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可以跟我合作。」
你腦子該不會出問題了吧……
李林腦海中冒出這麼一個念頭,不知該作何表情。
幸好他臉上還有個面罩遮蓋,希爾科才無法從他的面部表情看出他心中所想。
李林輕輕搖了下頭,轉身又準備走,「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麼。」
「我們大傢伙都是聰明人,我覺得咱們沒必要裝傻充愣。」
希爾科稍稍加重了語氣。
「為了表示誠意,我就明說了,我在范德爾那裡安插的有眼線,幾天前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果然,我就知道範德爾手底下肯定有內鬼。
李林皺緊了眉頭,沒有轉身,不過也沒再邁步向前走。
「所以呢?你想表達什麼?」
「你這身裝甲是自己發明的吧?我以前從來沒見過……嗯,這種可以讓人穿的裝甲。」
希爾科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唯一可以看清東西的右眼在動力裝甲上下打量。
李林覺得自己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必要,「如果你再說廢話,我可要走了。」
「這裡不太方便……」
「我覺得這裡很好,周圍沒人敢過來。」
聽李林這麼說,希爾科剛準備說出口的話微微一滯。
從他的語氣還有表現來看,他應該是認真的。
希爾科眯了下眼,對身後的兩名手下招了招手,壓低了聲音道:「別讓其他人靠近我們這。」
兩個彪悍的壯漢點點頭,分別抱臂堵住兩個可以通向這裡的路口。
至於李林那邊……
不用把守都不可能有人敢靠近。
希爾科往李林的方向湊近了幾步,以一種較為緩和的語氣道:
「你很聰明,比我見過的絕大部分上城人都聰明,所以我覺得你應該能看清現實。」
李林的眉頭鎖的更緊了,總覺得希爾科的言語裡透出一種讓自己很不自在的感覺。
「范德爾是個懦夫,多年來呆在平和的黑巷,活在自我的世界中,忘卻了底城原本的樣子……他的稜角早就被磨平了。
「你瞅瞅,你在議會上頂著壓力力排眾議,你小女朋友……」
「她不是我女朋友。」
暫時。
李林在心底補充了一個詞。
「……行吧,吉拉曼恩小姐,她的家族還在你背後為你擔保,只是為了讓祖安變得更加美好。」
希爾科深吸口氣,總覺得跟李林談話時自己的血壓直升。
「可范德爾呢?你找他幫忙,他說了些什麼?作為底城最大勢力的頭子,卻因為害怕流血,害怕犧牲,連那群鍊金男爵們都不敢動手。
希爾科的聲音仿佛帶有一種特別的魔力,讓人情不自禁相信他的言語。
「呵呵呵……口頭上說著什麼一切為了祖安,實際上只是一個慫貨罷了,他已經完全忘記了祖安是怎麼來的了。」
接著,他的話鋒一轉,加重了語調:「鮮血和鬥爭,祖安便是由此而生,我們更是如此。」
希爾科左手拖住右肘,右手在自己光禿禿的下巴上摩挲,在李林的背後來回踱步。
「范德爾已經不及當年的勇猛了,他已經老了,不適合再帶領祖安……」
「他不適合,你適合?」
聽到這裡,李林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在聽下去。
希爾科的長篇大論簡單來說,無非是想給自己灌輸一個念頭:
他更適合當祖安的老大。
李林不算太了解希爾科這個人,只知道他曾經跟范德爾同為一個礦坑的礦工,情同手足。
後來,因不甘於被無情壓迫,他們帶領一眾人起義反抗上城,從而引發了「灰燼之日」大事件。
理想很美好,但現實是殘酷的。
一群沒有裝備,沒有經過專業的戰鬥訓練,甚至營養不良的礦工和其他被欺壓者,如何打得過使用海克斯科技且訓練有素的執法官?
這場抗爭最終以反抗者被執法官們屠殺以及范德爾的妥協而告終。
也是那時,妥協的范德爾和對抵抗仍抱有希望的希爾科徹底決裂了。
說實話,李林在了解到幾年前的那場大事件後也是唏噓不已。
作為在紅旗下長大的孩子,通過義務教育從小學到大,他可太懂這方面的事情了。
不論是范德爾還是希爾科,他們其實做的都不對。
皮城和祖安之間的矛盾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而且因為兩個城邦一上一下,較為特殊的地理位置,想解決矛盾並非易事。
范德爾和希爾科想帶領祖安獨立,起碼先得有指導思想,建立自己的武裝力量,並且發動群眾基礎,還不能跟皮城硬碰硬,這才有機會取得勝利。
當然,只能說有機會,勝算依舊不高就是了。
畢竟海克斯科技在某些方面還是遠超地球當前科技水平的……
可范德爾和希爾科呢?
他們一群人在受到欺壓之後,屁股一拍腦袋一熱,召集了更多的人,用著劣質的鍊金科技開路,手無寸鐵衝到上城對抗擁有海克斯武器的執法官……
若是讓李林來評價他們當年的行為,只能用一個「蠢」字形容。
不過這個世界畢竟沒有偉大的思想家與革命家。
除了部分發明天才,祖安能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基本不存在,還是能理解的。
被李林這麼直接點破了意圖,希爾科呼吸一滯,很快反應了過來。
「如果說一切為了祖安,我的確比范德爾適合……」
李林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我覺得,你完全不懂。」
希爾科臉色一陣變換,「……不懂?」
他還是第一次被一個比自己小了十幾歲的毛頭小子說不懂。
「呵呵呵……」稍微停頓了幾秒,希爾科笑了幾聲。
只不過,他的聲音里卻是無盡的冷漠,「我的確不懂,不懂你想表達什麼。」
「非得讓我點破麼?」
李林轉過身來,一對不含任何情緒的眸子透過金屬面罩,冷冷地注視著眼前的希爾科。
「你想成為祖安的領導者,你想跟皮爾特沃夫平起平坐,但我們心裡清楚,就憑你,憑藉祖安的現狀,壓根做不到這點。
「所以,你才想拉攏我,利用我,或是我背後的勢力,快速壯大祖安的力量,好讓你再發動一次『灰燼之日』。」
希爾科摩挲下巴的右手停住,一絲驚愕從他透亮的右眼瞳孔中一閃而過。
「省省吧,我是不會讓你們這麼做的。」李林語氣冰冷道。
「既然你在范德爾手下安插的有眼線,也知道幾天前我們的談話,你應該很清楚我的想法。
「我向議會為祖安爭取發展的機會,不是讓你們藉此繼續仇視皮城,而是讓你們緩和矛盾。
「雖然你比范德爾更願意支持我,但在我眼裡,你是一個梟雄,你的想法太過偏激,絕對不會按我的意願和平發展。
「所以,相比於追求和平的范德爾,你不是我最合適的合作對象……我這麼說,你明白了麼?」
希爾科表情呆滯地愣在原地,沉默了許久。
「如果沒別的什麼事的話,我就走了,我趕時間。」
說著,李林轉身沿著灰霾覆蓋的小路朝福根酒館的方向而去。
不過他剛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頭也不回地給希爾科留了最後一句話:
「一切為了祖安,可皮爾特沃夫曾經也是祖安的一部分,不是嗎?」
希爾科的瞳孔微微一縮,面色震驚地望著消失在灰霾當中,閃爍著藍光的動力裝甲。
他從李林最後一句話里聽出了些許不同的意味。
一個只有像他這種人才能聽出來的意思。
「李林……」
希爾科的右手掌心在自己的臉上摩挲,嘴裡呢喃著李林的名字,心中若有所思。
過了許久,他的嘴角勾起一道若有若無的弧度,「你可真是太令我驚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