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更加濃烈得金屬酸敗味道於口腔蔓延開來,艾希和瑟莊妮同時警惕後撤,才剛解除的戰甲重新覆蓋全身。
只見眼前的臻冰石碑竟然緩緩顯現出墨綠色的魔法光芒,滲透臻冰,正是代表堅決系的世界符文印記。
在艾希和瑟莊妮震驚的眼神中,臻冰竟然被符文魔法融化,原本融入冰塊當中的 6 塊大小不一的石碑以及地面的平台均已顯露。
在正中央的位置,一個有著數米高的冰柱拔地而起,最上面的是一位仰面朝天,早已與臻冰完全凍結融合的男人遺體。
艾希驚詫地回頭看了眼李林,然後對著冰柱中的男人問:「剛剛……是你在說話嗎?」
她的話音剛落,石碑代表生命的符文魔法催動,一個幽綠色半透明的靈魂緩緩從冰柱中浮現。
他的體型不算太壯碩,頭頂弗雷爾卓德樣式的尖角戰盔,身上披著厚實的獸皮皮甲,兩條小臂佩戴有明顯是金屬打造成的巨大護臂。
最引人注目的當屬他背上斜跨的巨大號角,如果能豎起來的話,幾乎與他身高無異。
十分眼熟的感覺……
艾希和瑟莊妮腦海中不約而同浮現出這個念頭,同時一種濃厚的酸澀與苦悶從心底泛起,就像她們已經認識這個靈魂幾千年。
艾希身上的戰甲解除,抽了下有些梗塞的鼻子,悶聲問道:「你是誰?」
一旁的瑟莊妮同樣如此,顯露了自己的真實樣貌,「為何我對你有種莫名的熟悉?」
男人沒有在意她們身上奇怪的裝備,也沒有回答她們問題,反而飄到兩人身邊,圍著她們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
「像,實在是太像了。」男人雙眼失神呢喃,「阿瓦羅薩,賽瑞爾達。」
艾希和瑟莊妮四目相對,然後又看了眼李林,哭笑不得地解釋道:「抱歉讓你失望了,我不是阿瓦羅薩,她也不是賽瑞爾達。」
「但你有她的長弓……」
「這是我在古霜口的山崖上找到的。」
艾希取下了背上的臻冰長弓,眼中浮現傷感的情緒。
「我的母親葛倫娜認為那裡曾是阿瓦羅薩的宮殿,埋藏著數不清的珍寶,甚至不惜一切代價,幾乎將我們阿瓦羅薩部族推入深淵,也要前往那裡。
「但是,我只在那裡找到一座無名的石冢,然後在亂世之下找到了這把長弓。」
她深吸口氣,壓下心頭對已逝母親的懷念,「我是艾希,葛倫娜之女,我即是長弓……世人皆稱呼我為阿瓦羅薩轉世之人,但我只是她的追隨者,她的繼承者,她的後人。」
「我也不是賽瑞爾達,我只是我自己。」瑟莊妮的語氣里則帶著一絲厭煩。
自從先前與熊人族交涉,差點被沃利貝爾驅散意識並占據身體,成為熊人族的一員,瑟莊妮就開始討厭別人把她說成另外一個人,哪怕是曾經的寒冰三姐妹之一。
…
「好吧,好吧……」男人失望地嘆了聲氣,但不知為何,轉而雙眼中又燃起希冀的光芒,「既然你繼承了阿瓦羅薩的意志,那寒冰血脈有統治整個世界嗎?」
這話一說出口,艾希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怎麼可能呢?雖然寒冰三姐妹時期已經過去幾千年,可我們到現在連弗雷爾卓德都沒徹底統治。」
「這是為何?我們不是已經獲得了寒冰血脈的力量麼?」男人嗓音沙啞又疑惑,「我們打敗了監視者,我們征服了瓦洛蘭大陸,三姐妹理應率領族人,繼續向外擴張才是……」
艾希和瑟莊妮都沒有說話。
她們一個見識過李林和飛升者的力量,另一位則直面過半神,她們知曉半神的實力如何。
雖然不了解冰霜女巫真正的實力有多恐怖,但就算曾經的弗雷爾卓德戰士都是寒冰血脈,加上阿瓦羅薩、賽瑞爾達,也不可能與這片土地的意志抗衡。
這時,沉默已久的李林插嘴道:「三姐妹沒有統治世界,因為她們自己先起了內亂。」
男人怔了片刻,忽然伸手按住額頭,臉上明顯爬滿了痛苦的表情,似乎回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內亂……是,是的……探索者,有人說探索者背叛了我們。」
「背叛?」瑟莊妮感到莫名其妙,「誰還能背叛寒冰三姐妹?」
艾希的心臟勐地一突,「探索者?探索者是誰?」
李林往前邁出兩步,站在艾希和瑟莊妮的側身後,「詢問探索者之前,不如先聽聽他的故事吧。」
緩過神來的男人盯著李林看了片刻,緩緩搖頭嘆息,目光轉到艾希身上,輕聲道:「我叫格雷戈爾,嚎哭深淵的永恆守護者,阿瓦羅薩親自將我殺死……」
瑟莊妮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等,阿瓦羅薩為何要殺你?」
李林沒好氣地拍了下她的肩膀,「不要插嘴,讓格雷戈爾把話說完。」
在一位戰士身後拍其肩膀是件很危險的事情,因為他們的戰鬥本能很可能會促使他們擊倒身後的「敵人」,瑟莊妮亦是如此。
但面對李林,她渾身肌肉緊繃,卻提不起絲毫反抗之心,仿佛直面的是自己無法反抗的神明,就像曾經面對沃利貝爾那樣……
過了兩秒,瑟莊妮才吸了口氣,伸手拍下李林的手,「我討厭別人碰我肩膀。」
格雷戈爾詫異地看了李林和瑟莊妮一眼。
弗雷爾卓德是母系氏族,這是因為除了女性具有生育能力,她們繼承的寒冰血脈也遠比男人強大的多。
但一位擁有寒冰血脈的戰士,竟然會害怕一個明顯不屬於弗雷爾卓德的溫血人?
