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李克的禮物

  祖安，地溝帶。

  下午兩點，一群人站在門外，看著推門而出的伊莎，然後都湧向了她。

  伊莎先是關上了門，胳膊處夾著一個杯子，她用力的對所有人搖頭，然後伸出一隻手對著他們推，做出了讓他們退後的手勢。

  「金克絲怎麼樣了？」希爾科關心的問道。

  伊莎不會說話，只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蔚在旁邊嘆氣，沉聲道：「三天了，就只喝了兩口水，一點東西都沒吃過。」

  「這三天裡，她都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一點聲音沒發出來過，唯一能進去的人就是伊莎，但是她也不吃伊莎給她帶的飯，我在門外叫她，她也不會回應我。」

  三天的時間，祖安人都已經從皮爾特沃夫回到了祖安，而在皮爾特沃夫的經濟援助下，被洪水沖刷的祖安正在重建。

  希爾科這幾天特別的忙，應該說，祖安的管理層都在忙，而希爾科是最忙的那個人，但就算這樣，他還是會每天都會抽出一個小時出來，來到這裡看金克絲，從蔚和迦娜那得知金克絲的狀況。

  如果不是迦娜女神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金克絲，告訴了他們，金克絲在房間裡什麼也沒做，就是躺在床上，

  睡了醒，醒了睡，

  燈不開，帘子不拉，把自己放在了黑暗裡，但是呼吸平穩

  沒有迦娜的這些話，那麼希爾科是真的會派人撞開門，強行的闖進去。

  比起讓金克絲恨自己，希爾科更害怕的是金克絲頭腦一昏，選擇了.自盡。

  金克絲會做出這種事的，之前蔚和金克絲開玩笑的時候，希爾科就在旁邊提著金克絲買的零食。

  蔚當時說——「你那麼纏著李克，但是如果有一天李剋死了，不在了，那你要怎麼辦啊？」

  蔚是開玩笑，但是金克絲的回答卻很認真，她當時看著蔚，堵在了蔚的面前，一字一句道：「我會和他一起死。」

  這也是，希爾科現在最擔心的事情啊。

  「再讓她靜一靜，如果還不行的話，讓辛吉德準備營養劑，在她睡覺的時候為她打上。」希爾科沉聲道。

  伊莎也帶著杯子離開了，低著腦袋，她默默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蔚看著她的背影，想了想的跟了上去。

  李剋死後，最難過的人是金克絲，第二.就是伊莎。

  因為在一夜之間，伊莎曾擁有的一切就都沒了。

  寵她愛她的哥哥不在了，自己崇拜的姐姐變得死氣沉沉。

  伊莎美好的小世界，被摧毀了。

  所以在蔚來看，伊莎是真的很堅強，是很好的孩子。

  她正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扛著這個家，在大家來的時候，她的情緒很正常，還會對大家笑。但是在大家都離開後，只有蔚和伊莎獨處的時候，她就會變得沉默發呆。

  會這樣，是因為伊莎覺得，姐姐沒有哥哥了，她不能再讓姐姐擔心，伊莎，要在自己的姐姐面前展現出自己好的一面，讓姐姐不要為她擔心。

  讓姐姐.不要有負擔。

  又是兩天的時間過去，今天，蔚正在金克絲的門外待著，艾克帶著一群地溝執法官來了。

  「怎麼了？」蔚上前問艾克。

  艾克面色複雜，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間，他開口道。「是老大的禮物。」

  「李克？」

  「對，是給金克絲的，今天，是她的生日。」

  蔚一愣，因為最近事情太多，她都忘記了今天是金克絲的生日了。

  房門突然被打開，蔚轉頭，卻沒能看到金克絲的身影。

  但是所有人都聽到了金克絲的聲音。

  「給我。」

  她沙啞的說道。

  蔚看了看艾克帶來的一堆東西，那是十一個箱子，綁上了漂亮的藍色蝴蝶結，大小不一。

  她開口道：「你們都回去吧，我帶進去就好了。」

  艾克點點頭，讓人把東西都放下。

  而蔚擼起了袖子，開始搬。

  一個，兩個的搬到了門外，然後，是一對白的發光手伸出來，把箱子抱了回去。

  蔚沒有進去，而是將所有箱子搬完後，靜靜的在外面等著。

  屋內，瘦削的身影在黑暗裡拆著箱子。

  金克絲拿起一個，低頭看著，然後，金克絲小心翼翼的拆開第一個箱子，那是個只有巴掌大的箱子。

  打開後，裡頭是一個藍色的領結，中間還有著一點粉色，很是好看，在旁邊還有一張紙條。

  她拿起放在領結旁的紙條——

  【金克絲，這一年的你被希爾科帶走了，因此從這年開始，我會陪你過你的生日。所以，生日快樂，金克絲。

  對了，小時候我記得你羨慕皮城的小孩，想要一個漂亮的領結，為此還和范德爾爭吵了，對吧？我在集市里選了很久，最後挑中了這個領結，藍色的，很漂亮，就和你一樣。】

  金克絲將領結拿起，然後，放到了床上。

  她看向了下一個箱子。

  打開後，依舊是一張紙條，被綁在了一個人型娃娃身上。

  【九歲的你應該長好牙了吧？你小時候一笑起來就和伊莎一模一樣，都是少顆牙，哈哈，醜死了。在這一年呢，你給自己做了個蔚的玩偶，那我也給你做了個玩偶，做玩偶可真難，不好看你也得給我好好保存著，這可是我親手做的，是李克限定版玩偶！】

