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允恆並沒有喝水,也許是知道她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待客,很快便道別離開。他臨走時孟筂送他到門口,看得出來她想說點兒什麼,但最後什麼都沒有說,只認真的叮囑他開車慢點兒,路上小心。
自那天過後,沈子業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像是要給足她自由。但他決定的事兒從不會輕易改變,幾天過後,孟筂收到了那天他選中的那輛新車,司機將車停到樓下的停車場後將鑰匙給了她。
但她完全將那車當作不存在,連看也未去看過。
她在馮允恆約她時不再拒絕,或是周末一起打球,或是爬山游水吃喝玩樂。馮允恆是一很不錯的朋友,從不多問什麼,即便是見她突然沉默走神也從不問什麼。
孟筂給他的報答就是時不時的下廚請他吃飯,遇上他特別忙碌時,她做了好吃的時,她會特地抽時間給他送過去,不過通常都是送過去就走,從不久留。
馮允恆的工作很忙,有時候累到極致時,他會約她去酒吧喝一杯,同她傾訴工作上遇見的奇葩病人。她是很好的聽眾,儘管不怎麼會寬慰人,但從不會不耐煩,再瑣碎也會認真的聽著。
如果說一開始馮允恆是抱著追求她才提出做朋友的,而現在,兩人真慢慢的成了朋友。他發現,同她呆在一起很舒適,她的性格沉靜溫和又細心,並且一向都是站在別人的角度上考慮事兒。也很少會生氣,無論再怎麼崩潰的事兒,她都會很耐心的去處理。
她很守時,同很多女孩子不一樣,她幾乎從不會讓人等。每每約好時間,她通常都死提起到達,幾乎就沒有遲到的時候。
他對她仍舊充滿好奇,但從不會去問。當然,像那天晚上一樣哭的事,後來也沒有再發發生過。她甚至沒有再喝醉。
七月底時,傍晚孟筂正要下班就接到了陳阿姨的電話,兩人像往常一樣聊著天,但那陳阿姨有些猶疑,像是有話要說。到要快掛電話時,她到底還是開了口,說道:「阿筂,你爸爸住院了,你能不能回來一趟?」
她的語氣里充滿了擔憂。
孟筂吃了一驚,馬上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您怎麼不早點兒告訴我?」
陳阿姨嘆了口氣,「已經住院三天了,他一直不肯讓我告訴你。」她遲疑了一下,又接著說道:「你爸爸……現在的家庭有很大的問題,就算是他住院也沒個消停的時候。他雖是不讓我告訴你,但他現在無論是精神狀況還是身體狀況都很不好,你最好還是回來看看。」
孟筂雖是不願意過問她父親的家庭生活,但他已經生病住院,她是怎麼都要回去的。她動陳阿姨通完電話後馬上就查了晚上的飛平潭的航班,並馬上回家收拾行李。
在回家的途中她接到馮允恆的電話,他今兒下班早,約她一起喝一杯。
孟筂同他說了抱歉,猶疑了一下,還是告訴他她父親生病住院,她馬上就要回平潭去。
馮允恆問她是否訂好了機票,並讓她快回家收拾東西,他會送她去機場。
孟筂趕緊的拒絕,說他上了一天班很累了,她自己打車過去就行,這邊打車過去很方便的。
但馮允恆卻並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說他已經在往她住所的路上了,會在樓下的停車場等她。
孟筂回家匆匆的收拾了東西,馮允恆過來得很快,她的東西剛收拾好他就給她打了電話,告知他已在樓下停車場了。
孟筂拎著簡單的行李下樓去,他等在電梯口,見著她就接過了她手中的行李。
