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爾維斯……一年時間……要是不去的話就來吞噬我們？」
李林總結了占據卡莎意識，藉由她身體講話的虛空生物斷斷續續想要表達的意思，臉色難看至極。
沒有等他回應，或者說對方壓根也不在乎他的想法，在傳達完自己的意願之後，那道聲音的主人就放開了卡莎。
【主人，能量干擾已經消散, 卡莎小姐的生命體徵回歸正常。】
隨著智腦的提醒漸落，李林眼前的全息數據面板上異常的數據僅在兩三秒內便回歸正常，就跟剛剛根本沒有出現異變似的。
「唔……」
手術台上的卡莎發出一聲輕吟，就像是身心俱疲、沉睡了許久之人剛剛從睡夢中甦醒一樣。
李林和凱特琳對視一眼，急忙上前詢問她的情況。
「卡莎，你還好嗎？」
似乎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 她的眼皮蠕動了幾下，用手遮擋在自己臉前, 然後緩緩睜開朦朧的雙眼，朝聲音來源的方向看去。
「李林……凱特琳姐姐？」
她想坐起身，不過被李林給攔住了。
基因改造的手術才進行了一半多，按通常情況來講，本不該中斷的，否則可能會產生難以預估的後果。
只是「卑爾維斯」的突然出現令李林有些猝不及防，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
好在卡莎看上去並無大礙，並且維持基因穩定和身體機能的藥劑效果還有不短的持續時間，只要在這個時間內完成手術就行。
「我的手術做完了嗎？」
看到兩人同時站在手術台旁盯著自己，卡莎剛生起這個念頭，忽然覺察到自己的身體表面似乎還有一層鱗甲包裹，旋即臉色一黯。
「難不成手術失敗了？」
「不……」李林遲疑了片刻，「呃，確切來講，確實是出了一點小意外。」
他盯著卡莎紫色的眸子, 難以想像剛剛這對美眸竟然會出現只有眼白，眼神卻還能十分凌冽尖銳的驚悚場景。
「意外？」卡莎有些疑惑。
注意到她的神情, 凱特琳挑了下眉，心底同樣浮現出一絲懷疑，「你對剛剛的事情……完全沒印象麼？」
「剛剛發生了什麼？」卡莎的神情顯得更茫然了，「我只記得手術開始，李林多次給我注射了藥劑，然後我的意識就開始變得朦朧不清，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處於幻境當中……」
說著，她的話音戛然而止，緊接著話鋒一轉：「不過，我確實遭遇了奇怪的事情來著。」
「是什麼？」李林和凱特琳同時問道。
「唔，該怎麼說呢？我更覺得那是一場夢，一種……我也說不上來到底算不算噩夢的奇怪場景。」
她稍微思索了一下，補充道：「那是一片完全由淡紫色形成的『海洋』，成群結隊的鮣魚和魔鬼魚飄浮在半空，從一端飛往彼岸。」
「我的第二皮膚傳達了信息給我，那裡曾是一座恕瑞瑪的繁榮港口城鎮，人類、瓦斯塔亞人、艾卡西亞的一些長壽種族和諧相處。
「可後來，這一片靜謐祥和的場景就被打破了。」
卡莎皺了皺眉，感到腦袋有種莫名的脹痛, 「幾乎是一瞬間，從四面八方湧來的紫色便吞噬了這個城鎮, 所有人, 所有物，所有的事物灰飛煙滅，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
「滿地的碎片重新組合成幾乎無法辨認的詭異形狀，結構呈流體狀變個不停，似乎想努力重組成生物的形狀，或者人類的輪廓，就好像一個孩童拼裝積木玩具一樣。
「我不知道我在那片怪異，感受不到時間和空間方位，一切都由紫色構成的地方呆了多久，直到我鑽進了一個空洞的通道，進入了最深層。」
正說著，她的臉上忽然泛起一陣驚恐，面板上的數據又開始變化，而這次則是因為她緊張的情緒。
李林趕緊安慰道：「那只是個夢而已，卡莎，不必驚慌。」
卡莎微微頷首，深深吸了口氣緩解緊張的心情，隨即繼續補充道：「在通道中，各種光怪陸離、有著彩紅顏色，綿延延伸，足足有數公里的巨大觸手在不見頂端的偌大空間中揮舞，結構組成完全無視規則。
「或許是將我認作了同類，它們並未攻擊我……一直等我走到通道的盡頭，來到一片更加廣闊的地方。」
她的呼吸微微一滯，聲音里夾帶著一絲驚恐：「在那裡，我看到一隻生長著足足有二十條手臂那麼長的人形怪物……
「忽然間，它的身形在短短几秒內暴漲了數倍，轉變成鰩魚的形態，四隻掠奪者的紫色眼睛盯著我，巨大且無數利齒延伸至喉嚨的口腔里，每一顆閃爍著寒光的牙齒都有一位成年人大小！
「通過和它的注視，我明白了那片紫色的海洋正是孕育了它成長的地方，它的名字叫卑爾維斯，不只是城市的名字，它就是那座城市，它代表了那座城市所有被吞噬者所融合的意志。
「它是……被虛空選中的新任女皇，卑爾維斯。」
卡莎越說越驚慌，甚至到了必須注射安定劑才能平復她心情的地步。
等藥劑再度發揮功效，讓她平靜下來之後，李林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淡紫之海……
虛空女皇卑爾維斯……
在符文之地，竟然還有能夠代表虛空意志的存在？
虛空之中，監視者們才是虛空唯一的化身，代表著虛空的意志。
換句話說，虛空監視者實際上就是虛空本身。