  娃娃不大，只有著十幾公分，腦袋上一圈黑黑的就是頭髮，面上縫縫補補，是真的不好看。

  但是金克絲卻抱緊娃娃，久久不語，然後，她拆開了第三個箱子。

  打開後，裡頭是一雙漂亮的藍色公主鞋，鞋子很小，是孩童款，金克絲根本穿不上。

  【十歲生日快樂，金克絲，把麥羅和克萊格的娃娃丟了吧，我和你一樣，很容易吃醋，所以想玩娃娃了，就玩李克限定版，如果覺得丑，那在你十九歲生日的時候我再做一個，一年的時間我手藝肯定變好了，怎麼樣？】

  「.」

  第四個箱子，第五個箱子，分別代表著的是金克絲的十一歲和十二歲。

  十一歲的生日，李克送她的是一個精緻的小蛋糕。

  【十一歲生日快樂，金克絲，這個蛋糕雖然不是我親手做的，但是是我教茜拉阿姨做的，那也算是我做的了，不能親手給你做，是因為保質期的問題，畢竟我最近要做的事有很多，還有好多的禮物要給你準備呢。】

  金克絲彎下腰，低下頭，張開嘴在蛋糕上咬下了一口。

  兩顆淚珠打在了蛋糕上，她抬起頭，艱難的將蛋糕給吞咽進肚裡。

  「真甜.」

  十二歲，李克送給金克絲的是一堆漂亮的顏料，看款式，是皮爾特沃夫買來的，價格不菲。

  【十二歲生日快樂，金克絲，你很喜歡畫畫，希爾科肯定也為你買了很多顏料，但是沒關係，以後，你畫畫用的顏料就都由我來承保了，在這一年，我十四歲了，已經開始在碼頭工作，我有錢呢。】

  她將顏料盒子收集好，跪著的身體直起，將盒子放到了小桌上。

  然後，金克絲又開始拆箱子。

  十三歲的生日，李克給她的禮物是一枚項鍊。

  紙條上問她在希爾科那邊過的怎麼樣，女孩子都喜歡項鍊，她肯定也喜歡。

  金克絲將項鍊戴上。

  十四歲的生日，李克送的兩個手鍊。

  紙條上，李克寫著自己也有一個，和金克絲的是同款。

  但現在，兩個手鍊都在這裡。

  金克絲接著拆箱子，手卻開始顫抖，緩慢的將剩下的箱子打開，她每打開一個，都會看上很久。

  十五歲的禮物，是一把漂亮的手槍，藍色的槍身，誇張的造型，很有藍發瘋子的風格。

  【我拜託維克托幫我做的手槍，是參照你的手槍做的，裡頭可以放海克斯寶石，威力比你之前的手槍要大，如果哪天我惹你不高興了，你就用這個手槍來打我吧，但你肯定不會的，對吧？】

  十六歲的禮物，是一雙精緻的黑色靴子，摸上手的質感很好，鞋子上面還帶著幾枚鐵片，鐵片上是她的卡通造型，誇張的藍發怪物小妞，張牙舞爪的，還有個鐵片上個黑髮的小人兒，正抱著一個小孩。

  【十六歲生日快樂，金克絲，你的腳不臭，真的不臭，我保證，我看你的腳，是因為我喜歡你的腳，咳，我的愛好和別人可能不太一樣？】

  金克絲將鞋子放好，看了看自己的腳。

  上面滿是血跡和玻璃碎渣。

  這幾天，她都是光腳走在地上，地面上的玻璃碎渣扎進了她的腳里，但是她卻沒管，因為她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但是現在，看著自己的小腳，她想將那些玻璃碎渣都取出來。

  但，她還是看向了下一個箱子。

  打開後，十七歲的禮物，李克送給她了一個懷表。

  【十七歲生日快樂，在這一年，我們相遇了，說實話.金克絲，一開始我是挺害怕你的，畢竟你變得瘋瘋癲癲的，祖安人都害怕你。你晚上抱著我睡覺的時候，我都在發抖，你真沒注意到嗎？不過金克絲，我得承認，我慢慢的就開始喜歡上你了，皮城人說的沒錯，我是個瘋子，不然的話我怎麼會愛上你這個神經病？】

  金克絲打開懷表，裡頭是李克和她的合照，在福根酒館裡，李克坐在吧檯前，她在李克身後，大笑著的比出手指，艾克為他們倆拍下的照片。

  將懷表握緊，金克絲看向了最後一個箱子。

  將箱子打開後，這個最大的箱子，裡頭的禮物卻是最小的。

  只是一個口紅。

  【十八歲生日快樂，金克絲，未來的祖安會越變越好，這支口紅，就是我送給你的成年禮物，這一年，你終於長大了，有很多事我也不用忍了，你準備好吧，等你看到了你想要看的東西後，你就得為我生小李克了，不知道他到時候是藍色頭髮，還是黑色的頭髮，但千萬不要是黑藍相間的發色，那太非主流了。】