他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多想,這不是今天的重點。
格雷戈爾重新整理了下思路,接著剛剛繼續道:「被阿瓦羅薩殺死其實是莫大的榮耀,她將我的靈魂綁在這裡,好讓我能在監視者們回來之前吹響號角。」
…
他示意了一下背上長達兩米多的巨大號角。
即便它目前也是靈體狀態,散發著代表生命的幽綠色,但仔細看去,還是能看出它原本代表的黃色印痕。
使用了世界符文碎片魔力打造成的傳說品質的守護者號角,只要吹響,它的響聲能夠通過精神領域,傳達至整個世界。
這是李林通過數據化思維查看到的號角數據。
「我們曾經是人類,然後監視者們來了,她們改變了我們,將我們鑄造成武器,讓我們成了寒冰血脈。」
「等等……」這次,插話的不再是瑟莊妮,而是滿臉驚懼的艾希,「你是說,我們的血脈是監視者賜予的力量?!」
「是這樣沒錯……我們都非常樂意侍奉監視者,有什麼問題嗎?」格雷戈爾疑問道。
「這不對!不該是這樣的!」艾希的情緒有些崩潰,勐地轉頭看向李林,「你說的竟然是真的……」
「艾希?」瑟莊妮皺緊了雙眉,即便是幾年前連袍決裂的對峙,她都沒見過自己的姐妹流露出這樣的神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艾希顯然還沒告訴她李林講述過,冰裔是虛空血脈的事情。
「這就是真相,飛升者當時也證明了這一點。」
李林的語氣澹然,沒太在意艾希,反而跟她們身後漂浮在空中的格雷戈爾對視。
「還有,你的記憶被篡改了。」
要不是礙於艾希和瑟莊妮,格雷戈爾當場就發飆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的聲音夾雜著慍怒,但被他強行壓制了下來,「你這是在質疑我的榮耀?」
「不,你誤會了,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李林瞥了眼艾希。
她胸腔鼓動,抽入一口冰寒的冷風,看向格雷戈爾緩緩道:「我們並非自願侍奉監視者,因為它們的降臨,會給這個世界帶來終結。」
「這不可能!」格雷戈爾扯著嗓門大喊道。
「我們征服了瓦洛蘭,我們每到一處地方,人類就會瑟瑟發抖,而寒冰會尾隨而至……
「我們鑄就了一個強大的帝國,但它不屬於我們,而是我們侍奉的監視者,阿瓦羅薩將我們團結起來,她告訴我們,自由值得我們為之付出生命,所以我們向監視者發起了攻擊。
「我們知道,我們比她們強,她們給了我們太多的力量!」
格雷戈爾伸手指向身後的嚎哭深淵,然後還有遠處視野可及之處的大橋。
「這裡就是最終的戰場,這座橋,他們堅持了幾天,很多寒冰血脈戰死,但我們仍在戰鬥,我們爬過陣亡者的屍體繼續發起攻擊,監視者們仍沒有死去。
「在最後一波強大的攻勢下,我們戰勝了她們,我們將她們抬起對面並把她們扔了出去,看著她們嚎哭著墜入深淵。
「她們必死無疑,跌到那麼深的地方,沒人能存活……」
…
格雷戈爾用雄壯悲烈的語氣訴說著一場史詩般的戰爭,即便是李林都能在腦海中下意識構思出寒冰三姐妹的偉大。
然而……這些都是假的。
「正如我所說的那樣,格雷戈爾,你的記憶早已被冰霜女巫篡改。」不等艾希提出疑問,李林毫不留情地揭示了真相。
「寒冰三姐妹從來都沒有征服整個瓦洛蘭大陸,她們甚至連弗雷爾卓德都沒有征服就已經分崩離析。」
「監視者是虛空的意志,它們賜予了你們力量,而代價,則是這顆生機勃勃的星球,它們一旦降臨,就會給這個世界帶來終結,哪怕是寒冰血脈,也根本無力抵抗它們。」
「你,你你你……你給我閉嘴!不准侮辱我們的榮耀!」格雷戈爾簡直氣昏了頭。
要不是沒有實體,他都想抄起棒槌狠狠地敲碎李林的頭蓋骨。
但李林只是自顧自道:「曾經確實有一位監視者破冰而出,其餘的監視者緊隨而至,它們跨過虛無位面與物質位面的通道,抵達這個世界。
「但那時的阿瓦羅薩和賽瑞爾達早已意識到虛空的危險,聯合起來對依舊沉淪虛空力量的抗麗桑卓,冰裔大軍集結,瀕臨霜衛要塞的堡壘城牆之下。
「當見到抵達物質領域的監視者渾身開始畸變,麗桑卓才真正悔悟,使用了禁忌魔法,抽取了身邊所有具備魔法存在的生命力量,將首位監視者以及後續趕來的它們封印在強大的臻冰之下。
「她封住了維度之間的領域,埋葬了監視者,同時也埋葬了自己的盟友,而僥倖活下來的戰士,則被深淵中的哭嚎與景象折磨到瘋狂,唯有麗桑卓存活至今。
「而這,才是當年嚎哭深淵戰場真正的真相。」
雙城之我在皮城造機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