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做了稀飯，炒了小排骨，」桃媽媽朝封澤溫柔一笑，「來，下來吃飯。」

  封澤抿了抿唇角，但還是沒動。

  就這麼僵持了幾分鐘，一隻小手抓住他的衣服。

  封澤這才動了動眼睛。

  「哥哥～媽媽做的小排骨可好吃啦！」

  接著，桃知彥又用力拉了一下，盛情邀請：「我們去吃飯呀。」

  封澤看了看桃知彥，又看了看桃媽媽。

  見桃媽媽依舊在對他笑並不厭惡，這才動了動，邁腿下床。

  桃媽媽做了三菜一湯，炒的排骨、包菜，還有魚。

  然後給倆孩子面前一人擺了一碗米粥。

  封澤舔了下嘴巴，眼神直勾勾的。

  在下水道的幾天，他沒有吃過飯。

  全靠雨水和死蟲子活下來。

  這會看著滿桌子的飯菜，飢餓感越來越明顯。

  聽到桃媽媽說可以吃後，封澤不管不顧，抱起米粥就開始喝。

  剛出鍋的米粥，冒著熱氣，很燙。

  桃媽媽看見他這樣都被嚇壞了，趕忙伸手制止：「哎呦孩子！別——」

  桃媽媽手剛伸出去，還沒碰到封澤，封澤下意識躲了下，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把碗放下。

