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漪臉上露出一抹淺笑,三步並作兩步,到了一間茅草搭建的屋子。
一眼便看到穿著一襲墨色錦袍的男子,躺在長凳上,身旁腳下堆著十幾個酒罈子。水清漪走近了一些,濃郁的酒味刺激著她的嗅覺,胃裡翻湧。看著他滿臉醉意,雙眼仿佛蒙上以一層薄紗,朦朦朧朧,失去了往日的清透,極為陌生的看著她,心裡像是有千萬根銀針在扎刺,細細密密的疼痛向四肢蔓延。
一身錦袍皺巴巴的,透著一股子酸腐味。往日柔順如緞的長髮,亂糟糟的,哪裡還有往日的風采?
「花千絕……」水清漪輕輕的喚了一聲。
花千絕醉眼朦朧的看著水清漪,出現幾個幻影,看不真切。搖了搖頭,專注的看了一會兒。驀地,笑道:「你來了。」
水清漪點頭。
「給錢!」花千絕伸手,蒼白的修長的手指,削瘦粗礪,上面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刀痕。
水清漪心頭陣陣發緊,不知道他這幾日到底是經歷了什麼!
「你給我付了酒錢,我就跟你走!」花千絕指著店裡的掌柜道。
掌柜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叟,可頭髮卻花白,臉上的皺紋似桃核,透著一股子經歷風雨坎坷的滄桑。
「小娘子,這位相公在這裡喝了幾日酒,都不曾結帳。小老兒就靠經營這小酒館營生餬口,家裡還有老伴等著銀錢抓藥。」掌柜的生怕水清漪不會結帳,將花千絕的狀況和家裡的境況都交代了。
水清漪看著這酒坊清冷,的確不易。摸了摸袖口,這才發現她來的匆忙,忘記拿錢袋子了。
陳子沖見狀,忙上前將帳結清。
「回府我讓人將銀子送到陳府。」水清漪不想欠陳子沖,回頭想帶走花千絕,哪裡還有人影?花千絕早已不知去向!
「他去哪裡了?」水清漪焦急的詢問著陳子沖。
陳子沖訕訕的別開了水清漪冷厲的眸子,凌厲的視線仿佛要將他看穿一般。渾身不自在,他進來目光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哪裡關注了花千絕?自然是不知的!
「小老兒知曉,方才這位小相公,他住在東街的破廟裡。」掌柜的是在他賒帳的時候,跟著過去看了,為的是怕尋不到他的人。他雖然貧苦,卻也是識貨的,花千絕雖然潦倒,穿著卻是一等一的好。他也說了,最多三日,便會有人來結帳。
果真如此!
看眼前二位穿著不凡,心裡疑惑為何那位小相公有家不回,偏生住在乞丐窩裡?
「東街在何處?」水清漪詢問著陳子沖。
陳子沖臉色微微一變,眸子裡幽深晦暗,花千絕倒是愈發的出息了!東街是貧民窟,住著的都是市井閒人與乞丐。
他堂堂一個皇子,即使是個廢人,也不該淪落到這種地步!簡直有失了皇家的臉面!
水清漪在東街找到花千絕的時候,他躺在稻草堆里。渾身蜷縮,邊上有幾個小乞丐在逗弄欺負他,他卻只是將自己的頭埋在懷裡埋的更深了,水清漪看著心裡一酸,上前去,幾個小乞丐看著穿著華麗的水清漪與陳子沖,一鬨而散。
花千絕見許久都沒有動靜,緩緩地抬起頭來,看著地上落下的一個硬梆梆的饅頭,撿起來就往嘴裡塞。
水清漪搶回了饅頭扔了出去,眼眶發紅的瞪著他,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我不知你為何寧願墮落與乞兒爭食,也不願意振奮。也不知你身邊的人到底去了哪裡,任由你自生自滅。原以為之前我的一番話你聽了進去,可到底是讓我失望了!眼前的你,不是我所認識的花千絕,根本就不是!」
花千絕呵呵笑道:「你也嫌棄我麼?我十五歲前就是過著這樣的生活,甚至還不如。你所認識的是光鮮亮麗的花千絕罷了!而今,我並非花千絕,而是一個連姓都沒有的皇子。不……他根本就不承認我是他的兒子!」花千絕起身拖著一條腿,緩緩的過去,將饅頭撿起來,用袖子擦了擦髒污,藏在了懷中道:「只有母妃……無論我如何,她都始終如一。」
「花千絕……」
「我只是想母妃了,想她了而已。」