他細心周到不過,孟筂上車繫上安全帶後他就遞了麵包和一個牛奶給她,讓她隨便吃點兒什麼墊墊肚子,過來的匆忙,他隨便在路上買的。
孟筂擔憂著她父親的病情,哪裡吃得下,將東西放在了一旁。她心事重重的樣子,馮允恆明天有排班,沒辦法陪她過去。但讓她回去後同他保持聯繫,也許有什麼是他能幫得上忙的。
孟筂應了下來。
三個小時的機程,她一路都擔心著她父親的病情,反而無暇想其他。下了飛機已經是凌晨十二點了,走到出口處時,她竟然見到了陳渡。
陳渡見著她揮揮手,在她過去的第一時間就接過了她手中的行李。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馮允恆讓他過來的,孟筂很是抱歉,說道:「那麼大晚上麻煩你了。」
陳渡笑了笑,說道:「你那麼客氣,是沒把我當朋友嗎?你該早點兒給我打電話的,你忘記我的職業了嗎?我也許能幫上點兒什麼忙。」
馮允恆遠水救不了近火,但他一直在平潭,即便她父親不是在他們醫院,他也肯定有熟人。
兩人說著話時陳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對孟筂說了句是老馮打來的,然後接起了電話來。
馮允恆打電話是問他接到孟筂沒有,他說接到了。不知道馮允恆又在電話那端說了什麼,他連說兩句知道了就直接掛了電話。
他領著孟筂往他停車的地方走,說道:「老馮這人有時候囉嗦得很。」
去醫院的路上,陳渡問起了孟其元的病情來,只是孟筂也是一問三不知,什麼都不知道。
待到到醫院,就只有陳阿姨孤零零的呆在走廊上。見著風塵僕僕的孟筂,她的眼眶迅速的紅了起來,告訴她她父親才剛睡著,她怕他生氣,所以沒敢告訴他她會過來。
孟筂在門口遙遙的看了看孟其元,怕吵醒他沒有進去,站了一會兒後同陳阿姨打了招呼,同陳渡去找醫生去了。
陳渡同那醫生剛好是認識的,全程都是他同他溝通。孟其元的身體狀況已經很糟糕,檢查出來的指標都很不好,必須得住院治療,並讓家屬不能掉以輕心。有的病,稍稍的疏忽不重視,就回引發無法預計的後果。
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陳渡安慰她,說道:「不用太擔心,只要配合治療,一般都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已經很晚了,孟筂向他道了謝,請他回去休息。
陳渡也不同她客氣,讓她有事給他打電話便先走了。
孟筂回到病房,便讓陳阿姨回家休息。陳阿姨卻並不肯,說她那麼遠的奔波回來,該她回去休息。
孟筂哪裡會離開,最後還是誒她叫了車讓她回家休息。
陳阿姨離開後孟筂輕輕的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她父親瘦了許多,即便是睡著眉頭也是緊緊的皺著的,像是有許多心事。
她的心裡在此刻難過得無以復加,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就那麼靜靜的坐著。
一直坐到凌晨三點多,孟其元才醒了過來。他還以為是陳阿姨在,正想掙扎著起來,孟筂就站起身來,問道:「您要不要喝點兒水?」
陡然見到出現在病房裡的孟筂,孟其元有種自己是在夢中的感覺。他有些不敢相信,喃喃的叫道:「阿筂?」
孟筂將他扶著坐了起來,給他倒了一杯溫水,說道:「是我,我回來了。」
孟其元剛才還在迷迷糊糊中,這會兒清醒了過來,詫異的問道:「你怎麼回來了?」他很快又問道:「陳阿姨給你打電話了?」
是了,肯定是陳阿姨給她打了電話,不然她怎麼會大半夜的出現在病房裡?