  他猛地站起來，以為自己犯錯了，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桃媽媽，眼神慌張。

  桃媽媽都被這個反應嚇到了。

  封澤半晌才憋了句：「......對不起。」

  桃媽媽聞聲，下意識蹙眉。

  封澤這都是下意識的表現。

  怕成這樣，肯定是沒少被欺負。

  「不用道歉，乖，」桃媽媽儘量放輕聲音，說：「這飯就是給你吃的。」

  「阿姨是怕燙到你。」

  封澤眼神頓住，像是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話，有些反應不過來。

  「米粥剛出鍋，很燙，」桃媽媽想了下，開口：「等一下。」

  說完，便起身去廚房又拿了個碗出來，拉著封澤坐下。

  桃媽媽坐在封澤旁邊，把封澤的粥分出來了一半。

  「這樣少一點，涼的快。」桃媽媽眉眼含笑，溫柔地看著封澤。

  封澤沒說話，就這麼抬眼看著桃媽媽。

  桃媽媽穿著米白色的裙子，長發挽在耳後。

  她的聲音很溫柔，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起來，眼神柔和，很漂亮。

  「來，」桃媽媽拿了塊酥餅遞給封澤，「先吃這個，等粥涼了再喝。」

  封澤垂眼看了下酥餅，又看看桃媽媽。

  他沒有媽媽。

  也從來沒有感受過被別人照顧。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溫暖，有點無所適從。

  封澤低著頭接過酥餅，咬了口。

  桃媽媽抬手揉了揉封澤的頭髮。

  封澤也不過七八歲，再凶再能忍，在這一刻也有點受不了。

  從他記事以來，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麼好。

  心裡有股異樣的感覺升騰而起，一擁而上。

  這種感覺很奇怪，莫名的，封澤鼻子有點酸，眼睛也開始泛紅。

  害得封澤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他就這麼靜默著吃著酥餅，眼眶通紅，一聲不吭。

  桃知彥也不說話了，拿著小勺子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的喝粥。

  桃媽媽看到桃知彥這樣，舒了口氣。

  桃子也很乖。

  知道讓媽媽省心。

  等吃完飯，桃知彥就被關進房間裡寫作業去了。

  桃媽媽則是跟封澤坐在外面聊天，問他的名字，問他的來歷。

  「啊......」桃媽媽皺緊眉頭，「你是那個民禾孤兒院的孩子？」

  封澤點了點頭。

  桃媽媽面色有些難看。

  那個民禾孤兒院早就爛了。

  那家孤兒院是個人的，第一任校長走了以後，就沒人管了。

  裡面只有幾個阿姨在管。

  但那些阿姨聽說都有精神類疾病，不太正常。

  傳的多了，就有些膈應。

  大家都不太愛去孤兒院那裡。

  桃媽媽想了想，說，「這樣，你先在阿姨家住幾天。」

  「我去民禾看看。」

  封澤又點了點頭，很認真地開口：「謝謝。」

  桃媽媽笑了下，搖頭：「不用，你就把這當自己家。」

  封澤抿了下嘴巴，良久，很用力地點了下頭。

  等桃知彥畫完自己那點作業已經很晚了。

  桃媽媽說要幫封澤洗澡，但封澤不太好意思，拒絕了好多遍。

  沒過一會，桃知彥就溜溜噠噠地走到浴室，舉起小手自告奮勇：「媽媽，我幫哥哥洗！」

  桃媽媽被氣笑了，把桃知彥推走：「你才多大，自己都不會洗，還幫別人洗？」

  被推走的桃知彥很不服氣。

  過了幾秒鐘，又屁顛屁顛地走過來：「媽媽～那哥哥幫我洗～」

  桃媽媽：「......」

  而後又把桃知彥推走：「你歇會吧。」

  桃知彥撇著嘴，坐到沙發上看動畫片。

  見封澤實在是不願意，桃媽媽也不好強求，只能反覆交代封澤，讓他洗澡的時候慢點，有問題就喊她。

  封澤聽完，應了聲。

  等封澤開始洗後，桃媽媽這才出去找鄰居借了套小孩穿的衣服。

  封澤個子高，桃知彥的衣服穿不上，桃父的衣服又有點太大了。

  好在鄰居家孩子也是七八歲，應該拿給封澤穿正合適。

  等把衣服放好，桃媽媽就去給桃知彥鋪床。

  桃知彥黏黏糊糊的跟著。

  桃媽媽邊鋪邊難以置信，終於忍不住，低頭髮問：「你確定今晚要跟哥哥睡，不跟媽媽睡？」

  桃知彥很黏她的，每天晚上都要抱著她睡。

  雖然桃媽媽覺得桃知彥長大了，會強迫桃知彥自己睡。

  但，桃知彥主動自己睡，跟她強迫桃知彥自己睡是兩回事。

  「嗯！」桃知彥點頭超用力！

  「為什麼？」桃媽媽彎腰：「桃子不是剛跟哥哥認識嗎？」

  「是呀，」桃知彥說，「但是哥哥不一樣～」

  他抱著桃媽媽的胳膊，問：「媽媽，你不覺得哥哥很帥嗎？」

  桃媽媽瞬間懂了。

  她兒子是個小顏控，從小就是。

  小的時候餵飯，怎麼餵都不吃，直到換了個藍色小勺子他才肯吃。

  「媽媽，我明天還想帶哥哥去幼兒園。」

  桃知彥抬著眼睛說，「盈盈一直說她有個帥哥哥，我的哥哥肯定比她哥哥帥呀！」

  桃媽媽被這句話逗的哭笑不得。

  這孩子，也不知道天天在想什麼。

  桃媽媽抱了兩床被子過來，將床鋪好。

  晚上兩個小孩躺在床上的時候，被子聞起來還香香的，應該是剛洗過。

  或許是白天耗費精力太大，桃知彥蹦噠了沒一會就睡著了。

  但封澤，卻睡不著了。

  他起初是覺得有東西在房間裡爬，吱吱叫，覺得是房間裡有老鼠。

  而後又聞到一股腐爛的臭味。

  再一睜眼，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到的那個廢棄下水道里。

  「......！」

  封澤忽然坐起來。

  驚到了旁邊的桃知彥，桃知彥揉了揉眼睛，有些沒反應過來。

  下一秒，封澤像是被什麼東西嚇到了，瞬間站起來。

  「......哥哥？」桃知彥又揉了揉眼睛，「你怎麼了？」

  封澤不斷地往後退，渾身都在發抖，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

  在他的視角里，是一堆死貓橫七豎八地躺在那裡。

  無數老鼠從死貓身體裡面鑽出來。

  甚至有幾隻開始往封澤這邊爬。

  不！

  別、別過來！

  他呼吸急促。

  幾隻老鼠忽然吱吱叫著上來。

  封澤瞬間頭皮發麻，順手抓起桌子上的檯燈砸過去！

  嘭——！

  「啊！」床上的桃知彥驚叫，捂著耳朵，瞬間大哭出聲，「唔、嗚嗚——！」

  封澤眼瞳動了下，有些沒反應過來。

  「桃子！」桃媽媽的聲音從門外傳過來，接著是一頓急促地腳步聲，她「嘭」地把房間門撞開。

  「桃子！桃子你怎麼了！」桃媽媽跑過去。

  「媽、媽媽！」

  桃媽媽心疼地抱著床上的桃知彥，見桃知彥捂著耳朵，床上還有檯燈，情緒瞬間炸了。

  「你、你都幹了什麼！？」桃媽媽轉頭瞪著封澤，「你為什麼要這樣？！」

  封澤意識稍微清楚了些，有些從幻覺中掙扎出來。

  可接著，就聽到桃媽媽怒斥：「就不應該留你在這！」

  「我、現在就打電話叫孤兒院的人把你接走！」

  一句話，忽然砸下來。

  好不容易得來的溫暖。

  片刻後，又回歸冰窖。

  封澤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