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城堡。
隨著夜色漸深,每位參加晚宴的貴族向嘉文四世送上最後的祝福,宴會也就宣告結束了。
大多數醉醺醺的人被自家的僕從扶出璀璨之廳,送歸賓客由嘉文四世負責,這也是鍛鍊他人際交往能力的好機會。
只有幾位堅盾議會的議員以及光盾王室的忠實擁護者還在跟國王一起談天說地。
「說起來,王子殿下在我印象中本來還是個小不點,這一眨眼,竟然都比我還高還壯實了。」
「那可不?有趙總管的親自指導,王子殿下連失傳已久的扳龍槍槍術都掌握了!」
「這次可是殺的那幫野蠻的諾克薩斯人鎩羽而歸啊!」
「你這話說的,那明明是團滅,那個叫啥的將軍不都被抓了嗎?」
「哈哈哈……你說的對,是我的問題。」
「說起來,扳龍槍可是德瑪西亞開國國王奧倫打造的,曾經可是擊敗過冰霜巨龍寒渦還有它的子嗣的。」
「就跟我們的名譽上將波比一樣,她用的也是先王奧倫的武器!」
波比的名字吸引了醉醺醺的嘉文三世的注意。
他打了個酒嗝,目光轉向提起波比的那位貴族,「對,對了,波比最近……去哪裡了?她怎麼連……連我兒的慶功宴都沒參加?」
「似乎是前往邊陲村鎮厄文戴爾尋找她的蓋世英雄了,陛下。」臉色泛起酒紅,同樣微顯醉意的埃爾德雷德臉上帶著微笑,在他旁邊低聲提醒道。
「哦是的,我想起來了……波比,她一直都在遵循奧倫先王的遺訓……」嘉文三世搖頭嘆息,「她什麼時候才能意識到,其實奧倫所謂的蓋世英雄就是她自己。」
一整晚滴酒未沾的緹亞娜瞅見嘉文三世握不穩手中已經見底的酒杯,急忙上前,在其脫手掉在地上之前接住。
「緹亞娜啊……來,再為我倒一杯葡萄酒!」
「陛下,您喝醉了。」
緹亞娜臉上浮現出少許無奈,眼神示意了一下整個宴會上唯一穿盔戴甲,手持長槍,同樣是滴酒未沾的趙信。
「趙總管,該送陛下回房歇息了。」
趙信點點頭,右手背後讓三爪長槍槍尖朝置於身側,然後與另一位國王的僕從一起攙扶住他。
「嗯……有點迷湖了,也是時候回去休息了,大家都散了吧。」
嘉文三世對其他貴族擺擺手,然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環視一周問:「對了,李林他……回來了嗎?」
貴族們你看我,我看你,臉上的神態各異。
緹亞娜微微挑眉,不動聲色地眯眼觀察他們臉上的神情,隨後瞥見自己丈夫埃爾德雷德滿臉的假笑,心中頓時湧現出一種不適。
還是那麼虛假,讓人噁心……
就在她思考之際,埃爾德雷德向前邁出一步,「李林還有他身邊那位小姑娘左尹都沒回來,陛下。」
他頓了一下,「哦對,還有我們的飛翼保護神莫甘娜,也沒打聲招呼就離開了。」
埃爾德雷德的語氣頓挫,聽上去有些刺耳。
原本還歡聲笑語的璀璨之廳一下子陷入了安靜。
尤其是幾名堅盾議會的議員更是面面相視,再結合埃爾德雷德的身份,聽出了他話中隱含的意思。
魔法是危險且不可控的,不能因為這些人而例外。
嘉文三世眉頭一皺,「埃爾德雷德……」
「陛下,我想埃爾德雷德閣下應該是喝醉了。」管理貴族的大臣沃利斯站出來解釋道,然後趕緊給他搭了個眼色。
「哈哈……酒後胡言酒後胡言,恕我失禮了陛下。」埃爾德雷德哈哈一笑,「唉,這段日子真是太忙了,都有點分不清公務跟私事了。」
「如果你想,我可以給你放一段時間的假。」
「多謝您的體貼陛下,但我還是覺得我更應該履行自己的職責,一切為了德瑪西亞。」
嘉文三世深邃的眼底閃過一抹一樣的光芒,「希望你如你所言。」
現場的氛圍被破壞,其他人也沒心思在留太久。
各自笑呵呵地辭別後,紛紛離開黎明城堡,登上了外面早已等候多時的自家馬車。
冕衛家的馬車前,埃爾德雷德和隨從剛登上車廂,準備喚車夫驅馬離開,緹亞娜趕了過來,攔下了車夫。
「緹亞娜大人,您要一起離開嗎?」
「不了,我跟埃爾德雷德有話要說。」
「我這就迴避……」
「不需要。」
緹亞娜看了車夫一眼,眼神中不含任何感情,就這都令其打了個寒顫,趕緊低下頭錯開了視線,保持謙卑的姿態。
「哦,這不是我的摯愛嗎?」埃爾德雷德打開車廂一側的門,「親愛的,找我有何事?」
「不……」
緹亞娜臉色微變,剛準備說些什麼,但看到埃爾德雷德的表情與豎起來左右搖晃的右手食指,還是握了握拳,將到口便的話給咽了回去。
她深呼吸兩口氣,平緩一下激動的情緒,然後直視面前男人的雙眼,澹漠開口:「我來,只是想給你帶一句話。」
「是國王陛下的密旨嗎?是不是又有驅魔的任務要暗中委派給我了?」
他的聲音不小,車廂的隨從還有車前的車夫都不禁將腦袋垂的更低,同時心中不禁暗暗向飛翼保護神訴苦。
這玩意,真是他們能聽的?
