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還能感知到死亡？」莫甘娜臉色詫異道。
雖然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死神，但永獵雙子無疑是整個符文之地都知名的死亡象徵。
不僅是瓦羅蘭大陸，她們還活躍於弗雷爾卓德冰原，比爾吉沃特有慶祝她們的慶典「千珏狂歡夜」，甚至艾歐尼亞還有專門信仰她們的「千珏教團」。
其實如果真要說的話，前一段日子德瑪西亞跟諾克薩斯交戰的戰場上，就肯定活躍著一狼一羊這對精魂。
羊靈負責送願意接受死亡之人放下痛苦，離開生者世界，狼靈則追捕撕碎那些妄圖逃避時間規律，抗拒死亡本身的靈魂。
當然，像莫甘娜這樣接受了星靈賜福之人早已獲得不朽的壽命，與死亡徹底劃開界限，自然不會再見到死亡，基本上也感知不到她們。
可左尹竟然說她們就在附近……
莫甘娜怔了片刻，旋即盯著左尹「天真無邪」的面孔，「你似乎與我有些不一樣。」
「我們每一個人都不一樣，就像宇宙里不會有任何一顆重複的星星。」左尹答非所問地回答道。
又或者說，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李林身上，根本就沒怎麼關注莫甘娜。
「你知道她們在哪嗎？」李林好奇問道，倒是很想見見這對死亡精魄的化身。
要知道，死亡化身的面具靈母創造出來的死神里，唯有千珏聞名整個世界。
她們的真實形象，究竟是否跟自己印象中的一樣？
李林很想知道。
況且千珏不會收走那些壽命未到極限之人的靈魂，所以就算見到她們的真身，也不必害怕。
「當然！毛茸茸的小狗狗與可愛小羊！」左尹打了個響指，又在身後凝聚出一道金色傳送門，「快跟我來！」
隨後，等李林和莫甘娜跟著左尹進到傳送門，發現自己正在一個村子當中。
對李林而言，這是個很眼熟的村子。
他調出戰甲顯示屏上的地圖坐標，驚異地發現這裡竟然是恆峰村。
「咦？這不就是我說的村子麼？」
「難怪，我沒感到任何生靈的氣息，反而有股黑魔法殘留的跡象。」莫甘娜眨了眨眼，環視一圈周圍的建築，表情略顯傷感，「這裡的村民……」
「他們都被費德提克吞噬了。」李林心中也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就算安德爾再怎麼怨恨他們，如果尹西多講述的故事並非虛構，那這些人就都是無辜的，他們並沒有加害琴。
正當他慨嘆之時，一曲聽上去熟悉的歌謠，只不過歌唱者換成了小女孩的童聲旋律從遠處傳了過來。
李林跟莫甘娜對視了一眼，左尹則樂呵呵地俯身飛往聲音來源的方向。
兩人緊隨其後，很快便到達了村子口的一個院子門前。
這裡正是之前無人機找到印有頌唱惡魔詩歌與魔法陣羊皮紙的院子。
安德爾、娜塔莉和琴原本的家。
李林三人停在院子腐朽的柵欄外，一個嬌小、身形稍顯透明的小姑娘就站在主宅門口，背對著他們，嘴裡哼唱著曲調終了。
「儘管光明在召喚，旋律在鳴響，可惜太遲了，太遲了……」
莫甘娜眼睛微微一眯，「果然，靈魂的氣息，她的確是個亡魂。」
李林的眼神頗為複雜，「琴……」
不知從哪裡摸來一根棒棒糖，剛塞進嘴裡的左尹看向一個方向，「死亡來了。」
就在這時，寂靜的夜突然吹起一陣陰冷的涼風。
饒是李林穿戴著能一直保持恆溫的戰甲，他都感到了一陣彷佛能夠穿透靈魂的寒意。
「三顆跳動的心臟，羊啊，我可以吃掉它們嗎？」一個嘶啞低沉的男性嗓音聽不出從何方向傳來。
緊接著，一道空靈透徹的女性聲音回應道：「我們的目的並非如此，親愛的狼。」
下一秒，宅院主屋的屋頂上，一黑一白兩道魔力扭成旋渦，快速聚集幻化出實體。
一個有著人形，面戴狼面具的羊蹲在屋檐上，左手裡拿著一把黑白相間且沒有弓弦的長弓。
而緊隨在她身側掩護她的，則是一頭沒有身體，只有腦袋，臉上戴著羊面具，口腔里燃燒著幽藍火焰的狼頭。
李林馬上開啟數據化思維查看她們的個人面板：
【姓名：永獵雙子·千珏（通常稱呼）】
【種族：死亡化身·面具靈母的造物】
【職業：死神】
【……】
就在李林觀察她們的時候，她們也在看向這邊。
「他們是誰？」狼靈問道。
羊靈的視線先是停留在下方的小女孩靈魂身上，旋即看向宅院之外的李林、左尹和莫甘娜三人，眼中幽藍的光芒跳動。
李林能夠很輕鬆地感受到，羊靈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了最久，似乎在審視什麼的樣子。
他的皮膚表面不僅泛起一層雞皮疙瘩，這是身體本能的反應。
「繼承了天外力量的不朽之人，還有一位……世界的寵兒。」羊靈沉默良久，才回答道。
