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鴕鳥

  結束了和袁醫生的通話,孟筂久久的在陽台上站著。春天來臨,四處都充滿了春的氣息。逐漸暖和起來的天氣,枝頭冒出的嫩芽,下班後明顯熱鬧起來的小區。

  但這一切,同她好像沒什麼關係。她的感官對外界的一切感知都變得很遲鈍,無論雖是春夏秋冬,於她來都是一樣的。只是唯獨最討厭下雨天,濕糟糟滴滴答答的惹人生厭。

  她父親會在固定的時間裡給她打電話,得知她周末很少出門後鼓勵她多出去走走,春日裡那麼好的天氣,別浪費了。

  孟筂卻完全提不起勁兒來,平常上班就已經很累,周末她只想窩在家裡睡覺。只有需要採購才會外出。

  這天中午,她到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廳吃飯,這家餐廳的口味清淡,中午有簡單的工作餐,她喜歡這邊清幽的環境,常常都會過來,已經成了店裡的老顧客。

  她像往常一樣在她常坐的位置坐下,點了平常常點的套餐,細嚼慢咽的吃了起來。吃得差不多她起身正準備離開時,有人叫住了她,「孟筂?」

  孟筂一愣,見著西裝革履的陳渡有些吃驚。

  陳渡很快起身朝著她走了過來,笑著開口問道:「怎麼?不認識我了嗎?你怎麼在這兒?」

  後邊兒的話也是孟筂想問的,她先回答了他的問題,微笑著說自己現在在這邊上班,問道:「你怎麼到這邊來了?」

  要不是他主動開口叫她,她就算是先看見他也不敢開口叫。

  「到這兒來參加一學術會議。」陳渡回答,看了看時間,問道:「你有空嗎?有空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可以嗎?」

  孟筂中午有一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她點頭應了下來。

  陳渡讓她稍等一下,很快往他坐的桌子那邊走去。孟筂這才注意到,那邊還坐了一個年輕男人。他同陳渡的穿著正好相反,一身休閒。

  見孟筂看向他那邊,他很是客氣的點頭,也算是打招呼了。

  陳渡同他說了兩句話後很快又走向孟筂,兩人出了餐廳,走近旁邊兒的商場,裡邊兒有一家咖啡廳。走了一段後,孟筂先開了口,說道:「對不起……」

  她指的是她在這段時間以來處於失聯狀態的事兒。她幾乎已經斷絕了所有的聯繫,就連杜薇若那邊,她後來也沒再聯繫過。但在相親的狀態下突然斷聯,出於禮貌,遇見怎麼都是該說句對不起的。

  陳渡制止她再說下去,搖搖頭,說道:「不必道歉。」

  兩人走到咖啡廳里坐下,點了兩杯咖啡後他看向她,面色複雜的問道:「你還好嗎?後來我打過電話,也到醫院那邊去過,但沒能見著你。」

  他過去時大概是她的狀態不太好,家屬謝絕探望,他只放下果籃就走了。後邊兒也曾聯繫過她,但她的電話一直都沒有打通過。

  孟筂有些恍惚,想擠出笑容來,卻沒能擠出來。

  陳渡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有些後悔聊起這話題了。她遠遠的來到這兒,並且斷絕了以前所有的聯繫,應該就是不想再想起從前的事。

  他想要馬上轉移開話題,但還未開口,就聽孟筂低低的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陳渡怔了一下,回答道:「當時事情……很轟動,各大媒體都在報導。」

  孟筂會那麼問,不用想也知道是她的家人為了保護她,從未將這些告訴過她。陳渡的心裡滋味雜陳著,當然不會再重複那些細節來撕開她的傷口,停止了再談這話題。

  接下來的時間裡,孟筂都有些心神恍惚的,陳渡儘量的讓氣氛輕鬆起來,但作用卻並不大。

  孟筂的午休時間結束,兩人分別時,他才低低的說道:「孟筂,我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現在這狀態,一看就知道是從來沒有走出來過。即便是遠離故土,遠離了以前所有的一切,但她仍舊無法接受無法忘懷。