「別跟我耍滑,埃爾德雷德,我想說的事情你應該很清楚。」
埃爾德雷德挑起高低眉,十分紳士地微微一笑,「願聞其詳。」
緹亞娜因其矯揉造作的神態再次深吸口氣,最終化作一道冷哼:「哼,今天你已經越俎代庖,對陛下不尊重兩次了,我不希望你把冕衛家族拉下水。」
他微微一愣,旋即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哦我親愛的妻子,你大可放心好了,搜魔人結社獨立於政治跟軍事,雖然我已入贅冕衛家族,但我的所作所為都只代表我自己而已,更何況……
埃爾德雷德上下打量了緹亞娜一番,「國王那裡,不是還有親愛的你嗎?」
「……」
緹亞娜沉默一陣,眼中閃爍著危險之意,可埃爾德雷德卻絲毫不以為然。
「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嗎?」
「哼。」
伴隨著最後一聲冷哼,緹亞娜直接轉身離去,重新走向王宮。
見她不願意打理自己,埃爾德雷德也沒太大的反應,只是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臉色的笑容瞬間消失,轉變為冷峻的模樣,絲毫沒有醉酒的樣子。
「大人,我們接下來去哪?」車夫的聲音傳來,「直接回去嗎?」
埃爾德雷德沉默片刻,望向車窗外的銀色彎月,「老地方。」
……
……
寂靜的夜晚,偏僻漆黑的小路上,一駕馬車慢悠悠地輕緩駛過。
「就停在這吧,你們在這等著,我待會就回來。」
換上一身黑袍的埃爾德雷德從顯然不是冕衛家族的馬車上走下,將一枚圓形,外圈帶有三個凸起的青銅徽章交給馬車夫。
「如果有巡邏的守衛來盤問,按照我之前教你那樣,一句話都不要說,只出示這枚徽章就行。」
同樣換了一身衣服的車夫點點頭,「明白,明白……」
而那名本該隨身陪伴的僕從不見了蹤影。
埃爾德雷德對他一笑,伸手在他臂膀上拍了拍,然後從腰間取下一個錢袋丟在他懷中,「我很中意你。」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噓……」埃爾德雷德對激動的車夫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好好干,將來我肯定會提拔你的。」
說完,他戴上黑色斗篷的兜帽,融入到幾乎毫無光亮的漆黑小巷中。
踢踏的腳步音在昏黑小巷中迴蕩。
埃爾德雷德細數自己的腳步,然後站定在某個位置,向左轉身,牆邊走了兩步,並伸手在木製的窗戶上有節奏的敲了幾下。
過了一會,隨著「吱扭」的一聲酸倒牙的門軸轉動聲響,不遠處的一道昏黃的燭光碟機散了小巷的黑暗。
埃爾德雷德動作迅速,快步走了過去,踏下陡峭的石梯。
這是片不算寬敞的地下民房,屋內的東西雜亂一片,有股澹澹的潮濕腐朽味道。
為埃爾德雷德開門的是一位白髮蒼蒼、體態句僂的老者。
他衣著陳舊寒酸,拄著拐杖,暴力外的手早已猶如死去的樹皮般乾枯,溝壑與老年斑縱橫。
雄都不乏生活條件差的人。
這樣的老者雖然並不多見,但在整體生活與科技水準僅有中世紀的德瑪西亞,還是有那麼個別桉例的。
同時,這也會是一種很好的偽裝……
「沒人跟著你吧?」
老者的嗓音就如同他的外貌一樣猶如風中殘燭,喉嚨里就跟卡了塊痰一樣,滋啦沙啞。
「沒有。」埃爾德雷德澹漠回應,「他們都來了麼?」
「早就在等著您了。」
老者躬身在沾滿油漬的木桌底下伸直了手臂,然後摸到一塊大理石牆壁上的凸起,用力一按。
隨著一陣鐵鏈「嘩啦」的響動,這個狹小地下屋子的一塊牆壁竟然如同一扇大門般開啟,顯露出後方狹窄幽閉的通道。
埃爾德雷德沒有猶豫,直接大踏步走了進去。
經過一段漫長的路程,他面前的視野豁然開朗。
與此同時,一道熟悉又帶著些許冰冷的中年女性嗓音鑽進他的耳內:「你來晚了,埃爾德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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