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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白臉都快燙熟了,唯一慶幸的是自己還戴著口罩,眾人看不清她表情。
她瞪陸慎一眼。
一抬頭,最後出去的女人跟她擦肩而過,一股冷調的薄荷女香襲來。
她是大波浪的長髮,長相還算清秀,看她的目光好奇又藏著幾分羨慕。
桑白很快想起來,在陸慎微信里見過這人,是陸慎的商務經理,英文名叫Liz。
女人的第六感向來敏銳,視線這麼一交錯,桑白就知道她對陸慎恐怕有想法。
等她出去,平鵬將門帶上,桑白還站在原地沒動。
陸慎出聲喊她:「桑桑。」
桑白這才走到他面前,冷哼一聲,抬手在他腦袋上輕輕拍了一下。
「……」
陸慎有些錯愕。
反應過來後,桑白也徹底驚住——她剛才做了什麼?
她竟然拍了他腦袋?!
看不清陸慎表情,桑白下意識往後退了步,生怕他收拾她。
其實她手上全然沒用力,輕飄飄的,讓兩人都震驚的是她這個行為本身,頗有些在太歲頭上動土的意思。
沉默兩秒。
陸慎先恢復如常,笑說:「躲什麼?有膽子拍我沒膽子過來?」
他語氣輕鬆,絲毫沒有怪罪她的意思。
桑白這才巴巴走到他病床邊坐下。
陸慎抬眸,一雙淺棕色的眸子看她:「還怕我?」
「也不是。」桑白輕輕咬一下唇,「可能是潛意識。」
「你這什麼破潛意識。」陸慎牽住她的手,「以前凶過你?」
「倒是沒。」桑白忿忿不平,「你哪有空凶我。」
陸慎捏一捏她手指關節,嘆息似的:「桑小姐,我錯了,行不行?」
他語氣這麼軟下來,桑白也沒再追究以前的事,問他胃好些了沒,怎麼又住院。
「有點兒輕微胃穿孔。」陸慎輕描淡寫,「減壓止痛以後好很多,已經不疼了。」
「胃穿孔!」桑白心裡才下去的火苗又躥了上來,神色冰冷地看著他,「陸慎,再有這樣的事,你下次再瞞著我我就真生氣了。」
她語氣嚴肅,陸慎抬手把她按進懷裡,輕撫她長發,似是安撫,「我以為你在橫城,告訴你除了叫你擔心之外有什麼用?」
他穿著醫院裡的棉質藍白條紋病服,貼上去隔著綿軟一層,能感受到他的溫熱體溫。
桑白凝視著他:「你怎麼知道,我不會為了你回來?」
陸慎撫摸她頭髮的手輕輕一滯。
她偏著頭枕在他胸口,視線跟他相接,一雙閃閃的眼裡全是認真。
她右手逐漸下移,握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背貼在唇邊吻了吻。
蜻蜓點水似的,一個虔誠的吻。
聽見她認真說:「陸慎,不管有什麼事,我希望能做那個能幫你一起分擔的人。哪怕我真的不能回來,但知道你生病,我起碼還可以提供一點情緒價值給你,不讓你一個人面對。」
陸慎內心幾乎是霍然一震。
腦海里閃過極為久遠的記憶畫面。
那天他下班晚,路過醫院本來只想在樓下看一眼,卻不想看到她羸弱的身軀站在風雨中的大樹下,臉上的表情近乎麻木的絕望。
那時他就想,他喜歡的小姑娘,他捨不得她受一丁點委屈。
他遞出一把遮風擋雨的傘,也希望以後能永遠都為她遮擋掉所有的風雨。
可是她說,我要陪你一起。
他早該知道他喜歡的姑娘是這樣的,在他「破產」時收到她全部身家時,他就應該知道——她是能陪他一起歷經風雨的人。
陸慎雙手把她往上撈了撈,讓她枕在他肩膀上,這樣她能離他更近一點。
「好,桑桑,下次我一定告訴你。」
極度溫柔又寵溺的語氣。
桑白終於滿意,聽見陸慎讓她上來陪他躺一會兒。
病床不寬,但她瘦得厲害,很輕易地就擠了上來,問他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陸慎簡直是溫柔如水了,俯身低頭看她,語氣頗有些意味深長:「別的倒也沒什麼,只是有點餓。」
他胃病犯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嚴格進食,輸一點營養液,此刻說餓倒是一點不假。
桑白察覺到他語氣里的曖昧,微微臉紅。
窗簾半掩著,秋日的陽光照進來落在病床尾部,溫暖又明朗。
陸慎側頭,指尖輕輕點一點桑白的下巴尖:「桑桑,吻我。」
他一雙漆黑的眸子像是染了墨,濃重的顏色,格外深情。
桑白抬起下巴尖,閉上眼,很輕地吻他。
陸慎沒動,只緩緩感受著她溫柔繾綣的吻,忽地想起第一次接吻的時候,她也是這樣。
很輕柔,身體還有點輕顫。
只是當時是緊張,而此刻是擔憂他的身體狀況,不敢過於造次。
她嘴唇是真的軟,棉花糖似的,一親上去就讓人上.癮。
尤其是,她這種很慢、很小心的親法,簡直就像是點火。
陸慎終於忍不住動作,手按在她後背,重重地吻她。
桑白推他,小聲:「你還生著病……」
陸慎含混地應一聲:「我有分寸。」