  孟筂沒有回答他的話,身影很快消失在來往的人群中。

  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孟筂都無法像平常一樣投入工作。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回家,她沒有像往常一樣一到家就往廚房裡鑽,甚至連衣服都沒有換,靜靜的在椅子上坐著。看著外邊兒的亮光一點點的暗下來,直到陷入了黑暗之中。

  許久之後,她雙手捂住臉,伏下身體靠在膝上。直至今日,她也僅僅知道沈延習是車禍離世,但其他的,她一點兒都不知道。她沒想到,她會從一個同他們並不熟悉的人口中,再得知這事。

  陳渡說,事情當時鬧得很大。她知道,她只要去搜一搜,就能找到當初是怎麼回事。但她下意識的逃避了,她像一隻鴕鳥似的將自己埋起來,埋在暗無天日的地方。

  孟筂又開始焦灼不安,她開始借酒精麻痹自己。下班後不再準時的回家,流連於酒吧中。她也從不與人交談,只默默的坐著喝酒,喝到差不多醉時起身買單離開。

  春末夏初時她父親提出過來看她,她看著鏡子中面色蒼白的自己,拒絕了。她不知道他過來,父女倆該說些什麼。索性在電話里聯繫問候,大家都自在。

  還有她拒絕他來探望的原因,是不想讓他過多的關注她。她不想捲入他家庭的紛爭中,同樣也無力去應對這些紛爭。

  她從來這兒後,就沒有想過要再回去。如無必要,她想她恐怕都不會再回去了。

  她的故土,給過她許多美好的回憶,同樣也有著不能回首的痛苦。她在痛苦中選擇遠離,逃得遠遠的。

  這天晚上,她在酒吧里喝得微醺時有人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她並沒有管,仍舊喝著酒。來人卻並不識相,同她打招呼,「嗨。」

  孟筂沒有理對方的打算,厭惡這樣的騷擾,正想起身買單走人,就聽那人問道:「你不記得我了嗎?」

  他認識她?

  孟筂疑惑的側過頭,坐在她旁邊兒的事一年輕男子,面容有些熟悉,但她一時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他了。

  見她一臉的茫然,年輕男子笑笑,說道:「你忘記了嗎?上次我們在餐廳見過,我是陳渡的朋友。」

  聽他那麼說,孟筂總算是想了起來,客氣的同人打招呼,說:「你好。」

  他叫了一杯酒,笑著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馮允恆,陳渡叫我老馮,你也叫老馮好了。」不待孟筂說話,他馬上又說道:「我知道你叫孟筂,我問過陳渡。」

  話都被他說完了,孟筂無話可說,只是笑笑。

  她習慣一個人喝酒,有人在旁邊坐下她有些不太自在。好在馮允恆是同朋友一起過來的,沒坐多大會兒就起身離開。

  孟筂不由得鬆了口氣兒,又接著喝起了酒來。

  她像往常一樣,感覺自己喝得差不多就離開。但今兒遇見了問題,她到外邊兒時發現自己的鑰匙不見了。她的鑰匙是放在包里的,中途她去過一趟洗手間,不知道是不是打開包時不小心掉在那邊了。

  她匆匆的就要返回酒吧,才剛轉過身,就家馮允恆從酒吧里走了出來。見她緊緊的皺著眉頭,他快步的走上前來,開口問道:「怎麼了?」

  孟筂有些無奈,說道:「我的鑰匙掉了。」

  儘管反應有些遲鈍,但她的腦子還保持著清醒。

  「你知道掉在哪兒了嗎?」馮允恆問道。

  「應該是洗手間。」孟筂回答。

  酒吧里人多,她去洗手間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前的事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回來。孟筂說著話,但已想著恐怕要找人開鎖了。

  「唔,我陪你回去找。」馮允恆說著,馬上就要往酒吧里走。

  「不用了……」

  孟筂不願意欠人人情,馬上便要拒絕,但話還沒說完就被馮允恆給打斷,「別客氣,你和陳渡是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兩人往酒吧里去,如她所預料的一般,洗手間裡壓根就不見鑰匙。她也並不確定到底是不是掉在了這兒。她不想再折騰,對馮允恆說道:「算了,不找了,我回去叫開鎖就行。」