他有些惱,又有些無奈,說道:「一點兒小毛病,她給你打電話幹什麼?」
孟筂的眼眶有些濕潤,她低下頭,說道:「您生病不該告訴我嗎?」
「不是不該告訴你,就一點兒小毛病,你跑來跑去的多麻煩。」孟其元仍是惱得很。
「我已經見過醫生了,您這可不是小毛病。」孟筂說道。
孟其元卻並不聽,說道:「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醫生就是在危言聳聽。」
孟筂已經回來,他總不能在這時候趕她走。知道她趕回來肯定很累,不允許她再守著他,堅持要讓她休息。
好在病房裡還有另外一張床,孟筂在他的堅持下只得在床上躺了下來。
就算是躺了下來,她也安全睡不著,在孟其元再次的熟睡過去時她起身去了他的床邊,站了好會兒後輕輕的將燈關上,這才重新在床上躺了下來。
孟其元同譚音的關係已經十分糟糕,一早上的時間都未見他過來。陳阿姨告訴孟筂,她除了在她父親入院的第二天過來了一趟後就再未過來過。那一趟過來,也並不是為了過來探病的,而是認為孟其元是故意的在裝病想躲開她。
儘管後來知道他是真的生病住院,她仍是在這邊大吵大鬧一番引來了保安才離開。這後來就再也沒來過了。
孟筂並不願意同譚音見面,她不來也好,她正好不用面對她。
她長途跋涉回來,在醫院一晚又沒怎麼睡。陳阿姨過來後孟其元便讓孟筂回去休息。孟筂卻沒有回去,讓他不用管她,她在醫院對面的酒店開了房間,簡單的洗了一個澡後便又回到了醫院。
令她沒想到的是,傍晚時馮允恆竟然過來了。他應該是從陳渡那兒得來的地址,出現在病房門口給孟筂打電話時她被嚇了一大跳,拿著手機匆匆的出門去,詫異的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馮允恆沒回答她的話,問道:「我可以進去看看叔叔嗎?」他來得匆匆,只帶了一果籃上來。
孟筂接過,說當然可以,帶著他進了病房。
他同孟其元的介紹是他過來出差,知道他住院所以過來探望。得知他是孟筂在B市的好友,孟其元很看重,讓孟筂帶他出去吃飯。
兩人坐在醫院旁邊的餐廳里,已經過了吃飯的點兒,餐廳里的人很少。孟筂在點菜後將菜單給了服務生,對馮允恆說道:「你不用特地跑那麼一趟,這邊有陳渡在,我爸爸的主治醫生他剛好認識。」
馮允恆讓她別客氣,說道:「你那麼急匆匆的過來,我當然要過來看看。我這幾天剛好休息,正好出來走走。」
他已經從陳渡那兒知道孟其元的病情了,說著安慰孟筂的話,說只要配合治療,很快就能好起來了,讓她別擔心。
孟筂點頭,勉強的擠出笑容來。她現在擔心的不是她父親的身體,更擔心的事他的精神狀況。他精神萎靡,全無以前的神采。就連笑容也是那麼的勉強。
她從陳阿姨那兒得知,儘管他已經數次提出離婚,但譚音均不同意。她放出了話來,讓她父親這輩子都別想擺脫她,她這輩子已經毀了,她絕不可能讓他好過。就算是要死,她也要同他糾纏在一起。
這是她最開始放出來的話,但在後邊兒她不知道怎麼會改變了主意,要求她父親淨身出戶,並且離婚之後不能探望小孩兒。
當然,她會提出這要求,分明是知道他不可能會答應。於是兩人就那麼糾纏著。
孟其元甚至請了律師,但都沒有用,無論誰去同她說,她都不搭理。事情就那麼僵持了下來。
他自己的家事,孟筂顯然是無法幫忙的,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他。只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兩人在餐廳里吃過飯,馮允恆沒有往陳渡那邊去。得知孟筂在醫院對面訂了酒店,他也住了過去。這邊的環境條件都不怎麼好,孟筂還想再勸他,但見他堅持也只得作罷。
稍晚些時候孟筂回到醫院,她才剛進病房就發現了不對勁。她父親像是疲憊至極,連眼睛也沒有睜。
孟筂找了一機會同陳阿姨到外邊兒,她低低的問道:「怎麼了?是那位過來了嗎?」
陳阿姨搖搖頭,說道:「沒有。」她嘆了一口氣,又說:「她打電話來了,不著調發什麼瘋大罵了一場。什麼難聽的話都說得出來,先生氣得不輕。」
陳阿姨憂心忡忡的,說:「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孟其元現在的日子,她光看著都覺得無比的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