒了,那也是你活該。你覺得我爸可能會報警抓我嗎?非但不會,還會阻止你報警大事化小。哦,當然,為了安撫你,他肯定會給你補償,恭喜你又賺了一筆。你也可以堅持報警讓我坐牢,我很樂見其成。只是你如果讓他的女兒進了監獄,你在他眼裡和毒婦又有什麼區別。你要相信,他身邊能有一個你,就能有無數個你,你並不是不可替代的。」
如果說譚音來時底氣十足,但在這一刻,他已經徹底的失去了信心。她很清楚,如果孟筂今天真讓她流產了,孟其元絕不會站在她這邊。如孟筂所說,一個胚胎和一個養了那麼大的女兒誰更重要,甚至不用去權衡。
大冷的天裡,她的額頭上冒出了細汗來,腿腳忍不住的發軟,好在及時扶住門框,才沒有跌坐在地上。
她絕望的看著眼前看起來仍是柔弱的女孩兒,咽了咽口水,乾巴巴的問道:「你想怎麼樣?」
孟筂厭惡的看著她,冷笑了一聲,輕蔑的說:「我不想怎麼樣,就是噁心你這種陰溝里見不得光的老鼠。我不願意搭理你只是不想噁心自己,沒想到你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找上門來,你是以為只要見點兒光就能爬出來了嗎?我告訴你,休想!我爸如果敢和你領證,你就讓他等著給我收屍吧!我不想髒了手,現在請你馬上滾出我的視線,否則我不敢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聽見她放過自己,譚音幾乎是護著肚子跌跌撞撞的離開。
她走後孟筂如行屍走肉般的上了樓,回到房間,她順著床滑坐到地上,身體控制不住的發著抖,她緊緊的咬住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沈延習過來時孟筂已不知道在漆黑中坐了多久,他打開燈的那一瞬,她下意識閉了閉眼。他以為她會哭的,但卻沒有,她表現得十分平靜,除了眼眶微紅外看不出什麼來。
他上前,輕輕的叫了一聲阿筂。
孟筂勉強的擠出了一個笑容來,眼神十分空洞。
「你還好嗎?」沈延習低低的問道。
孟筂沒有回答他的話,那點兒勉強擠出來的笑容淡去,秀氣的臉上木然沒有任何情緒。她就那麼呆呆的坐著,隔了會兒臉上浮現出了自嘲來,說道:「我當然很好了,有什麼不好的?不用擔心,難道我還會離家出走第二次嗎?」
她越是平靜,沈延習的心裡就越是難受,他在她的旁邊坐了下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頭撥靠在自己的肩上。他想告訴孟筂,譚音的這個孩子是一個意外,但他知道,現在的她已經對孟叔叔失去了信任,任何的解釋在她這兒都是虛偽至極的。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成了這樣,這一年像是陷入了一個怪圈,不順的事情接憧而至,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過了許久,她輕輕的說道:「阿筂,你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吧。」他更寧願她大哭一場大鬧一場,也好過現在這樣。
孟筂只覺得說不出的疲累,低低的說:「可我哭不出來呢。」
她突然想起了小時候來,每次她遇上什麼事兒哭泣,沈延習就會像現在一樣,抱她哄她安慰她,明明他不過才比她大一歲,可他卻像是小大人似的。
這樣的時光,是封存在她心底柔軟的記憶,她閉上了眼睛,輕輕的說:「阿習,謝謝你。」
沈延習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髮,憐惜的說:「傻姑娘,我們之間不用說謝謝。」
年前發生這種事兒,顯然誰也沒有了過年的心思。那麼悶著不是辦法,沈延習提議他陪著她報個團出去散散心,但孟筂拒絕了。她知道過年他家裡有許多事兒,他走不開。最後商量後由沈延習聯繫了一個相熟的導遊,孟筂獨自出遊。
其實她也沒有旅遊的興致,只是不想在家裡呆著。那幾天裡她父親回來過一次,她將自己鎖在房間裡沒有見他,也不關心他會怎麼處理這次的事。如沈延習所猜測的一樣,她對他早已失望至極。
走時沈延習千叮萬囑,讓一定要多注意孟筂。導遊以為她是挺能鬧騰的叛逆少女,神經時刻的緊繃著。直到相處後發現這其實是一個安靜乖巧的小姑娘,不自覺的就對她多了幾分關照。見她很少和人互動,每次互動都會帶上她,向她推薦美食特產,也會給她拍照,處處的照顧著她。
但孟筂並不喜歡拍照,不過兩次就委婉拒絕了,反倒是主動攬了幫其他的旅客拍照的任務。
唯一一周的旅遊結束後,大家便要返回平潭過年了。但在訂機票時孟筂卻沒讓訂她的,以這邊氣溫適宜為由還要在這邊呆幾天。
導遊得了沈延習的叮囑是要將她回去的,自然做不了這個主。孟筂知道他的顧慮,說自己會給沈延習打電話說清楚。
沈延習當然是不同意她一個人留下的,她費了很多口舌才說服他,條件是她必須隨時同他保持聯繫,有什麼行程安排也要提前先和他說。
他肯退讓孟筂自是都應了下來,並保證決不食言。
旅遊團走後她獨自住酒店的第一晚就失眠了,這是她第一次在這樣的日子裡留在異鄉。任何城市過年都是熱鬧的,只有她是孤零零的。
導遊走前給她推薦了其他很值得一去的景點,但她哪兒都沒去,大多數時間都在酒店裡睡覺,偶爾也會外出覓食。順便拍照發給沈延習,營造著她很好的景象。