  馮允恆唔了一聲,讓她等等,上前攔住了一服務生,詢問他今兒晚上有沒有人撿到鑰匙。

  孟筂這段時間常來這邊,已經混了個臉熟。服務生對這位安靜的女客人印象不錯,讓稍等一下,然後打了電話去詢問。

  沒想到還真有人撿到了,是打掃洗手間的清潔工,只是還沒來得及將鑰匙交到前邊兒去。

  大晚上的叫開鎖也是一件麻煩的事兒,拿回鑰匙的孟筂總算是鬆了口氣兒,出了就把便向馮允恆道謝。

  馮允恆笑笑,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讓她別客氣。又說他叫了代駕,可以送她一程。

  說起來,兩人今兒也不過是第二次見面,孟筂不願意麻煩別人,拒絕了,說她打車就行,這邊打車很方便的。

  說話間有空計程車駛了過來,她招停了車,再次向馮允恆道謝後上了車。

  車子很快便駛離,馮允恆在原地站著,直至車子消失在車流中不見了,他才往停車場那邊走。

  走了沒幾步,他兜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後接起,還沒開口說話,電話那端的人就說道:「老馮你到哪兒去了?今兒是替你慶生,你人不見了是怎麼回事?」

  馮允恆笑笑,說道:「你們好好玩兒,我已經買了單,我有點兒不舒服,先回家了。今天非常感謝大家,你讓大家都晚好好喝好。」

  「去去去,你這個壽星都走了讓我們還怎麼玩兒?話說你今天是怎麼了,一直都心不在焉的。還是你小子還要去趕下一場?」電話那端的人語氣里充滿了曖昧。

  馮允恆說沒有,說自己是真不太舒服,簡單的說了兩句後就掛了電話。

  他早就叫了代駕,這會兒代駕已經在他的車邊等著了。他上前向人說了句抱歉,拿出鑰匙交給了人。

  車子駛離停車場,深夜裡道路顯得格外的冷清。昏黃的燈光下兩旁的風景不停的倒退著,他想起了孟筂來。

  他第一次見她時,就被給她給吸引了。她有著一張秀麗的面孔,溫婉安靜裡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和冷漠,不經意間卻又會流露出憂鬱來,讓人有忍不住想要保護的衝動。

  他想到這兒忍不住自嘲的笑笑,他又不是毛頭小子了,竟然還會有這樣的衝動。

  他曾好奇的向陳渡打聽過他,但陳渡顯然不想談,只說她曾經是他的相親對象,接下來便不肯再說了。

  他也不過才見人一面,不好盯著問下去,於是只得作罷。只是沒想到今兒會在酒吧里見到他。

  他想到這兒又有些惱,他剛才竟然忘記問要她的聯繫方式了。以後要再見面,也只能靠緣分了。說起來他們也挺有緣,竟然那麼快就見到了她。

  馮允恆的腦子裡想著事兒,前面的代駕叫了他幾聲他才回過神來,給對方指了路。

  他獨自居住在市中心的一套高檔公寓裡,回到家中,他去簡單的沖了澡後來到客廳里,拿起了手機來。

  這會兒的時間,手機里有未接電話也有生日祝福,他挑了部分去回復,又回了電話。其中一通是他母親打來的,詢問他現在是否還在外邊兒。

  得知他已經回到家中,她放心下來,絮絮叨叨的說:「讓你回來慶生你也不肯,工作哪裡忙得完?」

  馮允恆笑笑,說道:「懶得跑了,我過幾天就要回去的,到時候再補上吧。」

  馮母又嘮叨生日哪裡有補,但還是問他什麼時候回去,她好讓阿姨備菜。說完了生日的事兒,她又說道:「你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你看你堂弟的女兒都已經上幼兒園了。你身邊要是沒有合適的人,我找人給你介紹,相親知根知底,有什麼不好的?」

  她知道兒子一向反感相親。

  馮允恆趕緊的舉起手來投降,說道:「您就別替我操心了,已經很晚了,您快睡吧,別明兒又頭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