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澤看著桃知彥，原本幾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臟，逐漸平穩下來......
*
封澤至今還記得那個晚上。
雨夜，孤兒院老師怒吼著把他丟進廢棄下水道里，近乎癲狂地侮辱和謾罵他。
小小的身軀摔進臭水和泥濘里，劇烈的疼痛讓他站不起身。
可封澤卻連哭都忘記了。
他正好摔在一隻死貓面前，腐爛的屍體，蒼蠅到處亂飛。
無數老鼠從腐爛的貓肉里鑽出來。
封澤縮成一團，無助地環抱著自己。
惡臭味不住地傳來，熏的人想吐。
陰暗的地下，不知道度過了多少天。
老鼠蒼蠅開始聚集到封澤身邊。
就在封澤以為自己要死掉的時候，一顆皮球砸了下來。
緊接，一個穿著背帶褲、面容白淨的小男孩探下頭：「我的皮球！——咦？」
二人四目相對。
封澤坐在下水道里，仰著頭，像是陰溝里的老鼠。
而對方，比陽光還要奪目。
*
「咔噠——」
房門被推開，桃知彥回頭。
一位背著藥箱，風塵僕僕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男人抬眼，看見坐在床邊的桃知彥，和已經熟睡的封澤，反應了幾秒。
「沈醫生吧？」桃知彥站起身，邁腿走過去，「大少爺已經睡了，我們出去聊？」
「還是需要先檢查一下？」
沈醫生推了推鼻骨上的眼鏡，「他沒死就行，出來聊吧。」
桃知彥忽然覺得沈醫生的精神狀態好美麗。
主打一個患者活著就行。
桃知彥將房門合上，跟著沈醫生下了樓。
「今天嚇到你了吧？」沈醫生問。
桃知彥輕輕點了點頭：「主要是太突然了。」
「封澤這個病受刺激才會復發，」沈醫生解釋，「他小時候在孤兒院長大，裡面有個護工有精神病，經常虐待兒童。」
「封澤小時候被護工丟下水道了十多天，靠著吃死蟲子什麼的活下來的，精神出問題了。」
聽沈醫生這麼說，桃知彥忽然想起，自己似乎是寫過這篇文。
這是他第一本書里的劇情，他當時為了塑造反派病嬌屬性，以及成年後對主角受偏執占有欲，就把反派童年寫的特別慘。
又是被霸凌，又是被遺棄的，直到遇到主角受他那悲慘的童年才有了點光明。
不過這本書桃知彥沒寫完，爛尾了。
想到這桃知彥又有點自責，沒想到自己當初隨便編造的劇情，居然會對書里的崽崽造成這麼大的陰影。
崽崽估計做夢都是那些死老鼠死蒼蠅吧？
「不過你還挺厲害的，」沈醫生看了桃知彥一眼，「封澤發病的時候連我都控制不住，你居然能把人哄睡著。」
桃知彥謙虛道：「還行，打暈的。」
沈醫生：「......」
「6。」
封家果然不養閒人，管家打老闆。
桃知彥禮貌微笑。
沒辦法，封澤病情太反覆了，最後還想要自殘，不打暈的話根本控制不住。
沈醫生從藥箱裡翻出藥盒，遞到桃知彥手裡，「等封澤醒了給他，他自己會吃。」
桃知彥點點頭，接過藥盒。
沈醫生推了把眼鏡，看了眼時間後打了個哈欠，「行了，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好的，」桃知彥微笑，「您慢走。」
沈醫生擺擺手，懶洋洋地離開。
等桃知彥再次推開封澤房門的時候，封澤已經醒了。
男人垂著頭，坐在床邊，拿著手機，貼在耳前。
手機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封澤狀態又有些不好了。
英俊的面龐開始扭曲，攥著手機的指尖泛白，像是隨時都會再次暴起。
桃知彥瞬間警鈴大作。
不是，他剛哄好的人，誰啊這麼賤，又惹他？
桃知彥顧不得那麼多，衝上去一把搶過封澤的手機，結果就聽對面的男生在叫囂：「封澤，你真以為爸很看重你嗎？」
「爸他有再生障礙貧血症，接你回來就是為了讓你當血袋的！」
「你媽拋棄你，爸也厭惡你，根本沒人願意待在你身邊！」
桃知彥蹙眉，看了眼來電人——封丞。
封丞聲音消失，又傳來一陣細小的女聲。
應該是小媽在封丞身邊，教他怎麼說這些垃圾話，破封澤防的。
封丞道：「你做的那個智腦，爸臨死前已經把核心技術給我了，沒有我，你投資十幾個億的項目根本啟動不了。」
「要是不想明天發布會失敗，你就趁早給我們道歉！」
封丞聲音帶上了些快活，「跪下來求求我，說不定我還能饒了你。」
聽到這桃知彥已經有點走心了。
封父也太偏心了吧？智腦從頭到尾都是封澤一手做起來的，從項目搭建到後期運營，封澤傾盡全力。
到頭來，封父居然把核心項目給了封丞？
焯！
這麼搞封澤心態不炸，誰炸啊？
好可憐一崽崽。
「是嗎？」桃知彥冷道，「不如明天試看看呢？你進的來發布會算我輸。」
封丞愣了一下，似乎沒反應過來：「......你不是封澤？」
「我是桃知彥，」桃知彥耐心地自我介紹，隨後道：「還有，你最好勸勸旁邊那位不知廉恥的女人，封家的事輪不到外人在這指手畫腳。」
說完，劈手便掛斷了電話。
還順手把這個號碼給拉黑了。
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給對方反擊的機會。
桃知彥把手機還給封澤，「大少爺，您病情剛穩定下來，還是早些休息吧。」
封澤垂著頭，沒說話。
桃知彥索性強行把封澤塞進被窩裡。
幫封澤蓋被子的時候，動作頓了頓，眼睫顫了幾下，隨後抬起眼皮。
二人四目相對。
封澤眼神微動。
桃知彥的眼睛很漂亮，圓弧型眼瞼，眼尾上翹，眼瞳在夜裡熠熠：「別人說什麼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自己。」桃知彥異常認真，伸出一根指頭，小嘴嘚啵嘚，「與其內耗成精神病，不如發瘋創飛所有人！」
「我覺得你今天白天，不管不顧清理門戶的時候，最厲害了！」
封澤看著桃知彥認真的小表情，原本發悶的胸口，似乎好一些。
他覺得桃知彥，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之前的桃管家心思都寫在臉上，刻意為之的討好以及略顯笨拙的心機，拙劣的演技令人發笑。
但今天對方的所作所為，顯然不屬於以上範疇。
桃知彥將封澤被子蓋好，站起身：「不早了，您早些休息，有什麼事情您喊我。」
我只是客氣一下，小事不用管，大事管不了，您有事可千萬別喊我。
封澤看不太出來桃知彥的目的，頓了半晌，「嗯」了聲。
桃知彥走到門口，拉開房門：「那晚安啦？」
封澤視線跟隨著桃知彥，對方背對著燈光，身形有些模糊，看著不太真切。
封澤攏了攏視線才看清桃知彥的模樣，回了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