左尹一見到她們，不顧其他，興奮地一下子鑽進光圈，下一秒便出現在千珏所在的屋頂，距離她們不足十步之遙。
「嗨，我叫左尹，我們能交朋友嗎？你們簡直是太酷了！」
見狀，下方的李林不禁扶額嘆息。
「你靠得太近了！」狼靈護在羊靈身前，嗓音更加低沉，語氣里警告之味濃厚。
「她只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親愛的狼，她沒有任何惡意。」
稍稍安撫了一下緊張的狼靈，羊靈先看了眼下方進到院子裡，距離琴的靈魂只有幾步之遙的李林和莫甘娜，隨後目光重新聚焦在左尹身上。
「我名為易拿，他名為押尼，這是西方人給我們取的名字。」羊靈澹然說道。
「我們有很多名字！」
狼靈一個閃身，在左尹周圍快速晃了一下，在她伸手想觸碰自己的瞬間，立馬消失並重新在羊靈身邊凝聚身體。
「如果你想的話，也可以按照東方的叫法稱呼我們，我為十璣，其為一犽。」
「唔……好難記的名字。」左尹的小臉流露出些許苦惱，旋即瞪大眼睛哈哈一笑，「我就叫你們小羊跟小狼吧！」
千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我一直都有個疑問，你們之間的關係到底是什麼？」左尹眨了眨眼，「我能感受到你們之間的聯繫很緊密，你們是一體的嗎？」
羊靈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移了話題：「我們還有任務要忙。」
她身形一閃，再度出現時，已經站在了琴的靈魂前，狼靈則緊跟在她的身邊，寸步不離。
儘管這個小姑娘背對著李林，他依舊能感覺到琴似乎並不害怕千珏。
她只是抬起頭，跟比自己高出些許的羊靈對視，「你們是來帶我走的嗎？」
「這要看你的選擇。」羊靈嗓音空靈，「我們已知你的姓名。」
狼靈在琴的周圍轉著圈圈，深吸了一口空氣，「你叫琴，你的靈魂聞起來很美味。」
似乎不想讓這麼個小女孩被狼靈嚇到，羊靈對他招了下手，讓他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隨後，她才繼續問琴：「你願意接受狼的追索，又或是我的飛箭？」
「只要讓我能擺脫這副模樣……不論何種方法。」
琴的聲音里夾帶著一絲哭腔，「我知道我已經死了，因為我沒聽爸爸媽媽的話，進到了山林。
「可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我再度恢復意識時，卻躺在自家的床上，爸爸媽媽抱著另一個……死去的『我』，就在床邊。
「我從未見過如此陌生的他們，媽媽給我施加了一個在德瑪西亞算是禁忌的魔法，但從媽媽的表情來看，她似乎並未成功。
「爸爸就在媽媽身邊，他本是一個和藹溫和的人！可如今的他卻表情兇狠，嘴裡都囔著要殺光所有兇手，所有的……村民。
「我哭著請求他們看我一眼，可我的聲音是那麼空洞無力，他們聽不見我，也觸碰不到我，村子裡的人都是如此。」
說到這裡，琴早已是泣不成聲。
而千珏則默默聆聽她的哭訴，並未在此時收走她的靈魂。
「已經三年了，我親眼目睹了爸爸丟下媽媽外出許久，帶回了一張羊皮捲軸，那是用來召喚惡魔的。他們想獻祭整個村子的人讓我復活……
「他們成功了，但召喚來的卻是一隻不可能被控制的惡魔……費德提克，遠古歌謠里頌唱的惡魔之首。」
琴掩面痛哭，可作為靈體的她早已失去了流淚的資格。
後邊的事情，就算她不說，李林也能理順前因後果，推理個大概。
娜塔莉在田野里被費德提克收走靈魂，這是它第一次露面。
之後，安德爾不知出於何種原因，竟然找上了嘉文四世，想讓他率軍前往恆峰粗。
可出乎安德爾意料的是，此時的恆峰村早已是費德提克的黑魔法領域，琴或許也是因為這股魔法，才得以凝聚出能讓別人看見的靈體。
一踏入村子，安德爾就被費德提克殺死，也算是罪有應得。
只是苦了被他們「囚禁」在此地三年的琴了……
「真是愚蠢的人類。」狼靈冷哼咒罵道，「沒有任何生靈可以逃過生死的定律。」
正當李林想到暗影島上的那群不生不死亡魂之時，羊靈發話了：「你忘記了那些受詛咒者，親愛的狼。」
「拙劣的把戲！」狼靈說，「我恨不得將他們生吞活剝！」
羊靈搖搖頭，目光下移與琴對視，左手舉弓，右手憑空拉起弓弦，一根銀白色好似月光的短箭出現在她的指尖，搭在弓身上。
「你還有什麼遺言麼？」
琴抿著嘴，回頭看了李林一眼，「當年我在山林里，看到了那些德瑪西亞搜魔人跟諾克薩斯人在一起。」
搜魔人跟諾克薩斯？
李林的心中泛起驚濤駭浪。
他剛準備詢問更多細節時，琴已經回過頭去，羊靈的利箭刺穿她的靈魂，唯有最後一句話縈繞在李林耳邊：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