  「.」

  房間裡逐漸變得沉默，只有著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金克絲在整理禮物發出的聲音。

  門外，蔚在這幾天也是沒睡好，精神疲憊的靠在了門外。

  屁股坐在地上，雙手向前耷拉在膝蓋上，蔚頭向後靠著房門閉上了眼睛。

  她準備小憩一會，但是剛閉上眼，迷迷糊糊的，蔚就聽到了房門裡沙啞的聲音。

  「姐姐.」

  蔚瞬間驚醒，起身連滾帶爬的將手放在門上，「金克絲，我在，我在這！怎麼了，是肚子餓了嗎？我這就去幫你熱」

  「不，幫我.拿件衣服。」金克絲的聲音虛弱的傳了出來。

  蔚用力點頭，大聲回應：「好，你等我，我現在就去。」

  蔚一溜煙跑進自己的房間，大水沖刷了祖安，很多東西都被摧毀了，蔚的衣服也是新買的，從皮城買的。

  翻箱倒櫃，她最後選擇了一件長褲，一件黑色的T恤，以及一件藍色的外套。

  帶著衣服，蔚跑回到了金克絲的房門前，伸手拍了拍，她開口道：「我能進去嗎？」

  「嗯。」

  蔚推開門，屋子裡一片黑暗，地面上有著乾涸後的水跡，還有碎了的玻璃碎屑，以及.一灘灘的血跡，禮物盒子被堆積放在了角落裡，從大到小，整整齊齊。

  地上的血跡讓蔚的心頭一梗，開始適應了房屋黑暗的她，看向了房間裡的床。

  就見到小書柜上放著個藍色的貓耳帽子，帽子正中心濕了一大片，一雙靴子也擺放在帽子的旁邊。

  然後，是一些精美的小東西，顏料，項鍊，以及一個秒表，咬了一口的蛋糕。

  金克絲就坐在床上，藍色的頭髮凌亂的散開，鋪滿了整張床，就連床的邊角也有金克絲的頭髮。

  密密麻麻的藍色宛如蛛網般鋪開，而她就坐在中心位置上，正雙手抓起衣擺，當著蔚的面開始脫衣服。

  髒了的衣服被她隨手的一丟，金克絲光著身子，起身走向了蔚。

  蔚低頭，看著金克絲的小腹，一片慘白，向上，肋骨外凸明顯，金克絲瘦的讓蔚心裡一疼。

  「金克絲」

  「沒關係的，姐姐，我現在已經沒事了。」金克絲看向蔚，她本來就很白，但和李克在一起，她每天都都會吃好多東西，晚上也會抱著李克早早的睡覺。

  她很白，但很健康。

  但是現在的她，三天的未進食，讓她的臉色呈現慘白，臉頰瘦削，面上露出了一個滲人的笑容。

  蔚卻笑不出來。

  金克絲在笑，但是笑的死氣沉沉的，眼睛裡沒有著一點的情緒，眼眶也是黑上了一大圈，白色的眼瞼處滿是青色的血管，藍色的瞳孔渾濁，眼白上滿是血絲。

  「我先去洗個澡。」她帶著衣服，直接推開了門，走向了洗浴間。

  蔚連忙跟了上去。

  然後，蔚守在了洗浴間外。

  咬著手指，蔚也不知道該怎麼勸金克絲。

  勸嗎？

  李克為了救所有人，犧牲了自己，勸金克絲忘記他，放下他？

  不可能的因為就連蔚自己都忘不了那個畫面，她這幾天疲憊，不只是因為照顧金克絲，同時也是因為蔚也在為李克難過。

  李克走了，那祖安就沒人陪她鬥嘴了，早上也沒法蹭香噴噴的早餐了。

  淋浴間裡響起了水聲，蔚低頭嘆口氣，默不作聲。

  任由熱水打在身上，金克絲閉著眼睛，低著頭，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面頰不斷有水流落下，但不知道是淚水還是熱水，混合著的到了地面。

  然後，她慢慢的抬起頭，沖刷著面頰。

  睜開眼，金克絲的眼睛紅的一塌糊塗。

  她開始揉搓自己的頭髮，將上面的污跡清理乾淨，洗乾淨自己，拿起毛巾，她走到了鏡子前，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金克絲。」

  她自語，雙手放到了嘴角，手指向上扯著臉頰，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不哭。」

  「李克他不讓你哭的。」

  「所以，這就是你最後一次哭了。」

  「對吧？」

  對著鏡子自語，她的手指越來越用力，笑容也越來越癲狂。

  「他想讓祖安越來越好，他差一點就成功了，差一點就做到了。」

  「那麼現在，該你來做這件事了，你還不能去找他，金克絲，這是你要給他的禮物。」

  「要笑，金克絲。」

  「請別再讓他擔心了。」

  她笑著的在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