它們沒有實體，不存在時間和空間的概念，一經來到物質領域，就會發生不可逆轉的畸變。
李林不怎麼相信那傢伙給卡莎傳遞的訊息，覺得這個擁有智慧、所謂的「虛空女皇」只是在誇大並強行拔高自己的地位罷了。
它大概率只是一隻十分強大，比一般飛升者強出不少的虛空造物。
畢竟是它吞噬了「卑爾維斯」這座城鎮，然後替代了它，屬於虛空在本土創造我存在，遠比不上監視者。
李林預計，卑爾維斯最多凌駕於目前他已知的虛空生物罷了，甚至可能還比不過最古老的虛空之眼維克茲。
而它之所以能夠超遠距離控制卡莎，應該就是覺察到她身上的虛空皮膚正在被剝離，外加虛空生物之間的聯繫，它迫不得已採用了這種溝通的方法。
畢竟從方才斷斷續續的言語中來推測，它對這種能力使用的也沒那麼好。
等卡莎的意識再度陷入迷離，幾乎說不出話來，凱特琳才拉著李林來到一旁，低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卑爾維斯？到底想要你們幹什麼？」
李林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他對卑爾維斯有限的認知，還是來源於熔岩巨獸墨菲特。
「我懷疑，卡莎當初之所以接觸虛空卻沒被其吞噬，而是變成了如今這樣共生的狀態，可能就是那傢伙搞的鬼。」
凱特琳俏眉緊顰，有些聽不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可卡莎不是說，這種情況完全是個意外……」
話還沒說完，她似乎也明白了什麼，頓時陷入了沉默。
「所以說，一位在虛空中掙扎求生的普通小姑娘，你說她出於求生的本能，勉強擊殺一隻虛靈我還能理解。
「可她在幾乎跟虛靈同歸於盡的時候，被虛空甲殼附身，卻沒被侵蝕意志，這點就顯得很怪異了。
「虛空的本質是什麼？吞噬萬物。」
李林盯著凱特琳低垂思索的臉龐，繼續道：「就算是已經死亡的虛空生物，若是常人接觸到它們，只要它們屍體上還殘存虛空能量，就會瞬間吞噬腐化一個人，這點是母庸質疑的。
「況且，卡莎那時才剛剛擊殺虛靈，連甲殼都能附著在她身上，虛空能量必不可能消散……」
他沒把話說完，不過聰慧的凱特琳很容易就能理解他想表達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卡莎之所以會是如今這副姿態，就是這個卑爾維斯搞的鬼？」
凱特琳抬眼與李林對視，「她想利用卡莎，在未來的某個時刻，而你卻因為觸動了她身體的虛空，驚動了卑爾維斯，導致它提前找上門來。」
李林重重點頭，表情異常凝重。
就來向來不論遭遇什麼事情，都會保持冷靜的凱特琳都破天荒感到了急切和慌亂，「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但它說給我們一年的時間，要我跟卡莎去卑爾維斯見它……」
「不行！這也太危險了！萬一你們有個三長兩短……」
凱特琳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低眉垂目想思考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李林嘆了聲氣，走到她面前，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強行將其扳回自己的面前。
「可你也聽見了，如果我們不去的話，它就會來吞噬皮爾特沃夫……你覺得以雙城當前的實力，能擋得住當初差點毀滅一個飛升帝國的虛空？」
「我們可以去找媽媽，讓她……」
「別傻了凱特，議員們不會相信我們的，況且從目前來講，我們面對那隻怪物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李林的呵斥讓凱特琳的思緒稍稍回歸了現實。
晶瑩的淚滴從她的臉頰滑落，那紅腫的眼眶以及楚楚可憐的傷感表情令李林不禁心頭一軟。
這不是凱特的錯，我不能對她抱怨，發泄負面情緒。
「但至少從目前它的意思來看，它暫時不會對我們動手。」他的語氣比起剛才緩和了不少。
「可，我們就不能想想別的方法嗎？」
凱特琳抽了抽鼻子，聲音有些哽咽，「我們不是還有一年的時間，你跟學院合作，僅用了幾個月就研發出蓋波加，就算蓋波加威脅不到它，憑你的聰明才智，一定會創造出能對付卑爾維斯的新武器對吧？」
李林嗓音沙啞，表情苦澀：「我……」
那可是能超越天神的存在。
而以自己目前的水準，連對付被封印的暗裔都是件需要精打細算的事情。
或許在自己職業進階成為「機械戰神」，然後儘可能地提升等級，才會有應對的辦法了吧。
「我也不知道……或許吧。」李林嘆了聲氣，「不過現在我們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他的視線轉移到仍然躺在手術台上的卡莎身上。
「對了，你去把卡莎脫在過渡間的衣服消完毒拿來……事不宜遲，我得先把這場手術做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