大年夜很快到來,她不願意看到別人異樣的目光,中午出門購物後就沒再出去,晚餐也是讓人送到房間。事實上她並沒有胃口,儘管也買了一堆的零食,但連碰也沒碰。
傍晚時沈延習給她打了電話,問她在幹什麼。她不願意讓他擔心,說會和酒店裡的員工們一起過年,還安排了很多節目,讓他不用擔心。
沈延習那邊忙,叮囑了她幾句讓她注意安全說晚會兒再給她打便掛了電話。
窗外已有此起彼伏的煙花聲,她抬頭看了過去,打開了中午買回來的酒,慢慢的喝了起來。
這段時間裡,她控制著自己什麼都不去想的,但在喝了酒後,她不自覺的就想起了沈子業來。
他這段時間應該很忙,兩人聯繫得並不多,他甚至不知道她現在就在他所在的城市。
思念在此刻泛濫開來,她忍不住的給他發了簡訊,很簡單的『新年快樂』。她的愛情是那麼的卑微,甚至並不指望他的回覆,將手機丟在一邊後繼續喝起了酒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在床上震動了起來。她已有幾分醉意,遲鈍的拿起手機,見電話是沈子業打來的,她的心砰砰的跳動了起來,接起電話,輕輕的喂了一聲。
「新年快樂,剛一直在忙。」沈子業似是長長的舒了口氣。
孟筂說了句沒關係,正想問他在幹什麼,房門就被敲響了。她只得讓他等一下,起身去開門去了。
外邊兒的事服務生,給她送了果盤和零食過來,並祝她新年快樂。
孟筂同人說話時一直捂著手機,沒想到沈子業還是察覺出了不對勁,她再同他說話時他就問道:「你在哪兒?」
孟筂唔了一聲,說:「在外面,剛才是服務生。」
她也不算是說謊,自認為沒有任何破綻,過年在外邊兒團年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誰知道沈子業沉默了一下,問道:「你沒在平潭對不對?」
孟筂還要否認,但話還沒出口,就聽他淡淡的說道:「你可以繼續說話,但我會打電話求證。告訴我,你現在的具體地址是哪兒?」
兩個小時後,沈子業出現在了孟筂的房間門口。她很想見到他,可心裡早生出了許多忐忑來。她以為他會責備些什麼的,但卻沒有,他簡單的環視了一下房間,便說道:「收拾東西跟我走。」
孟筂不願意給他添麻煩,訕訕的說:「不用了,我再呆兩天就回去了。」
沈子業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她最終還是敗下陣來,開始收起了東西。
沈子業應該也是喝了酒的,身上帶著淡淡的酒味兒。他的視線落在她喝過的啤酒罐上,眉頭微微的皺了皺,但沒有說什麼。
事實上,兩人直到離開酒店都沒什麼交流。她收東西時他站在窗口抽著煙,手機叮叮叮的響個不停他也沒去看一眼。
他並不是開車過來的,下了樓見他徑直走向停在門口的計程車,孟筂才知道他是打車過來的。他將她的行李放進後備箱,她則是像犯錯的小孩兒似的站著,直到他示意她上車,她才坐進車裡。
「過來幾天了?」孟筂以為他會一直保持沉默的,但在上車不久後他就開口問道。
「沒過來幾天,我報團旅遊,旅遊團才剛走。」孟筂小聲的回答。
「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沈子業的眉頭皺了起來。
孟筂這下悶著沒吭聲兒了,只是垂著頭。
這時候沈子業的手機響了起來,不知道是誰打來的,他告訴對方他有點兒事在外面,就不過去了。
車子駛了兩個小時才到達沈子業住的地兒,他這邊的住所比平潭的要大許多,但裝修卻是一個樣,黑灰為主,清冷得很。
孟筂有些拘謹,有種手腳不知道該往哪兒放的感覺。沈子業打開冰箱拿了一瓶水擰開遞給她,問她想吃什麼,他出去買。
現在大過年,就連外賣也不好叫。
已是凌晨十二點多,孟筂沒想到自己今年的跨年是在車上渡過的。她也沒想到會給他添了麻煩,趕緊的說道:「不用,我吃過東西的,不餓。」
沈子業沒堅持,指了指客房的方向,讓她累就去睡覺。他這邊什麼都沒有,但也只能等明兒再去採購了。
孟筂拿著行李往客房去,走了沒幾步突然又回過身來,快步到沈子業面前伸手緊緊的抱住他。
沈子業不防她會回來,身體微微的僵了僵,拍了拍她的頭,溫聲問道:「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太久沒見想你了。」他的懷抱是那麼的熟悉,她將頭埋在他的懷中,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在陌生城市裡的孤寂感漸漸的被撫平。
沈子業沒有推開她,也沒有問她為什麼會大過年的出來,任由著她抱了會兒,才說道:「沒聞到身上的煙味嗎?我先去把衣服換了。」
他是從酒桌上下來直接去接她的,身上既有煙味也有酒味。
孟筂悶悶的嗯了一聲,念念不舍的鬆開他。
小姑娘帶了幾分委屈,沈子業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不防她突然踮起腳尖來,吻住了他的唇。她是那麼的大膽,卻又是那麼的笨拙。
她的唇柔軟冰涼,有著讓人沉溺的甜膩。他知道他是該推開她的,但竟抬不起手來。他感受著懷中的軟玉溫香,那被酒精侵占的腦子已不由自主的做出了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