然後手就伸進了她襯衫衣領里。
這時忽地響起敲門聲,是平鵬的聲音:「老闆。」
桑白幾乎是霍地要起身,被陸慎摁住。
他眼眸深深:「你起來才是有問題。」
桑白低頭看一眼襯衫,扣子就只剩兩個了。
她瞪他一眼,身體往棉被裡縮了縮,只露出個小腦袋靠近他懷裡,一面趕緊去扣扣子。
陸慎半坐起來,靠一個枕頭:「進來。」
平鵬推門而入,一眼看見病房內旖旎的模樣。
他目不斜視,手裡拿著一個牛皮紙袋:「老闆,這是您要的東西。」
陸慎點頭,抬一抬下巴尖,指著病床上的小桌子:「放這兒。」
平鵬走過來。
桑白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她怕平鵬看出端倪,扣扣子的手頓時一松,不敢再動。
她已經快僵硬得不敢動彈,偏陸慎還很淡定地,伸一隻手過來,一面慢條斯理地將她剛扣好的扣子解開,一面又暗戳戳地動作。
桑白耳根到脖子都是滾燙的。
卻半點都不敢動。
還好平鵬動作快,把牛皮紙袋放下就立刻出去了。
等門被關上,桑白才忍不住掀開點被子,伸手去打他:「你瘋了嗎!」
陸慎「嘶」一聲,「輕點兒。」
「……」
桑白給他氣得咬牙切齒,又心疼他不敢再用力推:「你簡直是無賴。」
她香肩半.露,格外撩人。
陸慎看一眼她身上的紅痕,笑了:「怎麼這就紅了,我都還沒開始。」
「……」
他一抬手將她扯進懷裡,語氣不懷好意:「再借我用用?」
「……」
是真的流.氓。
桑白簡直是羊入虎口,她瞪他一眼,轉開話題:「這袋子裡是什麼啊?你是不是還有文件要看,那你看。」
陸慎含笑說:「這是給你的。」
「給我?是什麼?」桑白好奇地去拿,東西卻搶先一步被陸慎奪走,擱在靠近他一側的白色高腳柜上。
他把小桌子滑動收到一旁,重新低頭去吻她:「你幫幫我,我就給你看。」
幾乎是誘哄了。
桑白給他親得人都軟了,還在固執地掙扎:「別,這是醫院,我不看了。」
「沒人。」陸慎啞聲哄她,「護士查房時間是晚上8點,平鵬不會不識趣……」
桑白給他纏得受不了,實在沒辦法,只能去把門從里鎖上,還能放心幾分。
陸慎慢條斯理地,借她動作。
結束後,一臉饜足地抱著她說:「我們桑桑哪兒都這麼軟。」
「……」
不知是疲倦還是藥物作用,或者是桑白在身邊令他安心,陸慎竟抱著她睡著了。
桑白原本不困,但他懷抱氣息太過安寧舒服,她也很快閉上眼。
兩人是被一通電話吵醒。
陸慎睜開眼,緩了兩秒,看一眼時間,才接起來。
「餵——」
語調稍稍拖長。
「喲,你這聲音,剛做完?」電話那頭是林睿誠不懷好意的笑,「你要不要臉?人才剛回來。」
桑白是給他這句話徹底吵醒的。
她臉紅透了,怪罪地打了陸慎一下。
這兩人也真是狐朋狗友,竟然這麼熟悉對方。
陸慎順勢把她摟在懷裡,淡聲:「胡說什麼,剛睡醒。」
「那不一個意思,你什麼時候睡過午覺?」
陸慎懶得跟他扯:「有事兒說事兒。」
林睿誠嘻嘻哈哈地說:「我陪你老丈人下了一下午的棋,他抓著我問了一下午你人怎麼樣,我可是快把你捧到天上去了啊。」
陸慎冷笑一聲,果然聽見他下句就是:「劉姨那邊你可得多幫我說幾句話,畢竟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互惠互利的事。」
陸慎淡聲:「我需要你捧?」
林睿誠:「行行行,是我需要,行了吧,你說回頭咱們倆一起辦婚禮多壯……」
陸慎把手機掛了。
「……」
夏桐的事,桑白就上了幾分心。
「他這是幹嘛呢?」
「托我做媒罷了,先不理他,回頭我找個時間。」陸慎問她,「六點多了,你餓不餓,我讓人送點東西給你吃。」
桑白點點頭。
陸慎暫時不能吃東西,只能喝很少量的水,桑白也沒什麼胃口,匆匆吃兩口沙拉,才看見高腳柜上的牛皮紙袋。
「到底是什麼?」
「打開看看。」
桑白把牛皮紙袋拿在手上,繞開一圈圈的白線,打開,裡頭十幾張登機牌掉落,還有十幾張行程單,還有幾張硬紙片。
她整理好拿在手上,一張張翻過去。
登機牌是陸慎這陣子往來南城和橫城的,幾乎都是嶄新的,沒有絲毫褶皺。
這人就是這樣,不管什麼東西到他手裡,都是乾乾淨淨的。
陸慎輕聲說:「火車票雖然是假的,但機票是真的。」
桑白微微笑起來,低頭「嗯」一聲,「但行程單就不用——」
她恰好抽出一張放在手心裡,看見日期時怔住——是三年前的行程單。
聽見他說:「以前看你的登機牌早找不到了,我想辦法補開了行程單,有些走的公司報銷,沒法開行程單,我就做成了硬紙片,寫上日期和往來地點。」
他聲音很淡,「都在這裡了,你好好收著。」
桑白一怔,抬眼看他。
他神色清淡而認真,像是把他們的過往記憶,盡數交到了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